海棠忙即拾起,放在桌上,太夫人道:“海棠,扶我到西楼去,看这畜生把胞妹欺侮得……”说了半句,气急败坏的说不下去。海棠道:“老太太,不须恼怒,这件事外人还没知晓。周二爷依旧女妆下楼,小姐的名誉要紧。老太太到了西楼,须得不动声色,细问根由才是道理。”太夫人微微点头,他想倒是丫环有主意,这桩事果然声张不得。太夫人正待出房,又见素琴进来,向太夫人诉说情由,竭力的替周郎辨白。他说:“周二爷乔妆改扮,不是轻薄行为,只是一时游戏,和祝枝山赌个东道罢了。现在祝枝山坐在花厅上,周二爷也在那边,女妆未卸,人家依旧道他是一个乡下大姑娘。这桩事并没破露,老太太见了大爷不要大发雷霆,闹得人人知晓。”太夫人得了这详细报告,这口气便略平了些。便由素琴、海棠拥护着,从东楼的一带房廊直达西楼。这时候,王天豹已坐在怡云楼上,左一面坐的是秀英,右一面立的是锦瑟,把他看守在楼头,不放他走。堂楼下面又传来消息,说什么祝大爷在花厅上等得焦急,专候大爷出去商量要事。王天豹道:“好妹子,放我下楼罢!祝枝山在花厅上等我。”秀英道:“不放的!若要放你,除非见了妈妈。”锦瑟眼快,已在软帘缝里瞧见太夫人颤巍巍的在那边走来,忙道:“老太太来了!”一面说一面揭起着软帘。秀英含着泪离坐相迎,王天豹待要脱逃,已来不及。太夫人且走且骂道:“畜生在那里?气死为娘的了!”王天豹硬着头皮来见亲娘。太夫人怒道:“畜生,还不跪下!”王天豹没奈何,只得在怡云楼上做一只矮脚虎了。太夫人坐下,秀英呜呜咽咽哭诉情形,太夫人道:“女儿不须哭泣,其中的情形素琴已告诉我知晓了。千不是,万不是,都是这畜生不是。”秀英哭道:“女儿好好的在楼上吹箫,再也想不到哥哥会使逮毒计陷害女儿,哎呀,妈妈啊!女儿的清白是妈妈知道的。素琴、锦瑟都可以做得女儿的证人。女儿拚着一死也好遂了哥哥的心愿。哎呀,妈妈啊!女儿就此拜别了亲娘罢!”说时,便即跪下,伏在太夫人膝上呜呜咽咽的哭。太夫人也没有了主意,向着女儿淌泪。王天豹自怨自艾,左右开弓的打着嘴巴。太夫人怜惜着女儿,痛着儿子,又怕这声名传将出去有碍兵部府中的门风,便道:“事已如此,闹将出去便不能洗刷清白。女儿,你且起来。畜生也不用跪了,趁着外面人没有知晓,我们且在这里从长计议。”素琴忙扶着小姐起立,且扶且说道:“小姐休得这般,放着祝大爷在花厅上,他是个足智多谋的人,又和周二爷是好友,他总有一个好法子把昨宵这件事成全过去。”王天豹站起的时候,听得素琴这般说,忽的想起一件事,忙道:“妈妈,今天祝枝山来的古怪,说什么登门来做媒人。孩儿问他替谁做媒,他说替你的妹子做媒。妈妈,想是妹子合该喜星发动,所以鬼使神差,会得教孩儿把一个西贝女郎骗入兵部府,寄住在闺楼上面。妈妈,不如央托老祝为媒,把妹子许配与小周罢。好在妹子佩服他是正人君子,妹子便做了正人的夫人,君子的娘子,岂不是好?只不过便宜了小周。”这几句话直中了秀英的心坎,要是摩登女子听得这般说,便要一口赞成,说什么“也司哑尔来”。秀英是十六世纪的女郎,动不动便是羞人答答。分明是芳心可可,却又装腔做势,掩着面哭道:“妈妈,你看哥哥陷害了女儿,还要把女儿取笑。嗳嗳嗳!”
素琴知道这“嗳嗳嗳”是有声无泪的哭,小姐心中想已千愿万愿了,所怕的只怕大爷和他开玩笑。连忙帮着秀英说道:“大爷,你看小姐这般可怜,还要和他开玩笑,大爷忒煞欺侮小姐了!”王天豹忙分辩道:“这是我心坎中流出的话,并非开玩笑。祝枝山现在外面,若不信可当面问他有没有这句话。”太夫人点头道:“周文宾才学很好,女儿又佩服他是个正人君子;况且本已提起过的婚姻,枝山肯做媒,再好也没有。”王天豹道:“妈妈既有此意,便可传请枝山内堂相见。”太夫人道:“且慢,婚姻大事须得设想周密,一者你父亲那边还没有信来;二者你妹子的意思还得问问。”王天豹道:“父亲不答应只须妈妈做主,父亲便没话说。妹子的意思不须问了。妹子说的,周文宾是个正人君子,柳下惠再世,鲁男子重生。妈妈倘把妹子嫁与小周,他不是一位柳夫人,便是一位鲁太太了。”秀英又把罗帕掩着面道:“妈妈,你听他说不开玩笑,他又开玩笑了。他把我做玩物,嗳嗳嗳!”太夫人也听出女儿的哭声,名目是哭,其实很带些快活的尾声。知道女儿面嫩,使吩咐王天豹道:“你不许走,待我和女儿到房中去讲一句话。”说时,太夫人起身道:“女儿随我来。”一壁说一壁走入秀英的闺房,秀英轻轻的道了一句“来也”,却是“口行身不动”。他又是受了十六世纪羞人答笞的洗礼,素琴识趣,知道小姐不肯自动的行走,便挽着他入房。入房以后,素琴答转身躯便到外面,以便他们母女俩密谈。名曰密谈,其实不密。素琴不用窃听,早已知晓了。他想,一定是娘问女儿:“你肯嫁与周郎么?”女儿听了,一定低着头不做声。
娘一定说:“这里没有别人,你便直说何妨?”女儿一定说:“听凭妈妈做主。”素琴又想:“只须小姐肯嫁与周二爷,我便可以陪嫁过去,伺候着小姐。再向周二爷当面要求,教他实践方才说的话,料想周二爷知恩报德;小姐又是大度宽容,这件事一定有十分把握。”素琴呆想出神,忽的锦瑟拉着他衣袖道:“你敢是变了聋子不成?老太太在房中唤了你两声咧!”素琴自觉好笑,便到里面启问老太太何事呼唤,太夫人道:“你去吩咐家僮,到花厅上去相请祝大爷和那位许大姑娘,同到寿康堂上和我相见。”素琴很高兴的答应着,便即下楼。这便是上回书中太夫人遣人相请祝枝山、周文宾的缘起。
补叙已毕,且说祝周二人跟着家丁从备弄中进去。大约有三五进的房屋,里面便是寿康堂。大人家的规矩,须得打动云板传唤丫环,才能够直入中门。家丁走到了中门旁边,便即当当的打动云板三声。文宾想着昨夜的情形,暗暗好笑。越是像煞有介事,表面上挂着分别男女的幌子,越是分别不清。丫环听得云板敲动,出来应接。见是一个胡子、一个乡下大姑娘,便道:“暂请停步,待我去禀报大爷出来迎接。丫环通报以后,无多时刻,王天豹便出中门。肃客入内,先在寿康堂旁边爱竹居中,分宾坐定。
文宾举目四看,绝好的两间精舍,其中布置的商彝周鼎,古色古香,庭心中种着几竿慈孝竹。绿影当窗,红尘不到,再要幽雅也没有。可惜这位小主人太俗了!枝山道:“天豹公子,你到了里面杳杳冥冥,不见你出来,我觉得没瞅没睬。要没有舍表妹出来陪我,我早已出了兵部府,要到左近老虎灶里去吃一碗老虎茶,再来看你。”这又是枝山取笑之谈。苏杭一带,凡是卖开水的小茶寮叫做老虎灶。在小茶寮里吃茶,叫做吃老虎茶。这两声“老虎”又触犯著王天豹的忌讳。天豹只是皱了皱眉头不说甚么。文宾见天豹的两颊上印着掌掴的痕迹,料想在楼头一定讨着没趣,小姐决不会打哥哥的嘴巴,敢是他自己打的罢。枝山又道:“请问天豹公子,老伯母因何见召?”天豹道:“祝老先生,你方才授给我的密诀,我已如法泡制。妹子果然是冰清玉洁的啊?”文宾笑道:“大爷,你可要谢谢奴家。”天豹瞪了文宾一眼道:“奴家奴家,亏你这奴家!”枝山道:“不用打扯,你快向我说,老伯母素昧平生,今天何事见召?”天豹道:“是我自己不好,向妹子道破了机关,妹子便和我哭闹起来,以致被我妈妈知晓,把我一场痛责,罚我长跪了多时。”枝山大笑道:“天豹公子,你好好的公子不做,却去投奔梁山泊。”天豹道:“这话怎么讲?”枝山道:“你昂藏七尺,忽的做了矮人,不是成了矮脚虎王英吗”?天豹皱眉道:“老先生且莫取笑,请你到内堂见我妈妈。为着有一桩要事奉托。”又轻着声说道:“妹子秀英的终身看来只好托付与这位西贝大姑娘了。你本来是上门做媒的,便请你做了月老罢。”文宾听了喜的几乎发狂。但是枝山偏偏大摇其头儿,连说:“不做不做,这个媒人是做不得的。”
这几句话不但天豹听了愕然,便是文宾也怦的跳动这一颗勃勃的心。转念一想:“不要紧,老祝是惯做反逼文章的,他说不做,他一定肯做;他说做,他未必一定肯做。”天豹道:“老先生倒也好笑,没有人请你做媒,你到来做媒,有人请你做媒,你倒不来做媒。”枝山道:“公子有所不知,这叫做彼一时此一时,不可同日而语也。方才祝某登门做媒,是做的寻常的媒,现在公子请祝某做媒,是做的特别的媒。寻常的媒好做,特别的媒难做。请公子上覆尊堂,另请高明罢。”天豹道:“老先生的说话,学生莫名其妙。怎叫做寻常的媒、特别的媒?”枝山道:“寻常的媒只把乾坤两造牵合成就便算了。做媒人的只吃几杯喜酒,博几两柯仪。这是很容易做的。”又轻着声道:“特别的媒不但是撮合婚姻,而且要把昨夜闹出的笑话使外面人一个都不会知晓。小周既没有乔装改扮,令妹的闺楼上也没有闯入男子,倘然走漏风声,惟我媒人是问。天豹公子,你想这责任可是很重大的么?”天豹道:“确是很重大的,种种奉托老先生,一面撮合姻缘,一面还要把昨夜的事情一字不提。”枝山拈着胡子笑道:“你要我做缝了口的撮合山,那便难了。老祝生平别无短处,所短的便是不肯隐人之恶,遇见了三朋四友,最喜谈人家闺门的事。只须三分事实,放在我祝某口中便会说得有声有色。所以苏州人有两句口号,叫做‘吹毛求疵祝枝山,鸭蛋里寻得出骨头来’。你想没有骨头的鸭蛋我也会寻出骨头来,何况府上有这大大的新闻?”文宾忙道:“哥哥不要作难奴家昨宵住在西楼上是很规矩的啊!和小姐谈诗论文,秉烛达旦。”枝山道:“谁信你来?到了我老祝嘴里,规矩的也变做了不规矩。只须两片嘴唇动一动,无孔也会挖成一个洞。只须三寸舌头掉一掉,无海也会涌出万丈涛。”文宾道:“哥哥瞧着奴家分上,不要在外面乱讲罢。”枝山笑而不答,天豹央求道:“老先生肯守秘密,学生永远不忘”。枝山笑道:“不忘不忘,便是忘了我也不妨。”天豹道:“老先生成全了,我们日后定谋重报。”枝山笑道:“重报重报,你又没有写什么包票。”天豹道:“老先生果然做了这特别媒人,又把许多笑话并不破露一言半语,我们送上的柯仪一定特别从丰。”枝山摇了摇头道:“从丰从丰,不是三两柯仪,定是四两媒红。”
天豹道:“待我禀过了妈妈,奉上媒红五百两花银,这可算得特别么?”枝山道:“五百五百,只够祝某延几回医、服几帖药。”天豹奇怪道:“老先生好好的身躯,为什么要延医服药呢?”枝山道:“我做了这个特别媒人,不延医也要延医,不服药也要服药了。只为祝某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肚皮里藏著这段新闻,时时刻刻总想讲给人家知晓。但是‘得人钱财,与人消灾’,待到跃跃欲出的当儿,用着强制工夫压将下去,日积月累,便要酿成一种臌胀的病。须得赶紧延医服药才能无事。贪了府上的媒红,并不会得着实惠。不过转我祝某的手,送给与郎中先生、药店老板罢了。所以我说五百五百,只够祝某延几回医、服几帖药。
天豹公子,请你另请高明罢。我祝某素性轻财,把金银当做身外之物,犯不上为这区区媒红闷出病来。请你上覆尊堂,我要失陪了。”这时素琴、海棠奉着太夫人之命,在门旁探听枝山的说话。两个人轮流到寿康堂上禀报老皇封知晓。太夫人摇了摇头儿,忖量这赤练蛇果然厉害,他竟有挟而求,要填满他的欲壑。顾了面子,便惜不得金钱。忙教素琴去唤公子进来,有话面谈。在那祝枝山假称要失陪的时候,素琴揭着门帘,唤请小主道:“大爷里面来,老太太有话吩咐。”天豹道:“老先生暂请宽坐,学生去去便来。”天豹去后,枝山凑在文宾耳上道:“看来女家的柯仪总有千金希望。你呢?两免了罢,我不要赚你的媒人钱。你也不要赢我的东道。”文宾悄悄的说道:“老祝放心,非但不要赢你的东道,而且还有相当的谢仪。虽没有千金言报,大约三五百两花银总该勉力相赠。”正在密谈的当儿,天豹重又揭帘入内,向着枝山深深一揖,声称奉着母命,愿赠千金。请老先生做这特别媒人。好在昨夜的事没有许多人知晓,只有几个心腹婢女,知道一二。他们都是肯守秘密的,万望老先生成全我们体面,休露风声。枝山笑道:“天豹公子,你要把千金堵住我祝某的口,区区千金,祝某看得草芥都不如。这个媒人祝某一定不做的!”嘴里这般说,手里却悄悄的去拉文宾的衣角。文宾会意,便道:“表哥哥,你看奴家分上,勉力做了这个媒人罢。”枝山道:“贪了千金,我说话都不自由。满肚皮的新鲜笑话无处发泄,岂不要把肚皮都胀破了?不做不做!”嘴里说“不做不做”,手里又连拉着文宾的衣角,文宾道:“你难道忘了唐、祝、文、周都是生死之交么?在这分上,不肯出一些力?”枝山道:“这句话也倒不错。小周……”,说到“小周”,暗想不好,便改称呼,依旧要掩人耳目。忙道:“好妹妹,金钱用得完,情分用不完,我便看你分上,勉强做这一回媒人罢,天豹公子引我去拜见尊堂,好妹妹你也跟着我走啊!”于是三人出了爱竹居,同上寿康堂。太夫人离座相迎,两旁站立的丫环约有十名左右,惟有素琴、锦瑟、海棠三人知道太夫人在寿康堂上相女婿,其他丫环只道是太夫人知晓这个乡下大姑娘好才学,今日里面试才情。枝山见了太夫人自居晚辈,上前深深一揖,便以“伯母”相称。文宾依旧装腔做势,口称:“太夫人在上,奴家许大万福!”太夫人请他们坐定了,便注视这西贝女郎,口中不言,心中打量:“亏他扮得这般酷肖,宛然是一个琐琐裙钗。莫怪天豹孩儿见了迷离莫辨,便是我也看不出他是个乔扮的女郎。”文宾见太夫人向他呆看,只好低着头,打着偏袖,一言不发。送茶已毕,太夫人安慰了他几句话,说道:“小儿冒犯了大姑娘,幸勿介意。”文宾道:“怎敢介意?奴家还要感激着大爷,若不是大爷引导奴家入府怎得与小姐订为闺中好友?”太夫人暗想以下的话,要露出马脚来了,便回转头去和枝山攀谈,枝山把手一拱道:“方才公子说起,伯母不惜千金之柯仪,愿订两姓之眷属,要教晚生做一回冰金,不知可有其事?”太夫人道:“老身的意思,想把小女和周家公子说合成亲,央托先生做冰人,并不是做冰金啊!”枝山笑道:“伯母有所未晓,寻常的媒人叫做冰人,特别的媒人叫做冰金。”太夫人道:‘冰金’二字是何用意?”枝山道:“冰金者冰,人而兼金人者也。冰人撮合两姓之好,金人须得三缄其口,所以不唤做冰人而唤做冰金。”太夫人笑道:“原来有这讲究,便请先生做了冰人,又做金人。”枝山道:“这件事乾宅周氏一定没有话说,晚生可以写得包票。今天周文宾虽然不在这里……”;说时向文宾看了一眼,文宾依旧不做声。素琴、海棠却是暗暗好笑。枝山续说道:“但是文宾的心思晚生却深知其细,他仰慕令爱千金和天上神仙一般。曾向晚生说,好好的一头亲事,忽尔停顿,要是真个决裂了,他便要悬梁高挂,一命呜呼。”太夫人道:“哎呀,太觉过分了!堂堂公子,何出此言?”文宾向老祝贬了一个白眼,但是功效全无。只为枝山迷觑着双眼,做一个俏眼给他看,他不知晓;贬一个白眼给他看,他也不知晓。他依旧讲他的话道:“不瞒伯母说,文宾爱上了令爱,端的似痴似呆。他说,倘有人把这停顿的亲事牵合成就要他怎样便怎样,要他狗叫便作狗叫,要他鸡鸣便作鸡鸣,所以向乾宅说亲,一说便成。小周正在求之不得咧!不过坤宅如何,未敢预决。伯母允许了,只怕老伯不答应。”太夫人道:“拙夫那边,老身早已写过信去,屈指算来,日内该有覆书。这头亲事,大概总可以得到拙夫的应许。”枝山道:“晚生的说话,最喜根牢果实,敲钉转脚。假使老伯依然不许,这便如何?”太夫人道:“拚着再去一封详细的信,把一切苦情都说了,大概总可得到拙夫的允许。”枝山道:“假如写了详细的信,老伯依然不许,这便如何?”太夫人道:“拙夫不是执拗的人,他知道我们为难,大概总可成全其美。”枝山道:“假如老伯不肯成人之美,这便如何?”太夫人道:“万一如此,这亲事便有挫折了。大概不会的罢。”枝山道:“亲事生了挫折,晚生的冰人便做不成了,媒人不做是不妨的,但不知伯母仍要晚生做那缄口的金人么?”太夫人道:“假如亲事不成,先生不做冰人,也要屈你做那缄口的金人,所有酬报依旧送你千金。”枝山笑道:“若得如此,再好也没有。做了媒有白银千两,不做媒也有白银千两。管他亲事成不成,只说一千两雪花银。”正在志得意满的当儿,忽的外面云板敲动,丫环传来消息,拙主人从京中遣发老总管王升送信来了。太夫人吩咐:“着他进见,老身有话向他询问。”无多时刻,王升来入内堂,太夫人先向枝山说道:“这书信来的凑巧,亲事成不成,看了家书便知分晓。现在拙夫那边已遣发家人赉着家信来了。”文宾听了,这颗心在腔子里窜上落下。正是:
千里鸿来通竹报,百年凤卜赋桃夭。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