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史臣述尧,启四言之始;孔子赞《易》,兆偶辞之端。此上古之玄音,载道之华辞,不徒以文言也。及《左氏传》、《曲台记》,战国之文、百家之书,莫不时引其绪。至枚乘、司马长卿出而其体大备,有《书》之昭明,《诗》之讽谏,《礼》之博物,《左》之华腴;故其文典,其音和,盛世之文也。后生祖述,际齐、梁而益工,玄黄错采,丹青昭烂,可谓美矣,然不能有古人之意。其荡者为之,或跌宕靡丽,浮而无实,放而不收,至萧氏父子而其流斯极。然其间如任昉、沈约、邱迟、徐陵、庾信之徒为之,莫不渊渊乎文有其质焉。惜也囿于俗,而不能进厥体,故君子有自桧之讥焉。以至于今,作者代兴,互有工巧,世莫能尚。揆其文,善江、鲍者,艳厥体;善徐、庾者,侈厥文。既其华不既其质,习其流不探其源,不可谓之善学者矣。辨志书塾,录骈俪之文,区其条为三:上焉者制作之文,中焉者冠冕之制,下焉者则齐、梁之篇为多,而古人喻志之作入焉。录自秦始,迄于隋,几以端其途径,道其门户而已。
夫人受天地之中,资五气之和,故发喉引声,和言中宫,危言中商,疾言中角,微言中徵、羽,此自然之体势,不易之理也。其一言之中,亦莫不律吕相和,宫徵相宣,而不能自知。然则骈俪之文,不由是而作者耶!论者往往右韩、柳而左徐、庾,殆非通论也。余于此,固未尝学切,好讽诵之。大凡庙廷之上,敷陈圣德,典丽博大,有厚德载物之致,则此体为宜。
吴江吴育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