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言水月和尚带领徒弟从地窖子里上来,大喝一声:“你这匹夫,不是我来寻你,这是你来寻我的,自取其死,你今识破我的行藏。”赶上就是一刀。林公正在思想,见水月和尚一刀砍来,将身一闪,那时把坐的交椅也砍得粉碎。两个妓女者唬得战战兢兢,上前跪倒,口称:“师父饶命。”水月道:“我不杀你,你二人也不能出我的寺去。只杀这个匹夫。”林公就跪下哀求师父,说道:“是我不知,一时冒犯虎威。恕我不知,饶我的性命。”水月道:“若留你的性命,除非西方日出。”林公听了,心中好害怕,早知如此,何不急坐淮安。不知此时汤彪在于何处。林公又哀告道:“师父,若不肯饶我,求留我一个全尸。”众徒弟道:“他既然知罪,恕他刀下之鬼,师父又不至破了杀戒,不如把他送到土牢,活活饿死他罢,叫他死而无怨。”水月和尚道:“只是便〔宜〕了。”吩咐将他捆了。众徒弟将他就从地窖子里抬到土牢旁边,开了土牢,将林公往下一推,反手关下土牢,去了。
闲言少叙,言归正传。此时不表林公与钱林在土牢里议话,且言汤彪在外过了一宵,次日早间大便,到了东厕,听见有人说话。汤彪将身蹲下,侧耳细听,只见有个和尚叫道:“师兄,昨日来的那个员外怎样得罪了师父,定要杀他性命?”那个道:“不怪我家师父,昨日来的员外怪他自己寻死。他原不该走入静室,看出行藏。就要杀他,是他再三哀求,求个全尸,收禁土牢。那两个小老婆如今也曾吩咐不许放他出去,今晚结果他的性命。”汤彪听了,心中大惊,想道:“必是大人受了此难。俺还不出去救他,等待何时。”天将初亮时分,随即起身出了寺门,一路问人,直奔海州衙门而来。不一时,走到大堂,提起鼓锤,“咚咚咚”,打了三下,把那看堂的惊醒起来,骂道:“忘八羔子,想是妈妈房里孤着了孤老了,大清早起就来击鼓。”汤彪大喝道:“休得胡言,俺看你本官长了几个狗头。是俺经略大老爷私访,失陷护国寺中。叫你本官出来救护,若还迟延,我叫你本官项上无头。”那个衙役闻得此言,唬得魂灵儿早从顶梁门中跳出,跪在地下,只是磕头,道:“小的该死,不知大老爷驾临。”汤彪喝道:“还不起去速报本官知道。”
那个衙役飞跑进去。不一时,知州慌忙出来迎接大厅。汤彪道:“大人失陷护国寺,城守营在哪里,还不速速唤来。”知州连忙答应,不敢停留,随即着人飞马报与城守营知道。不一时,合城文武官员都来迎接。汤彪吩咐从官多带兵丁,将寺院前后围住,休叫放走一人。众官答应下去。
只见汤彪上马,手执大刀一把,直奔寺院而来。后边游击、守备、千百、把总率领兵丁,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明盔亮甲,跟到寺门口。汤彪跳下马来,众官随后,见一个捉一个,问道:“水月和尚在那里?”那些和尚喊道:“现在静室与昨日两个夫人睡觉哩。”汤彪大怒,走到静室,见门关锁,用刀砍开。水月和尚两个妓者睡了一夜,正睡熟,听得一声门响惊醒。早见汤彪到了面前,手举钢刀,照定后面打来。水月和尚“嗳呀”一声,从床上滚将上来。汤彪上前,一脚踢倒,吩咐绑了。前后搜捉,众兵一齐动手,前前后后搜了一番,搜出八九个妇女,不见大人之面。
汤彪此刻,心中好不着急,“奈何不见大人在此,难道不曾到此私访?”心中疑虑参半。汤彪仔细一想,计上心来,随即便问道:“你这个秃驴,俺且问你,昨日到你寺中那员外却在何处?快快招来,免得俺动怒。”此时,水月和尚心中想道:“若说来时,量也不能走脱,若不说时,罪在不赦了,此际有不得不告之势。”水月和尚忙说道:“昨日来的那位员外老爷在后园,旁有一土牢,现在土牢里边。”汤彪听了这些言语犹不可,听了“土牢”二字,三尸神暴跳,〔五〕陵豪气冲,“嗳呀”一声,〔道〕:“好大胆的和尚,清平世界,朗朗乾坤,你这一个出家人如此肆行凶恶。”汤彪叫水月和尚引路,来到土牢,打了进去,看见林公捆做一团,慢慢扯救起来,见了钱林,一齐救起。汤彪就把绳索割断。合城官员一齐跪倒,口称:“大老爷,小官等该死罪死罪。”要知林公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