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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获灵符吴氏妾为妻 遭雷击冯家蛇变狗

婆罗岸全传 不题撰人 4708 2022-07-24 20:59

  

  话说魏家大娘,被妖缠了一夜,直到天明,身上方觉清凉了些。口里乱叫道:“好快活,好快活!”魏公子从梦中惊觉,分明是娘子说话。才要起身,只是起不来。想到:“这又奇怪,我昨晚并不曾吃酒,如何似中了酒的?”少顷,强撑着起来。问那婆娘,夜来说的甚么,不见答应。向他脸上一看,面色浑如灰土,两眼直视。惊得心慌起来,忙叫老娘们和丫鬟进来。道:“娘子今日神色俱变,眼见得不是好像,这却如何?”众人看了,也都惊慌不已。即时公子遣人延医诊视,那里中用。自此日加病症,腹中作胀,人事昏迷。夜间老娘们服侍,公子自往对面房中歇宿。众老娘每夜见神见鬼,名为看守,其实躲得远远地睡去。那婆娘时常叫道:“心中烧的难过。”下面要人拿扇子扇,将冷水沃着,方才受用。又叫道:“不要放那人进来。”丫鬟们只道说的是公子,答应:“他到那边去了。”婆娘连声道好。那知晚间,仍是到来,尽兴方去。

  话休絮烦,那司空府里的吴莹,自从那日看了女儿回去,时常在街上求签问卜,四方寻访名医有道之人。可巧这日,也是他女儿命不该绝,遇了一个道者,手持葫芦,高唱:“救苦救难,认是冤牵(愆),力能解脱。有缘者前来,贫道不取分文,施舍不吝。”这吴莹听了这话,忙上前双膝跪下,拜求救济。那道者并不问病症根由,开口便道:“你可是为你女儿来求我的么?他今邪魔已退,天幸一点灵心未泯,尚可救援。可将此符化了,和水吃下。再将此丸三粒,每朝一服,三日服尽,病自痊愈。”说着将葫芦开了,倒出三丸,将符一齐递与吴莹。吴莹接了,伏在地上,谢那道者。抬起头来,那道者已是不知去向。心下惊异,忖道:“莫不是仙人点化,小住的病想是还得好呢。”就欢天喜地,捧着符药,也不暇告禀夫人,急急走到魏府。门上人通知了老娘,引了进去。见了女儿卧在床上,甚是危迫。这吴莹更不答话,央烦老娘取碗汤来,将符烧在碗中,自己送到女儿口边,叫他呷了。把丸药交付司空府里来的婆子,交代他每早服一丸,三日服尽。说毕起身,回到司空府中。到里边,一五一十禀过夫人,并将夫人赏的二十两银子缴还。夫人甚是欢喜,心中忽然想起了小姐,当日就不曾见遇着有缘法的,又是感伤。这里话且不题。

  却说小住吃过了符,闭目安睡,有两个时辰,腹中似觉宽松了许多,手足便能移动。到了次日清晨,那婆子将丸药取了一粒,递与小住,叫他和水送下。没有半个时辰,腹中忽然疼痛,要起来解手。老娘和婆子惊讶道:“这药竟如此灵验,真是神效了。”忙上前扶了下床,这一解足足解了一桶。两人看见,都是漆黑的粪水。可又作怪,这小住站起身来,并不要人扶持,说道:“我在床上这几时,闷杀了人。且在底下坐一坐。”须臾,又说道:“心里觉得甚饿。”老娘连忙出去,唤人做粥。这一闹,惊动了公子。听见是吴家姑娘得了个灵符,服下病即退去。如今身子轻健,思想饮食,即忙走到后面来看,果是坐在椅子上面。形容虽然消瘦,那一种晦气已是没了。这小住见是公子,立起身来。公子此时,妻虽病危,妾已就痊,心中自觉少宽。当下做了粥,与小住吃了。公子回到前面,想起灵符,唤出老娘细问端的,方知是他老子求了来的。想道:“娘子这病,倘也得个救星,可不是好。”随即遣门上的老管家咸文,走到司空府里,唤将吴莹到来。

  去不多时,回来禀说:“吴莹现在外面。”公子同了出来,吴莹跪了一跪,请个安。公子不暇与说些闲话,开口便说:“闻你昨日求得一道灵符,你女儿病已经痊愈,这个符却是那里得的?我家娘子现在病势沉重,比你女儿还狠些。你可替我再求一道来,我却重重赏你。”吴莹道:“回大爷,昨日小的所求之符,乃是一个游方道人,路旁遇见。他那口里说道:“有缘的度他,无缘的不得遇见。又说小的女儿,幸而一点灵心尚在,还可救得。他递了符与小的,小的伏在地下谢他,抬起头来,他却影儿不见了。回大爷,这个却在那里寻去?”公子听了惊讶不住,只得罢了。那吴莹听得女儿已愈,不便见面,也就告辞而去,不题。

  却说小住,一边两日将丸服尽,病已全退。唇红面白,出落的更是齐整。司空府里的婆子,早已打发他回去。公子见小住如此俊俏。妻子又是如此病症,怎免得动些春兴在这女子身上。当日将小住移在公子卧处,紧对着大娘的屋。可怜这大娘,从前吃醋捻酸,如今竟是尽数的让与他人,自己还是要死不死,要活不活。真是作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一日,公子和小住正在宴好之际,大娘房里忽然翻乱起来。公子方在小住身上,极力的逞其浓兴。小住听见,忙推公子道:“且莫动,听那边声张做甚?”公子侧耳听时。只闻一个老娘道:“快报与大爷知道。”一个老娘说:“且把帐子来避过。”又一个丫鬟说:“满床的烟雾住了,那里得近前去。”这小住道:“不好了,可是失火了。”说声未毕,两人忙起身,穿了衣裳下床来。正要开门,只听老娘在外说道:“叫大爷得知,奶奶已是没了。”这里公子和小住方知是大娘有变,不是火烛。

  当下公子惊慌起来,叫老娘开了厅门,唤起外边家人料理后事。小住忙道:“相公不要惊慌,身子要紧。死者已是死的,生者尚须保重。你才做过了事,不宜急忙出去。架上那件马褂可穿起来。”公子道:“我知道,不要你记念。倒是你才好的人,怕容易受凉。我叫个老娘过来同你做伴,你可仍旧睡了,明早起来照应些事。此后就是你作主了,全要你自己爱惜身体哩。”说着出来,叫了一个老娘过来。公子便到外边,和众家人办棺木的办棺木,做衣服的做衣服。整整忙到次日午时方才齐备。当下,请了个阴阳生,择了吉时装了。次日,请些亲族,成了个服。到了三七之期,开丧出柩,了结其事。这小住到一年,生了个儿子,和公子遂成为夫妇。司空夫人认他做了女儿,自此往来不绝。此是后话不题。

  却说那南极岭,周围原有数十里之地。山脚四面都是人家坟墓。县中有个铺户,姓冯名其模。祖上置了块山,在这南极岭西北脚下,离着太虚洞约一二里,却是紧对着洞口,冯其模有两个儿子、两房媳妇、一个女儿。长子年方二十八,忽然夭亡,就葬在岭下坟内。这年春天,长媳同了姑子来上坟;跟了几个家中的人,祭扫过了,大家在四下里游玩一番。有的说:“这岭上有个太虚洞,极是深杳。”众人同了两个妇女,走到了洞口一望,里面漆黑,那里看得到底。原来洞中之物,自从缠过魏家的大娘,正无投奔。可巧,这冯家的媳妇、女儿到来。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却是看得见外面。登时妖精淫心大动,喷了一口毒气。外面的人正望之际,忽然眼昏头晕,个个仆在地上。这妖精探出身来,把两个女子摄了进洞。

  那些跟来的人,昏倒半日,渐次的爬将起来,不知是何原故。惊疑了一会,却是不见娘子和姐儿两个。急急的赶回家来,通知家中。添了许多人,再到山前来,四下寻觅,那里见个影儿。内中有乡下老年的人说道:“我们幼年时候,曾听老人家说过,这洞中先年曾出过怪的,合城的人用枪来打,足足有上千的人。可煞作怪,枪尚未发,人人倒地,个个横街。听得说,一股黑烟喷来,令人经受不住。”这些人听了道:“可不是,刚才也是这样一口毒气,又腥又烈。如此说来,一定是这个妖了。却因何单单把姑嫂两个撞了去。”大家惊愕,无计可施。只得叹了几口气,仍旧回来。家中见其不曾找着,顷刻之间,失去两口,号哭的号哭,嗟叹的嗟叹。听说上千的人,都无奈他何,谁敢去寻事做。这里伤感不题。

  却说那妖精,摄进两人,将那女儿放倒,去了衣服,先行污毒。那媳妇在旁,听得是妖魔舞弄姑子,眼虽不见心中甚是了了,惊得魂不附体。心生一计,左右是没有命的,挣扎起来,尽力撞在一块石上,脑浆都碰裂了,登时气绝身亡。那妖精见这里一个撞死,就来从头至脚吃个干净。这女儿捱了两天,一来毒气受得又重,二来这洞中卑湿之地,阴寒透骨,也就随后没了。可怜姑嫂两人,只因上坟闲玩,送在这妖精手里。虽是两个命中如此,其实妖精恶毒已极。那知就是这一举,早已恼动天庭。

  三日之内,忽然烈日当天,立时晦暗,人都对面不能看见。电光一连闪了几闪,那近山的人,听得山前似翻江搅海的一般。接着数声霹雳,远近居人,无不惊骇得掩耳闭目,不敢举动。却说这妖精见一个电闪来,即腾身出洞,盘在一株大树上。那雷在树顶轰轰的方要下击,却被这畜一口毒气喷上,早惊散了。少时,又是雷声渐迫,他却遁去,如飞的到了五十里外一个娘娘庙。那庙却是盖造在个山顶之上,楼上下两间。楼上乃是娘娘的神像,楼下乃是一尊立像的韦陀。这孽畜就伏在娘娘龛下,缩得身子只有一寸来长。那雷轰轰的直赶将来,却寻不着他在甚么去处,登时围绕着庙宇响个不住。足有三个时辰,霹雳一声,天忽开霁。后来庙祝看见,韦陀的那条杵上,约莫有寸来长的一根小蛇,从中心穿在上头,却是烧得头尾都焦,缩在一团。远近的人轰传开了,成千上万的人都来观看。街市上纷纷的说,雷打了一条,在娘娘庙韦陀杵上。原来那蛇一时躲娘娘佛龛之下,雷公急切寻他不着。这座韦陀显圣,将杵在楼板之上,从底下直穿通上去,刚刚的戳在孽畜中心之上。所以雷电交加,方才打死。这一段情节,都是庙祝指着那楼板通处,告诉众人的。当下庙中香火顿觉百倍于往昔。

  却说那冯家,自从失去了两口,终日啼哭,只是没做道理处。一日,闻得雷打了一条蛇,直从南极岭赶出五十里外。这冯其模心中一想,必是太虚洞中之物。孽畜既已遭谴,洞中自然空虚。不知媳妇和女儿可曾在那里面,也不知死活何如。于是同家人商议,约了两个伙计,带了挠钩绳索灯笼火把之类,一同来到了太虚洞前,将火把往里面一照,并不看见底里。又将挠钩钩住灯笼探进,一望远远看见,地上卧着一个,旁边有两堆衣服。眼见得是在里面,但只少了一个,又且俱是呆的了。当下进去两三个人,细看那卧着的乃是女儿,那媳妇却无觅处。又看那两堆衣服,却是两人的。那知旁边堆了一堆骨头在那里,方知媳妇已是被妖精吃了。只得仍旧出得洞来,告诉冯其模一遍。于是备了两具棺木来,将媳妇骨植装在一棺,女儿抬出装在一棺,就在山下坟葬了。大家叹息而返。

  话休絮烦,这冯其模长子虽死,却有个五岁的孙子。此时又失了娘,只得跟婶娘起卧。冯其模同着次子,在铺里做个生意,家道却也殷实。家中本有一犬,这年生了一胞小狗,内中有一狗,頞上隐隐有个蛇字纹。家中人也不解得,东家抱一个去,西家也抱了一个去,一胞都抱尽了。独有这一个有蛇字纹的,人抱了去,又走了回来,总不离这冯宅,跟着母犬倒也安分。光阴迅速,看看一年有余。这冯其模的孙子年已七岁,在附近从了个先生读书,早出晚回。却是奇怪,这狗总跟定这孩子。到学堂里,他就蹲在桌下,回家也是不离。

  一日,这孩子学里散了,同了一个同学,在他家街后玩耍。这街是一片空园,有一面大塘,塘中虾鱼最多。两个孩子在塘边上捉鱼。这狗跟在旁乱叫,孩子那里顾他,只管伸手在水里乱捉。狗在四下里跑来跑去的叫。左近人家,听得狗叫得利害,忙走出来一看,并无一人。原来两孩子蹲在水边,急切看他不见,只见那狗越叫得紧。正叫之间,水边濮通的一声,那人连忙跑去,已是赶不及。两个落去了一个,就是这冯家孩子。看的人内中一个,就是此塘之主,知是吊下人去,解衣下水,方才救起这孩子来。那一个孩子,骇的都呆住,动也不能动了。众人带了过来,问他这个孩子是那家的?说是南街头冯家的。这塘主唤了人送去,狗也跟着来到家中。婶娘惊得打战不止,连忙换上干燥衣服。幸而落水不久,不致有害性命。看官们,这孩子不是这狗跟在旁叫唤,先惊动出人来,这孩子落在水中,要那个孩子回去告诉了人,然后走来救援,不知多少时候,孩子家有多大气力,还能够一口气不断么?这就是这狗救了他一命了。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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