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之识未为真,水用杖探知浅深。
不畏猛虎三只眼,只怕人有两样心。
话表洪锦手起剑落,将马骜一剑杀死。众人齐嚷:“杀死人了!”洪锦叉手站立,口呼:“诸君勿怕,俺洪锦乃是堂堂大丈夫,俺既然将顽徒杀死,岂肯逃跑,连累诸君。俺烦众位领俺到公堂首告便了。若众口喧嚣,休怪俺目中无人,挥剑乱砍。”众人中有那好事的就说:“一人作事一人当,算是英雄好汉。我等就领你到县,让你投案首告。”该管地保闻知出了命案,急忙前来,一听凶手要到县投案首告,便邀了证见人,陪着洪锦一同到江都县衙。胡知县闻听是人命案,直吓得魂飞天外,即刻升堂,传拿凶手。洪锦已立在堂下,便将始末根由诉了一遍,真供不讳。
胡知县带领仵作到尸场相验,只见马骜家眷在尸场伸冤。仵作验毕据报,委系被剑砍死。胡知县填了尸格,饬令苦主领尸收殓,便打道回衙升堂。将见证传上堂讯问,即与洪锦口供相符。胡知县将洪锦钉镣收监,一面备文书通详上宪,专待上司回文,好按律治罪。按下慢表。
且言洪夫人同女儿坐在店中,日已下午,不见洪锦回店。正自盼望,见费五匆匆进来,向洪夫人说:“祸事不小,你家少爷在校场卖艺,不知为何将本地马武举杀死。现在你家少爷已收入县监,必然抵偿。”洪夫人母女闻言,只吓得胆裂魂飞,面如土色,遂哭道:“苍天呀!为什么我洪门尽遭奇祸?在杭州幸有李公子搭救,赠川资,指望回籍,安然平靖。谁料途中遇窃贼,失脱银钱衣服,只落得坐困招商,日食维艰。为何我这老不死的苦命,经了许多奇祸飞灾?今日这逆子杀人入监,我母女怎生是好,那有着落?”痛哭不止。费五在旁想出一条毒计,便向前口呼:“老太太与小姐哭也无益,想一法儿,救出你家少爷方好呀!”洪夫人口呼:“店主人,我乃是一妇人,有何法想?”费五说:“我想出一条法来,我这里钞关城外范家庄,是当朝宰相范其鸾相爷的住宅。相爷虽不在家,家内却有子侄,专肯济困扶危,又与本县地方官都有来往。我明日送你到他庄上,若见了范公子,苦苦哀求,他必设法救出洪少爷来。”洪夫人听了这番话,便将眼泪拭了拭,向费五谢曰:“多承店东关切。”遂问女儿:“你看如何?”洪锦云说:“店东的关切极是好意,曾奈我哥哥是杀人的凶犯,即使范丞相专肯济困扶危,恐其不能将有作为,去救我哥哥性命。在女儿的意见,另寻别计方妙。”洪夫人问:“照吾儿所言甚有理,但则有何妙计救你哥哥?”洪锦云含羞言道:“若依女儿意见,除非到杭州去请李公子前来设法,必然尽心竭力,使用银钱赎我哥哥出来。”费五在旁急急接言:“小姐所言太轻妙了,此是人命重案,若上司回文一到,即刻就要按律抵偿。若等到杭州再使银钱,将上下衙门买嘱,到那时,你哥哥恐其已身首异处了。我费五是代老夫人筹画这条计策,全凭你母女作主,我的心对得起你母女。”洪夫人闻言思忖,觉着尽情尽理,当时答应,明早前去求救。
费五见洪夫人应允,心中暗喜,即刻回店后,暗与妻刁氏言明,就里怎样用计,方可将他女儿骗出。刁氏闻言,欢喜无限。这一夜,洪夫人母女皆是万箭钻心,相对哭到天明。洪小姐出来打了面水,此时刁氏进来,帮着洪夫人梳头换衣。洪夫人为救子的心重,遂吩咐女儿:“为娘的去走一趟,看是如何,再作计议。”又拜托刁氏照应着女儿,洪小姐含泪口呼:“娘亲此去,可行便早早回来,即便不行,也得早早回来,以免孩儿盼望。”
洪夫人答应,遂同费五前行。走出钞关城,实在走不动,只得坐在沿河之柳荫下一块青石上暂歇。费五望河中一看,波浪滚滚,陡起凶心,四面一望,左右无人,便向洪夫人佯指道:“那里来的这阵飞鸦?”洪夫人不知他有心相害,抬头一看,费五给一冷不防,趁式用手把洪夫人推入河中。费五急急回店,向洪锦云口呼:“洪小姐,真是祸不单行,你母亲走到城外,跌了一脚,就昏过去了。我请一位村媪在那里看守,我故此急急回来报信。”洪锦云不晓费五奸计,只吓得胆裂魂消,也不顾抛头露面,扶着刁氏,偕同费五,急忙出城。可怜三寸金莲怎能走的动。费五假意口呼:“洪小姐你这样走法,何时可到?我去雇一顶小轿。小姐坐了方快。”洪小姐允许,费五便雇了一顶小轿。洪小姐乘轿,费五将轿帘放下,轿夫抬起飞奔而行。
费五夫妇将洪锦云骗在离扬州六十里仪徵城外。有一财主作过教谕,姓王名清,因夫人崔氏不能生育,便欲买妾生子。费五两口带同轿夫,一直将洪锦云抬至王清家内,卖了一千两银子。两口子带着银子逃往他方去了。这王清当日要与洪小姐成亲,被其妻崔氏知晓,见洪锦云乃大家举止,非似小户人家的女儿,便问明洪锦云的家世。洪锦云便一一诉明始末,崔氏夫人大为叹息,遂将洪锦云认为己女,使王清绝了想头。这王清乃是好色之徒,花去千两身价,心中不甘,时时欲来苟合。所幸素来惧内,若崔氏一声断喝,他就再也不敢抬头,因此洪锦云方得保全名节。一日,崔氏夫人偶尔出外,洪锦云独坐房中,王清知崔氏不在家,急急进内室。洪锦云一见,已吓得魂不附体。只见王清笑嘻嘻的进来,向洪锦云调戏。洪锦云始则晓以大义,动以危词。王清欲火如焚,近前欲拥抱。毕竟怎样保全名节,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