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元十七年,先君自荆入蜀,应韦南康辟命。洎韦之暮年,为贼辟谗构,遂
摄尉灵池县。韦寻薨,贼辟知留后。先君旧与辟不合,闻之,连夜离县。至城东
门,辟寻有帖,不令诸县官离县。其夕阴风,及返,出郭二里,见火两炬夹道,
百步为导。初意县吏迎候,且怪其不前,高下远近不差,欲及县郭方灭,及问县
吏,尚未知府帖也。时先君念《金刚经》已五六年,数无虚日,信乎至诚必感,
有感必应,向之导火,乃经所著迹也。后辟逆节渐露,诏以袁公滋为节度使。成
式再从叔少从军,知左营事,惧及祸,与监军定计,以蜡丸帛书通谋于袁。事旋
发,悉为鱼肉。贼谓先君知其谋。于一时先君念经夜久,不觉困寐,门户悉闭。
忽觉,闻开户而入,言“不畏”者再三。若物投案,暴然有声。惊起之际,言犹
在耳,顾视左右,吏仆皆睡。俾烛桦四索,初无所见,向之关扃已开辟矣。先君
受持此经十余万遍,徵应事孔著。成式近观晋、宋已来,时人咸著传记彰明其事。
又先命受持讲解有唐已来《金刚经灵验记》三卷,成式当奉先命受持讲解。太和
二年,于杨州僧栖简处听《平消御注》一遍。六年,于荆州僧靖奢处听《大云疏》
一遍。开成元年,于上都怀楚法师处听《青龙疏》一遍。复日念书写,犹希传照
罔极,尽形流通。摭拾遗逸,以备阙佛事,号《金刚经鸠异》。
张镒相公先君齐丘,酷信释氏。每旦更新衣,执经于像前,念《金刚经》十
五遍,积数十年不懈。永泰初,为朔方节度使。衙内有小将负罪,惧事露,乃扇
动军人数百,定谋反叛。齐丘因衙退,于小厅闲行,忽有兵数十,露刃走入。齐
丘左右唯奴仆,遽奔宅门。过小厅数步,回顾又无人,疑是鬼物。将及门,其妻
女奴婢复叫呼出门,云有两甲士,身出厅屋上。时衙队军健闻变,持兵乱入。至
小厅前,见十余人仡然庭中,垂手张口,投兵于地,众遂擒缚。五六人喑不能言,
余者具首云:“欲上厅,忽见二甲士,长数丈,嗔目叱之,初如中恶。”齐丘闻
之,因断酒肉。张凤翔即予门吏卢迈亲姨夫,迈语予云。
刘逸淮在汴,时韩弘为右厢虞候,王某为左厢虞候,与弘相善。或谓二人取
军情,将不利于刘。刘大怒,俱召诘之。弘即刘之甥,因控地碎首大言,刘意稍
解。王某年老,股战不能自辩,刘叱令拉坐杖三十。时新造赤棒,头径数寸,固
以筋漆,拉之不仆,数五六当死矣。韩意其必死,及昏造其家,怪无哭声,又谓
其惧不敢哭。访其门卒,即云大使无恙。弘素与熟,遂至卧内问之。王云:“我
读《金刚经》四十年矣,今方得力。”言初被坐时,见巨手如簸箕翕然遮背。因
袒示韩,都无挞痕。韩旧不好释氏,由此始与僧往来。日自写十纸,乃积计数百
轴矣。后在中书,盛暑,有谏官因事谒见,韩方洽汗写经,怪问之,韩乃具道王
某事。予职在集仙,常侍柳公为予说。
梁崇义在襄州,未阻兵时,有小将孙咸暴卒,信宿却苏。梦至一处,如王者
所居,仪卫甚严,有吏引与一僧对事。僧法号怀秀,亡已经年。在生极犯戒,及
入冥,无善可录,乃绐云:“我常嘱孙咸写《法华经》。”故咸被追对。咸初不
省,僧故执之,经时不决。忽见沙门曰:“地藏尊者语云:‘弟子若招承,亦自
获。’”咸乃依言,因得无事。又说对勘时,见一戎王,卫者数百,自外来。
冥王降阶,齐级升殿。坐未久,乃大风卷去。又见一人被拷覆罪福,此人常持
《金刚经》,又好食肉,左边有经数千轴,右边积肉成山,以肉多,将入重论。
俄经堆中有火一星,飞向肉山,顷刻销尽,此人遂履空而去。咸问地藏:“向来
外国王,风吹何处?”地藏云:“彼王当入无间,向来风即业风也。”因引咸看
地狱。及门,烟焰扇赫,声若风雷,惧不敢视。临回,镬汤跳沫,滴落左股,痛
入心髓。地藏乃令一吏送归,不许漏泄冥事。及回如梦,妻儿环泣已一日矣。遂
破家写经,因请出家。梦中所滴处成疮,终身不差。
贞元中,荆州天崇寺僧智灯常持《金刚经》。遇疾死,弟子启手足犹热,不
即入木。经七日却活,云初见冥中若王者,以念经故,合掌降阶。因问讯,言更
容上人十年在世,勉出生死。又问人间众僧中后食薏苡仁及药,食此大违本教。
灯报云:“律中有开遮条,如何?”云:“此后人加之,非佛意也。”今荆州僧
众中后无饮药者。
公安潺陵村百姓王从贵妹,未嫁,常持《金刚经》。贞元中,忽暴疾卒。埋
已三日,其家复墓,闻冢中呻吟,遂发视之,果有气,舆归。数日,能言,云:
“初至冥间,冥吏以持经功德放还。”王从贵能治木,常于公安灵化寺起造,其
寺禅师曙中常见从贵说。
韦南康镇蜀,时有左营伍伯,于西山行营与同火卒学念《金刚经》。性顽,
初一日才得题目,其夜堡外拾薪,为蕃骑缚去,行百余里乃止。天未明,遂踣之
于地,以发系撅,覆以驼毯(一作)寝其上。此人惟念经题,忽见金一铤放光,
止于前。试举首动身,所缚悉脱,遂潜起逐金铤走。计行未得十余里,迟明,不
觉已至家。家在府东市,妻儿初疑其鬼,具陈来由。到家五六日,行营将方申其
逃。初,韦不信,以逃日与至家日不差,始免之。
元和初,汉州孔目典陈昭,因患见一人,著黄衣,至床前云:“赵判官唤尔。”
昭问所因,云:“至自冥间,刘辟与窦悬对事,要君为证。”昭即留坐。逡巡又
有一人,手持一物如球胞,前吏怪其迟,答之曰:“缘此,候屠行开。”因笑谓
昭曰:“君勿惧,取生人气须得猪胞。君可面东侧卧。”昭依其言,不觉已随二
吏行。路甚平,可十余里,至一城,大如府城,甲士守门焉。及入,见一人怒容
可骇,即赵判官也。语云:“刘辟收东川,窦悬捕牛四十七头送梓州,称准辟判
杀,辟又云先无牒。君为孔目典,合知是实。”未及对,隔壁闻窦悬呼陈昭好在,
及问兄弟妻子存亡。昭即欲参见,冥吏云:“窦使君形容极恶,不欲相见。”昭
乃具说:“杀牛实奉刘尚书委曲,非牒也。纸是麻面,见在汉州某司房架。”即
令吏领昭至汉州取之,门馆扃锁,乃于节窍中出入。委曲至,辟乃无言。赵语昭:
“尔自有一过,知否?窦悬所杀牛,尔取一牛头。”昭未及对,赵曰:“此不同
人间,不可抵假。”须臾,见一卒挈牛头而至,昭即恐惧求救。赵令捡格,合决
一百,考五十日。因谓昭曰:“尔有何功德?”昭即自陈设若干人斋,画某像。
赵云:“此来生缘尔。”昭又言:“曾于表兄家转《金刚经》。”赵曰:“可合
掌请。”昭依言。有顷,见黄幞箱经自天而下,住昭前。昭取视,即表兄所借本
也,有烧处尚在。又令合掌,其经即灭。赵曰:“此足以免。”便放回,复令昭
往一司曰生禄,捡其修短。吏报云:“昭本名钊,是金榜刀,至某年改为昭,更
得十八年。”昭闻惆怅,赵笑曰:“十八年大得作乐事,何不悦乎?”乃令吏送
昭。至半道,见一马当路,吏云:“此尔本属,可乘此。”即骑乃活,死已一日
半矣。
荆州法性寺僧惟恭,三十余年念《金刚经》,日五十遍。不拘僧仪,好酒,
多是非,为众僧所恶。后遇疾且死。同寺有僧灵岿,其迹类惟恭,为一寺二害。
因他故出,去寺一里,逢五六人,年少甚都,衣服鲜洁,各执乐器如龟兹部,问
灵岿:“惟恭上人何在?”灵岿即语其处,疑其寺中有供也。及晚回入寺,闻钟
声,惟恭已死,因说向来所见。其日合寺闻丝竹声,竟无乐人入寺。当时名僧云:
“惟恭盖承经之力,生不动国,亦以其迹勉灵岿也。”灵岿感悟,折节缁门。
董进朝,元和中入军。初在军时,宿直城东楼上。一夕,月明,忽见四人著
黄,从东来,聚立城下,说己姓名,状若追捕。因相语曰:“董进朝常持《金刚
经》,以一分功德祝庇冥司,我辈久蒙其惠,如何杀之?须枉命相代。若此人他
去,我等无所赖矣。”其―人云:“董进朝对门有一人,同姓同年,寿限相埒,
可以代矣。”因忽不见,进朝惊异之。及明,已闻对门复魂声。问其故,死者父
母云:“子昨宵暴卒。”进朝感泣说之,因为殡葬,供养其父母焉。后出家,法
号慧通,住兴元唐安寺。
元和中,严司空绶在江陵,时涔阳镇将王沔,常持《金刚经》。因使归州勘
事,回至咤滩,船破,五人同溺。沔初入水,若有人授竹一竿,随波出没,至下
牢镇著岸不死。视手中物,乃授持《金刚经》也。咤滩至下牢,三百余里。
长庆初,荆州公安僧会宗,姓蔡,常中蛊,得病骨立,乃发愿念《金刚经》
以待尽。至五十遍,昼梦有人令开口,喉中引出发十余茎。夜又梦吐大寅,长
一肘余,因此遂愈。荆山僧行坚见其事。
江陵开元寺般若院僧法正,日持《金刚经》三七遍。长庆初,得病卒。至冥
司,见若王者问:“师生平作何功德?”答曰:“常念《金刚经》。”乃揖上殿,
令登绣坐念经七遍。侍卫悉合掌阶下,拷掠论对皆停息而听。念毕,后遣一吏引
还。王下阶送,云:“上人更得三十年在人间,勿废读诵。”因随吏行数十里,
至一大坑,吏因临坑,自后推之,若陨空焉。死已七日,唯面不冷。法正今尚在,
年八十余。荆州僧常靖亲见其事。
石首县有沙弥道荫,常持念《金刚经》。宝历初(一云“长庆”),因他出
夜归,中路忽遇虎吼掷而前。沙弥知不免,乃闭目而坐,但默念经,心期救护。
虎遂伏草守之。及曙,村人来往,虎乃去。视其蹲处,涎流于地。
元和三年,贼李同捷阻兵沧景,帝命刘统齐德军讨之。初围德州城,城坚
不拔。翌日,又攻之,自卯至未,十伤八九,竟不能拔。时有齐州衙内八将官健
儿王忠,博野人,常念《金刚经》,积二十余年,日数不阙。其日,忠上飞
梯,将及堞,身中箭如猬,为木击落。同火卒曳出羊马城外,置之水濠里岸,
以暮夜命抽军,其时城下矢落如雨,同火人忽忙,忘取忠尸。忠既死,梦
至荒野,遇大河,欲渡无因,仰天大哭。忽闻人语声,忠见一人长丈余,疑其
神人,因求指营路。其人云:“尔莫怕,我令尔得渡此河。”忠拜之,头低未
举,神人把腰掷之空中,久方著地,忽如梦觉,闻贼城上交二更。初不记过水,
亦不知疮,抬手扪面,血涂眉睫,方知伤损。乃举身强行百余步,却倒。复见向
人持刀叱曰:“起!起!”忠惊惧,遂走一里余。坐歇,方闻本军喝号声,遂
及本营。访同火卒,方知身死在水濠里,即梦中所过河也。忠见在齐德军。
何轸,鬻贩为业。妻刘氏,少断酒肉,常持《金刚经》。先焚香像前,愿年
止四十五,临终心不乱,先知死日。至太和四年冬,四十五矣,悉舍资装供僧。
欲入岁假,遍别亲故。何轸以为病魅,不信。至岁除日,请僧受八关,沐浴易衣,
独处一室,趺坐高声念经。及辨色,悄然,儿女排室入看之,已卒,顶热灼手。
轸以僧礼葬,塔在荆州北郭。
蜀左营卒王殷,常读《金刚经》,不茹荤饮酒。为赏设库子,前后为人误累,
合死者数四,皆非意得免。至太和四年,郭钊司空镇蜀,郭性严急,小不如意皆
死。王殷因呈锦缬,郭嫌其恶弱,令袒背将毙之。郭有番狗,随郭卧起,非使宅
人逢之辄噬,忽吠数声,立抱王殷背,驱逐不去。郭异之,怒遂解。
郭司空离蜀之年,有百姓赵安常念《金刚经》,因行野外,见衣一袱遗墓侧。
安以无主,遂持还。至家,言于妻子。邻人即告官赵盗物,捕送县。贼曹怒其不
承认,以大关挟胫,折三段。后令杖脊,杖下辄折。吏意其有他术,问之,唯念
《金刚经》。及申郭,郭亦异之,判放。及归,其妻云:“某日闻君经函中震裂
数声,惧不敢发。”安乃驰视之,带断轴折,纸尽破裂。安今见在。
太和五年,汉州什邡县百姓王翰,常在市日逐小利,忽暴卒。经三日却活,
云冥中有十六人同被追,十五人散配他处,翰独至一司,见一青衫少年,称是己
侄,为冥官厅子,遂引见推典。又云是己兄,貌皆不相类。其兄语云:“有冤牛
一头,诉尔烧畲枉烧杀之。尔又曾卖竹与杀狗人作箜篌,杀狗两头,狗亦诉尔。
尔今名未系死籍,犹可以免,为作何功德?”翰欲为设斋及写《法华经》、《金
光明经》,皆曰不可,乃请曰持《金刚经》日七遍与之,其兄喜曰:“足矣。”
及活,遂舍业出家。今在什邡县。
太和七年冬,给事中李公石为太原行军司马。孔目官高涉,因宿使院,至
<鼓冬>々鼓起时诣邻房,忽遇一人,长六尺馀,呼曰:“行军唤尔。”涉遂
行。行稍迟,其人自后拓之,不觉向北。约行数十里,至野外,渐入一谷底。后
上一山,至顶四望,邑屋尽眼下。至一曹司,所追者呼云:“追高涉到。”其中
人多衣朱绿,当案者似崔行信郎中。判云:“付司对。”复引出,至一处,数百
人露坐,与猪羊杂处。领至一人前,乃涉妹婿杜则也。逆谓涉曰:“君初得书手
时,作新人局,遣某买羊四口,记得否?今被相债,备尝苦毒。”涉遽云:“尔
时只使市肉,非羊也。”则遂无言,因见羊人立啮则。逡巡,被领他去,倏忽又
见一处,露架方梁,梁上钉大铁环,有数百人皆持刀,以绳系人头,牵入环中刳
剔之。涉惧,走出,但念《金刚经》。倏忽逢旧相识杨演,云:“李尚书时杖杀
贼李英道,为劫贼事,已于诸处受生三十年。今却诉前事,君常记得无?”涉辞
以年幼不省。又遇旧典段怡,先与涉为义兄弟,逢涉云:“先念《金刚经》,莫
废忘否?向来所见,未是极苦处。勉树善业,今得还,乃经之力。”因送至家如
梦,死已经宿。向所拓处,数日青肿。
永泰初,丰州烽子暮出,为党项缚入西蕃易马。蕃将令穴肩骨,贯以皮索,
爱其了事,遂令执纛左右,有剩肉余酪与之。又居半年,因与酪肉,悲泣不食。
赞普问之,云:“有老母频夜梦见。”赞普颇仁,闻之怅然,夜召帐中,语云:
“蕃法严,无放还例。我与尔马有力者两匹,于某道纵尔归,无言我也。”烽子
得马极骋,俱乏死,遂昼潜夜走。数日后,为刺伤足,倒碛中。忽有风吹物
过其前,因揽之裹足。有顷,不复痛,试起步走如故。经信宿,方及丰州界。归
家,母尚存,悲喜曰:“自失尔,我唯念《金刚经》,寝食不废,以祈见尔,今
果其誓。”因取经拜之。缝断,亡数幅,不知其由。子因道碛中伤足事,母令解
足视之,所裹疮物乃数幅经也,其疮亦愈。
大历中,太原偷马贼诬一王孝廉同情,拷掠旬日,苦极强首,推吏疑其冤,
未即具狱。其人惟念《金刚经》,其声哀切,昼夜不息。忽一日,有竹两节坠狱
中,转至于前。他囚争取之,狱卒意藏刃,破视,内有字两行云:“法尚应舍,
何况非法。”书迹甚工。贼首悲悔,具承以匿嫌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