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既卒以合卺之后,置富贵于度外,不以试文为念。玉贞常道之曰:“子幸衮龙殿上,曾夸独对之三千,朱雀桥边,不作寻常之百姓。念予之赋情有日,期子之兼善及时。方今,纲纪纵横,民生涂炭,子可展擎天之手段,沛大旱之甘霖。上可以柱石朝廷,下可以雨露海宇。且龙以屈伸为神,凤以嘉鸣为贵,何必隐形天外,潜鳞于重渊哉。”生见其有道之语,亦委听从之焉。时在七夕,玉贞命价荐酒,遂与遣情。乃口占律诗一首与生。诗曰:
九霄高驾众星桥,罗绮香浓步阿娇。
玉树三更云漠漠,银河一带水迢迢。
欢娱只恐催银箭,情绪难禁倒翠翘。
都付两天心地老,何妨暮暮与朝朝。
生见玉贞咏七夕,乃作惜花说以答云:
余生平,有诗酒琴棋之趣,兼耽风花雪月之怀。尝遍撰名花,而植于系春之堂。莫不爱恋保护,而灌溉栽培,无所不至。故其花,有红沉而醉西施者,有含嘻而笑妃子者,有富贵而傲凡品者,有隐逸不染尘滓者,有先名而占春魁者,有独秀而喷秋香者,有妖娇而媚东风者,有冶艳而妆朝雨者。
独见一朵,长颦有恨,如怨如诉。余乃进而解之曰:花呵,花呵,作尽为悦己之容,媚人之色,而何失颜不展,恨不抬头耶?莫是为残红西飞,却怨着五更风恶耶?莫是为纷纷点苔,却怨着妒雨相摧耶?莫是为冉冉绿荫却怨着门外之无为借问耶?莫是为飘风万点,却怨着欲尽之无为经眼耶?在消长者,时也。
爱憎者,情也。时不能常遇,情不能以无徇。故姚公之恂于牡丹,不无富贵之怀。周子之徇于莲花,偏有隐逸之趣。渊明之于菊,和靖之于梅,宝郎之于柳,王氏之于槐,各徇其情性之所安。虽有异芳奇品,亦不为之移其所甚好。尔亦随其所遇,随其所好而已。于天,夫何怨。于人,夫何尤?于是花,乃偏反。
叶垂露滴如啼泪,若有悟于相解之有感者矣。但又未能释然,消勃然兴。故余又解之曰:“道当反之于己,变则委之于运。但恨自枝之无叶,莫怨太阳之独偏。自恨花锦之无似,莫怨有花之无人。可知东风不私被,云雨无择施。或有惜此而起早者,有恼此而眠不得者。或有葑菲无弃,下体拱把而兼所爱,则彼无专厚,此无独薄。花又何怨,花又何尤。花乃一枝微动,随风上下,有若点头道是者然,作惜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