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饮酒时须饮酒,闲来再啜一杯茶。
话表洪锦闻后面隐隐有哭声甚惨,心中大诧,站起身形出客堂,顺着哭声寻去。越听越近,好似妹子声音。心中更加疑惑,便大踏步寻去。闻哭声从那厢房屋所出,门已锁着。细听里面,凄凄切切,一声母亲,一声哥哥,啼哭不止。洪锦听确是胞妹声音,不由悲喜交集。撞开房门闯入,果是胞妹吊在梁上,浑身伤痕。不由含泪口呼:“胞妹,愚兄特来救你。”一手托定锦云,一手执剑将绳割断,将锦云放在地上而坐。锦云口呼:“哥哥,莫非兄妹在梦中相逢么?”洪锦说:“是在人世,焉是梦中?我且问你,因何遭此惨毒?”洪锦云口呼:“哥哥,妹子之事,一言难尽,容后再言。速把二淫尼,一个姓沈的贼子捉住,休要被他知晓逃脱。”洪锦闻言,口呼:“妹妹权且在此坐等。”
言罢,出了后院,来到客堂,见酒饭菜蔬已摆齐。走到左龙、左虎耳畔,略诉几句。弟兄二人拔出腰刀,一个守住山门,一个守住后角门。洪锦手执利刃,各处寻找淫尼、沈子。寻到暗室之内,只见上坐一人,两手搂着两个淫尼,软语温言,尽情调笑。原来两个淫尼将酒菜饭摆出与这三人去吃,料也无事,遂又陪着沈三槐调笑去了。洪锦一见,不由鸳鸯脸一沉,虎目倒竖,豹眼圆睁。这沈三槐同二淫尼浑身乱抖,跪倒哀求饶命。洪锦抡利刃照三槐肩上砍去,三槐心慌用手一搪,剑望下一落削去五指,“哎呀”一声,昏倒在地。又在三槐肩膊上连刺了两下,鲜血直流。两个淫尼已吓得魂不附体,洪锦便将两个淫尼一人先给砍去一足。
洪锦至后院房内,告诉了妹子,遂将锦云搀扶到客堂而坐。却好佛婆走进来,洪锦举剑要杀,佛婆跪倒求饶狗命。洪锦云忙止之曰:“无关他事,饶了他,令他服侍我。”洪锦收剑,命佛婆服伏小姐。佛婆那敢怠慢,立刻打来面水,又烧来一壶好茶,送在小姐面前。锦云便净了面,饮了两口茶,只是浑身疼痛。洪锦令妹子到尼僧床上去歇息,锦云说:“我不去,那淫尼之床,堪沾污了我身。在此料坐片刻,也可歇足。”遂将自从费五拐骗,以至被淫尼、沈三槐羞辱前后之事言了一遍。洪锦闻言,不由声泪俱下,说:“这总是不肖的哥哥害得你好苦。”洪锦云随问:“母亲现在那里?”洪锦也将劫狱翻监,现在登云山暂住的事言了一遍。锦云闻母亲尚在,转悲为喜。洪锦遂将左家弟兄唤进来,令妹子与左氏弟兄见礼。此时大家腹中皆饿,令佛婆将酒菜饭去厨房内重新热了来,三人吃喝一饱。洪锦云在旁边略吃了些,洪锦吩咐佛婆:“好好的服伺小姐,若有差错,定即杀死你。”佛婆唯唯答应。左龙口呼:“洪兄长言之差矣,你令他服侍令妹不妥当。俺们去后,那三个狗男女若要逃脱,反为不美。不如把他锁在房内,或把他绑了,咱们好放心作事。”洪锦闻言称是,即将佛婆绑讫。三人走到暗室内,洪锦等三人便一人抓一个来到客堂。洪锦云一见,不由气往上撞,立起身接过洪锦手中剑,切齿咬牙,向清修骂了两句,用剑刺了一下,又向玉修身上刺了一剑。二淫尼哀哀求饶。锦云欲刺沈三槐,手已无力,只是气喘吁吁。洪锦口呼:“妹子你去歇息,待愚兄处置这三个狗男女。”洪锦云将剑递与洪锦,洪锦向沈三槐骂道:“你这忘八羔子,这二淫尼是你知己,待俺先处置了他,再服侍你。”遂将二尼一剑一个,砍为两段,随将沈三槐剁死,复将佛婆当心一剑刺死。洪小姐心中畅快,又不忍看,背身而立。洪锦到尼僧房内,将所有细软搜出打在身上。又到锦云所住之房内取了衣服,令锦云换了,脱下的衣服打在包裹内,带在身旁。
四人出了庵门,洪锦将妹子搀上马,一同来至江边,雇了船只,立即登船,欲往清江进发。忽闻邻舟上喊叫:“那边可是洪锦大哥么?”洪锦闻声音相熟,抬头一望,原是徐文炳。你道徐文炳自从出狱后,挂念李广,因此雇舟往扬州,行船至此,天晚停舟。忽闻邻船之声音好似洪锦,出舱一看,果然不错,遂高声喊他。洪锦见徐文炳,彼此大悦。遂跳过文炳船上,彼此将前后之事言了一遍,二人皆是悲喜交集。洪锦口呼:“贤弟,愚兄欲往清江,奉托贤弟寄语李大哥,准于十月亲送舍妹到杭,断不有误喜事。愚兄就此告别了。”遂跳过船来。船家解缆,直往清江进发。徐文炳也就开往扬州。按下慢表。
且言李广众人由扬州买棹,往江宁去会楚云。数日已到,弃舟登岸,到在楚云门首。管门人问明来历,进去通报。只见楚云迎接出来,让众人进去,谈了些阔别之言。楚云命人将船上行囊搬来。李广请楚夫人出堂见礼。楚云备了两桌接风酒筵,大家畅饮。
次日楚云雇了一只大船,请李广等泛棹游湖,赏览秦淮风月。大家乘马已到桃叶渡,弃骥登舟,双桨咿呀,将船慢慢开去。李广在船上向两旁观看,见一带绿杨,内衬着珠帘碧槛,皆是教坊的装式。碧栏干畔,斜立许多妓女,娇娆风流争妍,一派笙歌,恍似从空送到。大家观看,不觉心旷神怡,啧啧称羡,都道六朝金粉不减他年。大家正在谈论,忽见碧栏之畔,有一玉人望着楚云招手。楚云即命泊船,舟子将船靠在码头。有一半老妇人上船,向楚云请安,含笑口呼:“公子爷为何这些日子不到这里走走?小红儿终日想念。”楚云问:“红儿今日有客否?”那半老妇人说:“连日清淡,未有客至。”楚云说:“既然无客,你去招呼一桌上等酒筵,我同诸位朋友就到。”那妇人含笑而去。李广问道:“贤弟,这教坊是你熟路?”楚云说:“逢场作戏,不过偶尔来游。”李广正色言:“虽然如此,却不可亲近。”桑黛口呼:“大哥,今日休要古董。既是楚兄作东道,我们今日要痛饮一场,明日再受你的拘束。就便吾兄古董,我等情愿明日领罪。今日大家皆不遵教,大众皆以乐为。”欲知李广究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