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程敏政 撰
○青宫直讲
大学
大学
大学是古者帝王教人的所在即如今国子监便是这一本书是孔子遗留下的専记古者帝王教人之法故名大学
大学之道
古者人生八岁上至王公下至庶人之子弟都入小学教他洒扫应对进退之节礼乐射御书数之文到十五岁自天子之长子众子公卿大夫元士之嫡子与凡民之俊秀都入大学教他修已治人之道如下文所说便是
在明明徳
明是教人用工明徳是天所赋于人之徳性以具众理而应万事本自虚灵不昧如明镜一般但气禀有昏浊又吃物欲蔽了则有时而昏如明镜被尘埃遮了一般人湏要力学用工重新明了自家明徳如明镜去了尘埃一般方好所以大学第一件要明明徳
在亲民
这一个亲字宋儒程子说当作新字旧夲错写了民是天下之人天下之人也都有这明徳但为气禀所拘物欲所蔽昏了若既自明其明徳又当推以及人使天下之人除去旧染之污也都自明其明徳所以大学第二件要新民
在止于至善
止是住在个处所不迁动的意思至善乃事理当然之极凡人行事极好处便是至善若既能明明徳又能新民这两件又不可茍且便了湏是都造到至善所在所谓至善必湏一团天理之公无一毫人欲之私方是所以大学第三件要止于至善这已上三件是大学一书之纲领
知止而后有定
止是所当止之地即指上文至善说定是志有定向人若能知道至善所在方才志有定向如射箭的知道正鹄一般
定而后能静
静是心不妄动既志有定向方才心里有主张不肯妄动
静而后能安
安是所处而安既心不妄动方才随所处而安无有不自得处
安而后能虑
虑是处事精详既所处而安方才处事精详不肯粗畧
虑而后能得
得是得其所止既处事精详方才能止于那至善所在
身修而后家齐
身是一家的根本人能修治自已的身件件正当无一些差错那一家的人为父子兄弟夫妇长幼的便看着様子都去学好家无有不齐的
家齐而后国治
家又是一国的根本家既齐了那一国的人便看这一家的样子也都去学好国无有不治的
国治而后天下平
国又是天下的根本国既治了那天下的人便看这一国的様子也都去学好天下无有不平的自物格而后知至以下七句是大学八条目的功効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
天子是指人君人君代天理物便如天的儿子一般庶人是指百姓每这至于两个字包着诸侯卿大夫士在里面壹是觧作一切言上自人君下数到百姓每贵贱虽有不同一切要以修身做个根本
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
本是指身末是指家国天下否是不然的意思人的一身既不能修便是根本上乱了却要使家齐国治天下平决不可得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所厚是指一家所薄是指国与天下未之有是说无此理一家有骨肉之亲国与天下羣臣百姓多是疏逺的人自然较薄些若一家骨肉分上既待的薄了却望他去优礼臣下爱养百姓必定无此理自天子以至于庶人与这一节是说八条目中修身齐家两件最为紧要
诗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这两句诗出在诗经商颂玄鸟篇邦畿是京畿地方止字解作居字诗言京畿地方周围有千里之广乃百姓每所居止的去处引此以见凢百事物都有个至善当止的意思
诗云缗蛮黄鸟止于丘隅
子曰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子是孔子孔子读这缗蛮两句诗说黄鸟微物尚能知道寻个好处做巢居止人为万物之灵岂可反不如这禽鸟知所当止乎引此以见大凡人不可不知个止至善的意思
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
诚意是学者自修头一件事毋解做禁止自欺是自家欺谩不肯着实曽子解经文说诚其意者这一句只是要人于心上发动时便着实为善着实去恶常常禁止那自家欺谩的意思
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
谦字解做快字足字凡恶恶如恶那恶臭一般着实怕染些恶在身上好善要如好那好色一般着实要得那善在身上这等自家心里方才快足
故君子必愼其独也
独是指自家心里说好善恶恶着实与不着实只是自家心里晓得别人不晓得所以君子的人于这等去处必要谨愼不可一毫放肆
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
闲居是没人看见处小人在那没人看见处为恶无一様不做出来
见君子而后厌然揜其不善而着其善
厌然是皇恐要躱藏的模様小人在背地里干了那不善的事及至见君子的人不觉皇恐躱藏要遮掩恶处显出他那善来
人之视已如见其肺肝然则何益矣
视觧做看字小人的模様人都看出来便如看见他肚里肝肺一般这等小人枉费了这一段诈心有甚么益处
此谓诚于中形于外故君子必愼其独也
中是心里外是外面这独字即是闲居没人看见处曾子说这等小人心里着实为恶自然露将出来所以君子的人以此为戒虽是没人看见处愈加谨愼不敢一毫放肆
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
谚是俗语曽子引俗语说那溺爱的人偏不明他儿子虽有不肖处也不知道只是说好
莫知其苖之硕
苖是田苖硕是茂盛的意思俗语又说那贪得的人偏不足他那田苖虽是长得茂盛了也不知道只说不大长盛
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
这一句是总结上文之意言身不修不可以齐家葢身是一家的根本一身既壊家里诸事都做不成了
右传之八章释修身齐家
右是前面说大学传的第八章是解释经文中修身齐家的意思
康诰曰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逺矣未有学养子而后嫁者也
康诰是周书篇名赤子是初生的子曽子引周书说人君保爱百姓当如保爱初生的子一般又解说道那初生的子饥便思乳寒便思衣只不会说话那为母的把至诚心去求他虽是有些不着那赤子的意也不逺了不曾有人学了养子的法才去嫁人的可见慈母爱子的心是出于自然所以那赤子虽不会说话以诚心求之也得其意何况百姓每会说话的若反不得其意只是不曽把诚心去求他
一家仁一国兴仁
人能使一家之中都孝顺父母尽了仁的道理则一国的人看着様子自然孝顺父母而兴于仁
一家让一国兴让
人能使一家之中都敬事兄长尽了让的道理则一国的人看着様子自然敬事兄长而兴于让
一人贪戾一国作乱
一人指君说若为人君的不仁不让只要贪财所行违背于道理则一国的人不肯心服便生出祸乱来
其机如此
一国的人仁让本于一家一国的人作乱本于一人其机括所系如
此此谓一言偾事一人定国
所以古人说道一句言语说的不好便壊无数的事一个人行得好便能安定一国
尧舜帅天下以仁而民从之
尧舜是古时两位圣君尭舜在当时倡帅天下以仁爱的道理因此那百姓每都依从着他也兴于仁爱
桀纣帅天下以暴而民从之
桀纣是古时两个无道之君桀纣在当时倡帅天下以暴虐的事务因此那百姓每也都依从着他以暴虐相尚
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从
人君施号令于天下要百姓每都为善自家却不好善这便是所令反其所好天下百姓岂肯信从他
是故君子有诸已而后求诸人
有诸已是有善于己君子之人要教百姓每为善须要自家先有这善行如自家能孝父母敬兄长方可责人去尽孝弟事
无诸已而后非诸人
无诸已是无恶于已君子之人要禁百姓每为恶湏要自家先没有这恶行如自家没有不孝不弟的事方可去正那不孝不弟的人
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诸人者未之有也
人若自家身上藏着不善却要教别人为善自家藏着恶却要禁别人为恶这便是不恕不恕的人晓喻百姓每能遵守号令决无此理
故治国在齐其家
这一句是总结上文说要整理那一国的百姓必先要整齐这一家的人可见齐家是治国的根本
诗云乐只君子民之父母诗是
诗经小雅南山有台篇乐是欢喜的意思只是助语词曽子引诗说可喜可乐在上位的君子便是百姓每的父亲母亲一般民之所好好之
民之所恶恶之
好是喜好恶是憎恶曽子解诗说百姓每心里所喜好的是饱暖安乐君子之人都顺着他的心常恐夺其所好百姓每心里所憎恶的是饥寒劳苦君子之人也都顺着他的心不肯把可恶的事加与他
此之谓民之父母
君子之人于那当好的当恶的都顺着人心如此是爱百姓每如爱自家儿子一般所以百姓毎爱他亦如爱自家的父母一般以此见得为人上者不可徇私情好恶拂逆了下头的人心
康诰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则得之不善则失之矣
康诰是周书篇名命是天命曽子引康诰说只有天命去就无常全看人君所行如何又解书说人君若贱货贵徳所行都是好事则人心归向便得了天命若贪货败徳所行都是不好的事则人心离叛便失了天命这一节是言上文引文王诗的意思
楚书曰楚国无以为寳惟善以为宝
楚书是楚国史官所记的书楚书说晋大夫赵简子曽问楚大夫王孙圉说你楚国的宝物如何王孙圉对他我楚国不以金玉为宝只是贤臣便当做宝
舅犯曰亡人无以为宝仁亲以为宝
舅犯是晋文公的母舅晋文公做公子时出亡在外其后他父献公薨逝了秦穆公劝他归国舅犯教文公对说出亡在外的人无可以为寳只以爱亲为寳若不能孝思其亲且去争国图利便不是了这两节申明不外本而内末的意思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
秦誓也是周书篇名一个是挺然独立的意思断断是诚一的模様技是材能休休是易直好善的意思秦誓说如有一个挺然独立的大臣为人诚一也无别様材能只是他心里易直好善无比的有度量容得人
人之有技若已有之人之彦圣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寔能容之
彦圣是有美徳的人不啻犹言不但若大臣见那人有材能的便像他自家有这材能一般见那人有美徳的心里着实喜好不但像口里称道他这等实是他度量寛洪能容那有材有徳的人
以能保我子孙黎民尚亦有利哉
利是利益若任用了这好贤乐善的人必能保我子孙常享富贵保我百姓常安生业如此庶几有益于国家
人之有技媢疾以恶之人之彦圣而违之俾不通寔不能容
媢疾是妬忌若大臣见那人是有才能的专一妬忌憎嫌他见那人是有美徳的便与他不合阻隔他使他到不得君上的跟前这等实是他度量窄狭不能容那有才有徳的人
以不能保我子孙黎民亦曰殆哉
殆是危殆若用了这嫉贤妬能的人必不能保安我的子孙与我的百姓国家岂不危殆
唯仁人放流之迸诸四夷不与同中国
放流是发去逺方便像而今流罪一般迸是斥逐的意思曽子又说只有仁者之人晓得这嫉贤妬能的人最为国家大害深恶痛絶他务要发去逺方斥逐到外夷地面去不容在中国恐怕贻害于人
此谓唯仁人为能爱人能恶人
曽子又引孔子这两句言语说只为仁者之人至公无私所以他爱的恶的都得其正如斥逐那妨贤病国的小人便是能恶人小人去了君子进用百姓才得安乐便是能爱人
中庸
子曰舜其大知也与
舜是古时圣君知是人的见识孔子说舜是个有大见识的圣人非常人可及
舜好问而好察迩言隐恶而扬善
迩言是浅近的说话恶是说得不好的善是说得好的舜虽是圣人他心里常喜欢咨问人人的言语虽是浅近也喜欢去审察不肯轻忽说得不好的便掩匿了说得好的便播扬于众以此人都喜把那善言告与他
执其两端用其中于民
两端是众论不同之极致如小大厚薄之类人的说话虽是好了其中却有两端不同处舜又把这两端的说话自家酌量看那个合乎中道然后取用他
其斯以为舜乎
这一句结上文说这等取众人的见识合为自己的见识若非大舜圣人谁能如此
右第六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六篇书
子曰人皆曰予知驱而纳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
罟是网擭是机槛陷阱是坑坎这三様都是人设下揜取禽兽的辟是回避孔子说人人都自家说我有见识其实常不知不觉陷在祸机里面也不知道便如禽兽被人赶逐在网里机槛里坑里全不知道逥避一般岂是有见识
人皆曰予知择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择是拣择的意思期月是一个月孔子又说人人都自家说我有见识晓得拣择寻究那大中至正日用常行的道理却不知这道理既晓得了须要守着行若行时不能持守得一月之久便与那不晓得的一般岂是有见识这一段是将那知祸而不知避的人比那能择而不能守的人都不得为知
右第七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七篇书
子曰天下国家可均也
均是平治的意思孔子说天下国家人情不齐最是难整理的若资质明敏的人他立起纪纲定起法度来使人人遵守奉行天下国家便也可以平治了故曰天下国家可均也
爵禄可辞也
爵是官爵禄是俸禄爵禄最是人难舍的若资质亷洁的人见上头人待得他礼貌不诚或是言不听计不用便飘然去了不爱他官爵也不受他俸禄故曰爵禄可辞也
白刃可蹈也
白刄是锋利的刀剑最是人难犯的若资质勇敢的人他或遇着国家有些危急骨肉有些患难便舍了身命向前去救护就在刀剑上过也不肯躱了故曰白刃可蹈
也中庸不可能也
中庸是日用常行恰好的道理若凡事都处得停停当当无一些过处也无些不及处便呌做中庸看着虽是容易其实非积学工夫到那极处无有一毫人欲一团都是天理的人如何做得盖三者看着难其实易中庸看着易其实难故曰中庸不可能也
右第九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九篇书
子曰舜其大孝也与
孝是孝顺父母孔子说帝舜他是个大孝的人与寻常人孝顺不同下面说的五件便是他大孝的事
徳为圣人
大凢人谁不要有贤子惟帝舜他有圣人的徳性无所不通天下人都不如他岂不是大孝
尊为天子
大凢人谁不要有贵子惟帝舜他以圣徳受天命帝尧传位与他为天下君岂不是大孝
富有四海之内
大凢人谁不要有子致富惟帝舜他有天下了自西自东自南自北四海之内都做臣妾都来贡献他岂不是大孝
宗庙飨之
大凢人谁不要祖宗光显惟帝舜他用天子礼乐立了七庙四时祭飨又把祖父来配飨天地岂不是大孝
子孙保之
大凡人谁不要子孙长久惟帝舜他恩徳在人深了不止在当时子孙做诸侯后来夏商周三代也都封他子孙把宾客来待他如虞思陈胡公之属守着祭祀绵绵不絶岂不是大孝
践其位行其礼奏其乐敬其所尊爱其所亲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孝之至也
其字是指先王孔子说人君身之所践履的是先王之位行的礼数是先王之礼奏的音乐是先王之乐一行一动都依着不敢有所更改祖宗是先王尊敬的也尊敬他不敢有所怠慢子孙臣庶是先王亲爱的也亲爱他不敢有所憎恶先王虽已死奉之恰如生时一般先王虽已亡奉之恰如存时一般人君事其先王这等様继志述事可谓极其孝矣郊社之礼所以事上帝也宗庙之礼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
郊社之礼禘尝之义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郊是祭天社是祭地宗庙之大祭谓之禘四时秋祭谓之尝孔子又说郊社的礼所以祭昊天上帝及后土报其生物成物之功宗庙四时的礼所以祭祖宗尽报本追逺之意人君这等祭天地祭祖宗其中有许多礼数又有许多义理若全晓得这礼义那治国家的道理即此而在如看自家的手掌一般这等易见葢幽明无二理都只在仁孝诚敬上故曰治国其如示诸掌乎
右第十九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十九篇书
哀公问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
哀公是鲁国之君方策是古时的史书其人指当时君臣说昔鲁哀公问为政之道于孔子孔子对他说比先周文王武王所行的政事至今一件件都在方策上明白可见若有那比先的君臣这政事便都举行若无那比先的君臣这政事便都息灭了
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芦也
敏字解做速字蒲芦即蒲苇最是易生之物孔子又说以人立政如以地种树其成甚速然政之易举只像那蒲苇一般朝种夕生其成尤速这一段是说人存政举之易如此
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人是贤臣身指君身道是人所共由的道理仁是人心之全徳孔子又说人君为政惟在得贤臣能用了贤臣则政事无有不举的故曰为政在人取用贤臣又当把自家身子来做个凖则能修其身则所取用的都是贤人不误认小人为君子故曰取人以身若要修身又当以道为本能于君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这五件道理尽了身岂有不修的故曰修身以道若要修道又当以仁为要能使一心之中全是天理无一些人欲道岂有不修的故曰修道以仁
仁者人也亲亲为大义者宜也尊贤为大亲亲之杀尊贤之等礼所生也
人指人身说人有了这身子具此生理便自然有个恻怛慈爱的意思这便是仁之性故曰仁者人也仁的道理必先亲爱至亲故以亲亲为大宜是事理各有个当然处人具此生理灵于万物自然能分别那事理的当然处这便是义之性故曰义者宜也义的道理必先尊敬贤人故以尊贤为大亲亲中间又有不同如在父母当孝敬在宗族当和睦自有个隆杀尊贤中间也有不同有当尊做师傅的有当把做朋友的自有个等级这隆杀等级乃是人禀得礼之性生发出来故曰礼所生也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这一句本在后面因传写差了重在这里
故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承上文说为政全在得人取人的凖则又在君身故曰君子不可以不修身修身必须以仁道为要仁莫先于爱亲故曰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人若常与贤人在一处则亲亲的道理越讲究得明白若与那不肖的在一处必至辱其身害及于亲故曰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亲亲有隆杀尊贤有等级都是自然天理若不知这天理岂能辨人的贤否故曰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齐明盛服非礼不动所以修身也
这一段以下是说九经的事齐明是齐洁自家的心思盛服是整肃自家的衣冠非礼不动是不肯做不合礼的事人君常能齐明以一其内盛服以肃其外凡事都依着礼法行这便是修身的道理
去谗逺色贱货而贵徳所以劝贤也
谗是颠倒是非的小人色是美色货是财利徳指贤人君子说人君常能斥退小人不使谗谤得行踈逺美色不使政事妨悞轻贱财利不使百姓伤害只是贵重贤人君子这便是劝贤的道理
尊其位重其禄同其好恶所以劝亲亲也
位是爵位禄是俸禄人若常能体念宗室不问踈戚都与髙爵使他贵与厚禄使他富心里好的与他同好心里恶的与他同恶这便是劝亲亲的道理
官盛任使所以劝大臣也官
盛任使谓官属众多足以备使令葢大臣不当亲细事人君常优礼他使凡事只总个大纲其余庶务自有属官分头整办这便是劝大臣的道理
忠信重禄所以劝士也
忠信是待之诚重禄是养之厚人君于羣臣若相待不诚则心志不相孚俸禄不厚则不足以飬其父母妻子若待之既诚养之又厚这便是劝士的道理
凡为天下国家有九经所以行之者一也
九经即前面修身以下九件事一即是诚孔子说人君治天下国家有这九件经常的事行这九经又本乎一诚葢诚则实不诚则虚若有九经的名无九经的实便都是虚文如何能治天下国家
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
凡事指前面达道达徳九经说豫是素定的意思凡达道逹徳九经这许多事若平日都把一个诚为主讲的明行的熟遇着事到面前便做将去无有不成立的若无个素定临时旋去安排仓卒茍且岂不壊事
言前定则不跲事前定则不困行前定则不疚道前定则不穷
跲比如人走路跌倒一般困是窘束的意思疚是病大凡言语有个素定开口时便句句着实无有跌蹉处故曰言前定则不跲事务有个素定当行时便件件处置了不被他窘束故曰事前定则不困孝弟忠信之行若涵养有素则所行都在礼法中自无疵病可指故曰行前定则不疚万事万物之理若都曽理会过事至物来虽千变万化也只管应答酬酢去了故曰道前定则不穷
在下位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获乎上是得君的意思大凢在下位的人要行其志须是得在上的人信任方才可行若在上的不信任他虽有才干要施为人也不聴从他故曰不获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
获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
人要在上的人信任他又不在阿谀取容上自有个道理只看朋友分上如何若平日立心行已没有好名头朋友每都不称道他在上的人如何得知故曰不信乎朋友不获乎上矣
信乎朋友有道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
人要得朋友每相信又不在便佞茍合上也自有个道理只看父母分上如何若平日不孝顺父母不喜欢便是大节上欠了朋友必然见疑故曰不顺乎亲不信乎朋友矣
顺乎亲有道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
人要得父母喜欢又不在阿意曲从上也自有个道理只看诚身如何若回头自家身上所存所行全不着实外面做了孝顺的事内却没有孝顺的心如何得父母喜欢故曰反诸身不诚不顺乎亲矣
诚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人要自家做个表里如一至诚的人又非是一时间可以袭取强为的也自有个道理只看明善如何若不能格物致知上用功着实晓得那天理至善所在他好善恶恶处都不免内欺心外欺人了如何做得表里如一至诚的人故曰不明乎善不诚乎身矣
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此因前面诚字说下来诚是真实无有虚妄天道只是一个实理如寒暑昼夜百千万年常是如此生出人物来百千万様各得其性并无一些差缪可见天理自然真实无妄故曰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是用力要真实无妄人的正性也只是一个实理但气质有偏往往被私欲壊了须是用力求到那真实无妄处不要有些虚假这是人为的道理当如此故曰诚之者人之道也
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圣人也
真实无妄的人他原禀的气质好徳性浑然都是天理不消勉强自然中节不消思索自然晓得一件件都从容合着道理这便是圣人自是真实无妄也与天道一般
诚之者择善而固执之者也
择善是事理中拣择那善处固执是坚固把捉的意思未至于圣人的必须辨别天下的事那个是善那个是不善务要中间拣择那善的出来既知道了又坚固把捉着这道理行不为私欲所夺这是未能真实无妄而求其如此即是人道
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博是广博人于天下万事万物的道理都当要理会过若有一件不知道便欠阙了故曰博学之学既博了心里不能无疑须要去问人问人时必须仔细不要粗畧务使那师傅朋友每都得尽情讲论方可解那疑惑故曰审问之既问了人又须自家去思索思索时必须反求诸心不要泛滥也不要穿凿方才见得道理精故曰慎思之思索既是有得遇着事务到根前是的不是的一分一毫都据理去断他务使明白故曰明辨之学问思辨这四件于道理上着实知得透彻不可只做一场说话须要见诸行事着实用力做将去务要到个至处不可半上落下故曰笃行之这五件是择善固执的条目学圣贤须从这五件做工夫要理天下也须从这五件做工夫
诚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
诚是天地人物公共的实理如天有此实理方成此天地有此实理方成此地人有此实理君臣方成得君臣父子方成得父子物有此实理草木鸟兽方成得草木鸟兽若有一毫虚假安排造作便不成了故曰诚者自成也道是实理见于日用事物之间的实理虽是物之所以自成然见于日用事物间则在人当自行如君臣有义之理为君臣的当自行此义父子有亲之理为父子的当自行此亲夫妇长幼朋友有序别信之理为夫妇长幼朋友的当自行此序别信故曰而道自道也
诚者物之终始不诚无物是故君子诚之为贵
天地人物其成必有个起头其壊必有个穷尽彻首彻尾都是这实理所为盖有这物便有这实理无这实理便无这物了故曰诚者物之终始然在天无有不实的理在人却有不实的心如君之仁臣之敬有一些不实便无这仁敬父之慈子之孝有一些不实便无这慈孝故曰不诚无物所以君子人重在这一个诚字上要以实心为贵
诚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人能尽得这一段实理不止成就自家一已做个好人天下人都同此心同有此理教养起来都自然有个成就推到极处便天地可位万物可育故曰诚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
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时措之宜也
人能成已则所存都是实理无一毫私伪岂不是仁又自然因物成就各得其宜岂不是知然仁知二者非是从外面来的即是人所禀天性中固有之徳也非是判然二物只是仁为体知是用若存于中的无有不仁发于外的便无有不知故曰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仁知兼全由体达用则事不论难的易的随时措置自然都合道理事至物来岂有不停当处所以说故时措之宜也
右第二十五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二十五篇书子思推明人道的意思
仲尼祖述尧舜宪章文武上律天时下袭水土
仲尼是孔夫子的字祖述宪章上律下袭都是效法的意思子思说夫子能体这中庸的道理如尧舜二帝其道已至极处夫子逺宗他所行之道文武二王其法最为详备夫子近守他所制之法上而天时有春夏秋冬夫子能法他自然之运如论语中说夫子遇着不时之物不食遇着迅雷风烈必变又如他一生仕止乆速各当其可便是他律天时处下而水土有东西南北夫子能因他一定之理如礼记中说夫子在鲁地上便穿缝掖的衣在宋地上便戴章甫的冠又如他一生用舎行藏所遇而安便是他袭水土处辟如天地之无不持载无不覆帱
辟如四时之错行如日月之代明
辟是比喻载如船载之载帱是帐幔之类错是交迭的意思代是轮流的意思天如个帐幔覆盖着万物故曰覆帱地如个舟船収载着万物故曰持载子思说夫子能尽中庸之道其徳之广博深厚便如地之収载万物一般徳之髙大光明便如天之覆盖万物一般寒往则暑来暑往则寒来四时交迭往来不息故曰错行日升则月沉月升则日沉昼夜轮流照耀不已故曰代明子思又说夫子之徳博厚髙明都极其悠逺长久便如四时交迭往来一般又如日月轮流照耀一般
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川流大徳敦化
四时日月流行处即是道子思又说天覆地载之间元化运行凡诸般物类不问洪纎髙下飞潜动植生的自生长的自长都各不相妨故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春生夏长秋収冬藏只管循环将去日明乎昼月明乎夜也只管循环将去都各不相乱故曰道并行而不相悖小徳如说小节即是不相害不相悖处大徳如说全体即是并育并行处子思又说天地之道就他小节上看万物都各止其所生生不息如川中的水一般千支万排只管流得去无有停住故曰小徳川流天地之道就他全体上看万物虽是散殊都是这元化做根本惟其根本敦厚盛大所以发出来无有穷尽故曰大徳敦化
此天地之所以为大也
子思又总结这一句说天地之道极其至大如此可见夫子能尽有其小徳大徳正与天地一般
右第三十章
前面说的这一段是中庸第三十篇书子思就圣人上推明天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