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坐小斋意念穷,是谁平旦发钟声。
睡乡惊醒人多少,欲海无边一柱撑。
话表李广将钱老夫人劝解未寻自尽,李广即代他开发了船钱,四人送钱老夫人回府商议去救琼珠。你道那抢钱琼珠的刘彪究竟是何等人,胆敢如此凶横,白日抢掳民间良女么?看官有所不知,这刘彪原是阉官刘瑾的义子,他又袭了爵职,人都称他为千岁,绰号是花花太岁。他倚仗刘瑾的势力,强恶无比。家中养着四个教习杨珍、马玉、刁龙、鄂虎,并打手百十名,专在外面穷凶极恶。今日刘彪带领打手来看龙舟,偶见钱琼珠美貌,便喝令众打手强抢。
闲言少叙。且言李广、徐氏兄弟并广明僧一同来至钱府,大家商议设法去救。李广说:“据我意思,就候今晚改换行装,暗地潜入他家,一个人去救钱小姐,一个人准备抵敌。徐氏二位兄弟不会武艺,广明贤弟随我走一趟。”四人正议之间,只听中梁上有人答话:“要救钱小姐,必须请我老五去,你们所议不成。但教李大哥认我作老五,我便将钱小姐救出来。如若不认我作老五,你等再也救不出来。”四人闻言惊骇,只闻人言,不见有人形,疑为狐仙之类,即仰头向上一望,无有形迹。李广拔剑在手,喝道:“毕竟你是妖是鬼,你竟敢戏耍我等?”又闻梁上说:“我非妖非鬼,我是一人。”李广说:“既然是人,何不出来一会。”言未毕,一声响,从梁上落下一人。见此人非僧非道,儒雅风流,年约十五六岁,只吓得徐氏兄弟往后倒退。李广举剑向那人砍去,分明砍在那人身上,忽然不见其人。忽闻那人在亭柱说话:“李大哥休得无礼。我老五实在不是妖非是鬼,我乃是东方老祖的徒弟。自幼在山学就五遁三除的艺术,今奉老祖之命,特来会李大哥搭救钱小姐,非有别意。我乃金陵人氏,姓张名珏,绰号半枝梅。特来高攀与李大哥拜为兄弟,我张珏足矣。”言罢,又现露身形。李广闻言又惊又喜,说:“多有得罪贤弟了,务祈宽容。”遂令徐氏兄弟、广明等皆通了名姓,就结为契友,排行第五。于是大家落座,李广便问:“五弟有何法去救钱小姐?请道其详。”张珏说:“此事甚易。小弟有乾坤宝袋,莫说钱小姐一人,便有一千八百的人,也装的了。小弟去到那里,不费一枪一刀,自能把钱小姐安安稳稳装了回来。此法好否?”李广等闻言,皆称妙极。
钱家的仆妇已听明所议,救小姐用奇异之法,遂报进后宅。不移时,钱夫人来至厅房,便向五人跪倒:“望祈五位设法救出小女,恩同再造,感谢大恩不尽。”张珏遂将钱夫人扶起,回答:“我等必然尽心竭力,搭救千金小姐回来,决不食言。要救令爱,须候至黄昏,方可前去。老夫人只管放心,包管将令爱救回。”钱夫人退出厅房,命仆人设摆酒筵,款待五人。五位兄弟畅饮直至夕阳西下,将近黄昏方才罢席。此时张珏欲探刘庄救钱小姐,李广嘱咐:“吾弟前去救钱小姐,且记不可暗中伤人,非是英雄所为。非追他性命不可,必须明正其罪,终是我辈本分。”张珏称:“是!谨遵兄命。”时已月上花梢,张珏告别,登时不知去向,众人称赞不已。
这张珏霎然已至刘庄,隐身至银安殿。只见猜拳行令,灯烛辉煌,刘彪在正面坐,教习门客坐在两旁,欢呼畅饮。张珏缩身出了殿外,耳闻朝西回廊那厢有人说话,随其声音,竟奔回廊。转过回廊,就听小使家僮在那里低声正论刘彪的恶迹。这个说:“方才抢的那个女子已送上西楼,将西楼改了洞房,今晚就成亲。”那个说:“此事恐怕不成。我方才从西楼下经过,但闻楼上许多仆妇丫环劝解那女子。那女子不但不受劝,而且拍桌打板凳,闹的不休,声称拚着一死。这美女却是九烈三贞之性。小千岁若硬行逼迫,他必死而后已。”张珏听罢,心中甚是可敬这位钱小姐的贞烈。遂向西去转了两个弯,见迎面一座西楼,楼外排着朱红阑干,楼内灯烛辉煌,有哭泣之声。张珏隐上楼,见一女子生得千娇百媚,量是钱小姐了。见一群丫环仆妇持镜匣的,捧面水的,有捧着簇新衣衫,皆站在女子面前,你一言我一语,相劝小姐:“不要啼哭了。时候已经不早了,外面喜筵已散,小千岁就要进来。请小姐急速梳妆换衣,成其百年的大事。洞房花烛,人人皆爱,今日是小姐,明日居然就是一位王妃。穿着凤冠霞帔,莽袍玉带围腰,使婢呼奴,谁敢不奉承?荣耀已极。如果思念老太太,这也不难,便将他老人家接过来,同在此处居住,小千岁一定是愿从的。小姐赶快梳洗罢,不要哭坏了身躯,反自吃苦。”话犹未了,钱琼珠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心中大怒,一声喝道:“呸!尔等少来绕舌!你们皆是狐假虎威,助恶为虐,不顾廉耻的淫乱娼妇,快快给我滚开!我身可杀而不可辱。”说着在丫环手内夺过镜匣,向众人掷去,“当啷啷”一声,已将镜匣掼得粉碎。众丫环仆妇一怔,心知劝不回心。内中有一仆妇飞奔下楼,跑至外面,向刘彪跪禀:“仆妇们在楼上再三劝那美女梳妆换服,用些饮食,好与千岁成亲。不料那美女只是啼哭,反把镜匣摔碎。非是仆妇们不肯尽心,实在那女子滞忸不省,特来禀知千岁爷得知。”刘彪闻报不悦,喝道:“尔等实是无用之辈,不说尔等不会劝解,反言美人悖忸。天下那有这等痴女,见如此洞天福地,反哭而不乐的道理?人家初进门,有些害羞。尔等是无用之才,滚下去。”仆妇被斥,垂头丧气回后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