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非烟并不是个娼妓,他父亲因犯了罪,充边出去,他母亲方氏尚在青年,顾念家计艰难,便设法引些良家子弟拢来,抽头聚赌,养活小女。其时柳非烟才十二岁,已出落得如花似玉。梳起两个丫髻,便和画上的美人儿一般。知识未开,竟也不知道那些来来往往的阔公子,为着什么缘故,都肯把尽多的银钱,搬运来孝敬他母亲,自己倒落得好吃好穿,享些痴福。过了几岁,才有些觉得他母亲的事,不很体面,心里一个老大不愿意,便一天到晚,没个好脸色给人家看。
这逖生早有神童之号,柳非烟闻名已久。他两个一见便觉倾心,他母亲和爱生是个旧交,所以也不防范他们两小。后来施爱生做了江苏的官去,那方氏已是徐娘,爱生也就把他当作鸡肋,竟此舍了。逖生因随着他哥子上任去,这个空当儿,便钻了个卫默生。那卫默生的宗旨,又是与爱生不同,面子是恋着方氏,心里却爱的非烟,老菱芋奶几乎一祸煮熟。亏得施逖生一灵不爽,不上一个月,便又单身跑到此地来,与非烟厮恋。这所园子,本来是施家私产,并没有卖结方氏,亦未尝租与柳家。园主到来,谁敢讲个不字?卫默生本想给他母女搬出去另住,只是方氏又恐怕女儿落在他手,日后不能另生方法,因此不愿。他先前实想逖生既恋他女儿,便在逖生身上发注大财。那知逖生手头竟不名一文,全挂子都在他哥子手里,只算笔尖上挣得几个零钱,是他自己的私蓄,这却能得多少?因此便深恶痛嫉了这逖生。幸而卫默生拔刀相向,以后逖生竟尔绝迹。方氏差觉满意,以为从今而后,他女儿便无牵绊,却不道他那极世聪明的非烟,就在这当儿,做出一当好运动,那满身侠骨的陆位明,也就在这当儿,成了一椿大功劳。
陆位明因犯了罪,扮做卖花婆,到柳家去。遇卫默生在时,总要弄他好许多银钱。凡是陆位明拿进去的珠翠和些钻石,柳非烟见了总要买他许多,这笔钱就要卫默生会钞。卫默生要结非烟欢心,怎敢讲个不字?但陆位明到底不是个卖花婆,这些殊翠钻石,难道真个该资本,去贩了来不成?说也奇怪,那陆位明竟是不费一个本钱,得了银钱,也不把货价去归原主,竟原封不动的全挂子去存在银行里生息。不上半年,已积起万把银子。运到江苏,把一半钱买了一座精致楼屋,一半钱仍存放在银行里,自己不用,却替非烟去营别业。陆位明敢不是呆子吗?这个理由,著书的当时也解索不得,只好暂屈看官们存个疑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