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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回 毗罗袈裟见者惊为怪物 荷包珠帕拾妈献入宫司

野叟曝言 夏敬渠 7875 2022-05-05 17:06

  

  水夫人等俱随皇后入内,贵妃迎住道:“不意公主生一怪物,本宫恐惊皇上,欲令宫女埋却;驸马不敢,说必须奏知太君及素父,故只得并奏皇上。”水夫人道:“是臬怎样一个怪物,妾当一观?”贵妃道:“竟是一个大扁毛畜生,黑漆漆的只顾动弹,恐久留不得,亦怕吓了太君,还是埋却不看罢。”水夫人道:“就皇上而论,可谓圣世,固不宜忽见妖眚;即妾家亦不愧清门,孙与公主均无失德,据理而论,必无妖孽之事。”文因领至院内,皇后看时,见血泊中裹阗一大团黑毛,无头无足,╁╁的乱动,吓得面色青,往后倒退,水夫人近前谛视,命收生妇把黑毛劈开。收生妇大着胆,用手ㄎ扯,却裹紧紧的,再撕不开,反直滚进裙裤中间来。收生妇手抖,缩身不迭。水夫人用杖拨之,却一理开。漆黑两翅,齐向外翻,中间露出白玉也似的婴儿,呱的一声,一张小卵,朝着空里,雌出一泡悄来,直射有六七尺高,如细珠乱撒而下。喜得皇后、贵妃、红豆、文及一院中人,俱眉花眼笑。水夫人急命收生妇包裹,细看黑翅,竟是极大一只燕子,但无关尾两足与肉耳。因向后妃说道:“昔宋朝杨亿生时,身裹鹤翎,亦将弃而复收;今此儿身裹燕羽,乃祥兆也!妾子文白生时,梦玉燕投杯,先臣梦空中现‘现长发其祥’四大金字;此儿祥光,或有绳其祖武之意,示可知也!”后妃俱言:“有此奇微,必应大福。”文忙去奏闻。贵妃、红豆俱从大惊变为大喜,看着包扎,听着屋上凤凰百鸟和鸣之声,与孩子哭声相间而发,满心快乐,难说难言。包扎毕,俱重到日升堂欢宴。天子与水夫人互相道喜。贵妃向水夫人谢了又谢道:“若非太君,不白送了一个好外孙的性命?太君子孙从无夭札之事,即瞒过怪胎,只说落盆不收,岂不苦坏了公主?”天子道:“太君子孙从无夭札,岂有怪胎?然非太君,亦断不能明见怪异,而力决其非民。太君既许绳其祖武,右即命名长发,以符元鸟之祥。”素臣不敢上僭,求别赐名。天子笑道:“君臣鱼水至此,乃复有嫌耶?昔孟尝君田文生于此日,易长为尝,两取其意可也。”天子谓贵妃:“江华王新生郡主,与尝发同庚,可将他两个嫡姊妹,联了姻罢。”贵妃大喜说:“妾亦有此心。”天子遂令皇后与田氏、红豆各递一交杯,自己与素臣亦递一交杯,复令后妃奉水夫人一爵,把亲定下。天子后妃,俱因喜事,分外欢畅,谈笑饮宴,直至直更方罢。

   次日纪恩及扈驾诸臣,南京各部院,俱来庆祝。天子颁下仪注,各官向北四拜三揖,水夫人东向侧坐,但敛衽不回拜。水夫人因纪恩系元舅,不受拜,纪恩打三躬退。其余亦立受其拜而不坐。古心、素臣。文鹏、文答拜,设宴补衮堂。吏部尚书廉介存道:“世兄犹忆济宁封舟之事耶?惜水、余二兄俱未随驾,不得共提前件也。闻那日菲筵减半,以赐乞丐,其为有心之赏识耶?抑以为不义而姑云弃置耶?”素臣道:“世兄知乞丐为何人耶?即都督铁丐也。如以世兄之赐为不义,则后在东昌饱饫官厨者,何意耶?”介存惊讶道:“原来是铁都督微时之事,以两贵全大贵人邂逅一舟,奇矣;而游戏其间者,复一贵人,则尤奇也!弟久欲乞骸,因师母百岁已近,故留此为庆祝之计,明日圣驾启行,即当面陈也。”刘健道:“皇上因得了外孙,明日赴公相汤饼之会,已改期初八矣。”介存与众官复向素臣致贺。皇甫留道:“小侄父母见背,不及与此盛典;生母是必来的,秋间当命小儿随同庆祝。”素臣道:“令堂年已望七,万乞阻止。”皇甫留道:“生母感老伯大恩,诚心叩祝,是断然要来的。”洪相道:“家父也是必来。”素臣道:“尊公年年更望八,岂耐长途辛苦,贤侄断宜劝阴。”洪相道:“小侄也劝过,家父说,当年老件讹闻家父有病,徒步入京,我岂可惜此带顿,不亲祝伯母百年大寿?”素臣道:“那时愚尊公,俱在盛年;不特愚叔勇于行役,尊为我一封书信,亦跋涉万里。今以及耄之年,而执昔时之见,非老者不以筋力为之道也。”在座俱称我已。

   正席散后,即设小案于湖心亭,众公卿在未见四灵者,无不欣喜叹赏。纪恩道:“野人向乐云水,而薄轩裳;今观此气象,乃知勋华之盛,非巢、许所得梦想也!”是日,文寤、文长因欲扈驾回京,亦进内叩祝,水夫人令文鹏亲递三杯酒,张顺宴于西宅门厅。次日,天子、后妃俱赴汤饼会,看洗三朝。天子、皇后俱出金珠入水添盆,惟贵妃伸手向腰间,面色忽变。皇后问故,贵妃道:“妾有一对金元宝,藏于对包,今止存一包,那装元宝一个荷包,意失去了!”因取那包中几个金钱,放入盆中。洗过了三,上起席来,只觉不甚适意。天子道:“一对元宝,亦极微细;当此喜日,乃复介意耶?”贵妃道:“那荷包是妾当日亲手绣的,未便落于人手,非专为元宝也!”素臣道:“此时道不拾遗如在行宫及此宅中所失,早晚自必寻着献上;若在路上所失,只消回銮时,令人留心寻访,亦可必得也。”初八日回銮,从万松亭西水墙门下船。古心、素臣、文鹏,在御舟扈送,水夫人率诸媳陪侍后妃舟中,皇后、贵妃俱不敢当,却因此别不如后会何期,而水夫人精神,更比自己矍铄,遂不阻止。送至镇江,方苦苦辞住,各人流泪,不能为别。贵妃与璇姑相好,更自执手泫然道:“皇上虽有十年之期,太君寿正无涯;独愚姊不知能复随来,与贤妹再见否?”璇姑道:“昔舜三十征庸,尧已将二女下降,则娥皇,女英之年,大约少帝舜十岁上下耳;而舜虞舜,娘娘白战谈心也。”贵妃破涕为笑道:“贤姊不特善言德行亦善于说辞者矣!”大家握手叮咛而别。

   天子因小公主新产,在苏州即打发文先回。至镇江,又止住古心、文鹏,惟与素臣渡江。至扬州关泊船,令对面设榻,如清宁宫,在枕上谈说往事,曰:“昔人云:‘谈虎色变’朕此时觉烈火寒冰,臭秽刀剑诸怪异,如剥肌肤也!”船过淮安关,始饯素臣别,谆约癸未年亲祝。素臣道:“倘臣母与臣邀皇上福庇,复有十年之寿,再见天颜,恩宠已极!至微臣犬马之日,何足劳皇上玉趾,臣断不敢奉诏!”天子只得允辞道:“届期当遭太子人祝,至己丑年,则先遣贤子孙眷属,于此月回家庆祝,朕于八月正诞亲祝可也。”说毕,回顾陪宴之刘健、谢迁道:“年当耆老约至十年,人寿几何。两先生得毋笑其贪且愚乎?”刘健、谢迁回奏:“昔黄帝、尧、舜之寿,皆逾百岁;今时之盛,迈于唐虞,臣等有以决皇上之必胩寿也!素父精神,与皇相似,宜与周尚父、召公同寿。宜成太君则童颜黄发,视听不衰,步履如昔,其寿殆无可涯量!圣驾往来庆祝,正未有艾,宁止已上之一度耶?独臣物质奖励薄柳之质,届期恐未能复随皇上,躬逢盛事耳!”天子道:“两先生精神虽稍逊于素父,而过于朕多矣;己丑之行,更与两先生定约,届期同来可也。”

   天子别过素臣,与后妃由水路进京。差两名内监,从南京、凤阳往山东一带原来路上,寻访荷包。内监走到凤阳县地方,见许多人围着一座山脚下,称奇道怪,疑是荷包,拍马上前。见数十乡民,围着一顶花花绿绿,又像冠又不像冠,一件又像衣又不像衣的东西。问那乡民,说是这山坡塌下,倒出木匣一个,内藏此物,大家都不认得。内监下马,提掇起来,反复细看。俱不知是何物,仍放在地。只见远远的,有两个老人抚杖而来,口里说道:“这样太平之世,有甚怪物,待我来看。”及走近前一看,便笑将起来道:“这是和尚戴的毗罗帽,穿的袈裟,怎没一人认得?”因四面一看,说道:“也怪你们不得,你们都只二十三岁的人,故此认不得了。”举起手中拐杖,连打那毗罗帽道:“利市,利市,掉些晦气!”众人齐问:“和尚是什么东西?怎么穿戴此物?又是怎样晦气?”老人道:“你们钻出娘肚皮来,就过着利市日子,不曾经着这晦气物事,那知道从前的苦处!”把手指着道:“那远远的,不是皇陵这边,有一座大寺,寺里有数百和尚,在内看经拜尾,说是替皇陵悔超度的。”众人道:“怎样叫做寺?怎样叫忏悔超度?和尚到底是甚东西?”老人道:“一会子和你说不头,兄弟,你接着说说罢。”那一个老人便道:“寺,是木头砖瓦,砌造起来的大房屋;经忏,是佛造下来的,说是念诵着他,就替人把弥天大罪都忏悔掉了,超度到西方乐世界去逍遥快活;其实影子也没有的事!和尚本是个人,只把头发胡须剃掉了,便叫做和尚,有的光着头,不载帽子;有的戴着帽子,却不是毗罗帽,这毗罗帽,是大和尚才戴哩!”众人俱诧异道:“这样说起来,和尚原是个人了!身体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怎头发胡须,都好剃掉了?又怎样叫做佛?怎样叫做大和尚?和尚昌男人,还是女人呢?”老人道:“佛,是古来的和尚,住在西方,造出经钎,骗人家钱财的,假说有道德,有法力,能替人消灾作福;其实是恶不过的东西,无父无君,与禽兽一般的。大和尚,就是和尚里面假说有法力,七七八八,就要成佛的,才戴这毗罗帽,披着这袈裟。大和尚、和尚俱是男人。尼姑才是女人,也与和尚一样,剃掉头发,放开了脚,穿着和尚一样的鞋子,一会子看不出他是女人的。”众人道:“这尼姑既是女人,又与和尚;生下女来,便是小尼姑了!”老人道:“和尚假说不娶妻子,尼姑假说不嫁丈夫,都弃着父母,出家另住。和尚尼姑私下原做夫妻,生出男女来。俱弄死了,不敢存留了。”众人都不仇道:“弃掉,儿女都好弄死的?这和尚尼姑,不比禽兽更坏了!他们做什么事,可也识字读书,耕田种地的呢?”老人道:“和尚、尼姑识字的多,种地的少,识了字就学念经拜忏,说骗人钱财,不读我们读的书的。皇陵这边大寺里,数百和尚,个个吃酒吃肉,偷婆娘,养小厮,无恶不作。寺半边就住尼姑,与和尚往来奸宿,毫无顾忌的。那尼姑更是往各人家,穿房入户,说是掠非,偷盗财物,勾骗良家妇女,与他奸淫,也是无恶不作的。这事未远,三四十年以前,那家不受和尚、尼姑的祸吗?”众人都不信道:“和尚、尼姑这样作恶,乡村里就不动公忿,呈送到官,官府就没访察,不拿去处置,任他是这样胡为的吗?”

   那先说话的老人接说道:“当初的人都是着迷的,也像如今的世界吗?现在我们两个,少年时就受害过来,一年的粮食,分半年给那和尚、尼姑,还搅得你一家姑媳妯娌不和,夫妻子女失散。你们说呈送到官,可知那时官府,也像如今的官府吗?都向那和尚磕头捣蒜的奉承,还敢处置他吗?”众人愈不信道:“官府都向和尚磕头,这不反了世界么?”老人道:“稀罕官府,连皇帝老儿还对和尚磕头哩!”众人内,有一人扯了老人一下说:“有公公在那边!”老人瞅着内监一眼道:“这两位公公,年纪也不满三十,不知从前之事。这害人人的和尚、尼姑,是当今大贤大对皇帝万岁,即但听着当年掌朝一位大贤大圣文老太师的话,才得除掉的。从前的皇帝,那一朝,那一代,不向佛菩萨大和尚磕过头来?”监们似信不信的道:“咱们年纪小,懂不得这些古话。老人家只把这两件东西,是怎生藏在山里,到如今才现出来的缘故,和咱们说知。咱们因遗失了一个荷包,还要赶路去找哩。”老人道:“如今世界不要说荷包,就是金珠宝玉,也没人要的。公公们只消向原来的路上寻。至这两件东西藏在山里,却有个缘故。三十年前,奉旨除灭僧道,有信邪的人,便把佛像、佛书、僧衣、僧帽都埋藏起来,以为后日复兴这教的章本。到得后来,家家丰足,户户安宁,比有僧道时节百倍快乐;又有塾师讲说孝弟,辨别邪正,人人都知僧道是极恶之物,便渐渐把私藏的佛像、佛书、僧衣、僧帽都起出来,烧毁掉了。这两件僧衣、僧帽,也是前人藏下,想是本人早死了,未及起出烧毁;老天怜念后世人,怕留这祸根,特地坍塌出来的。你们快取火来,烧掉这晦气东西!”内监道:“你这老人家说话不明白,半天讲的和尚、尼姑,怎又说灭甚僧道?这两件是大和尚穿戴的什么毗罗,怎又说是僧衣僧帽?”老人道:“和尚就是僧,僧就是和尚,和尚叫做男僧,尼姑叫做女僧,道是道士,另是一样衣帽,与和尚俱是邪教。这毗罗帽、袈裟虽是大和尚才穿戴,也叫做僧衣、僧帽。公公伯若要知道那道士装式,及凶恶之处,须得坐下,好待我老人家细细说来。”内监道:“你只这们说,咱心里就明白了。咱有事去,也不要听那道士的出处了。”众乡民便去取柴讨火。内监等上马自去,直寻到曲阜地方,方知已经土人拾着报官,曲阜县验明是宫闱之物,由衍圣公奏缴进宫去了。

  

   初一日,京处官祝寿,依钦定仪注,水夫人亦止立而不坐,古心、素臣、文龙、文麟亦仍答拜。祝毕,即设宴补衮堂。席后,即设围碟于初览、湖心、北山三亭,赏玩四灵。席散,各官即告辞回京、回任。初二日,诸亲到者男有祥、龙生、熊奇、刘如召、水唐、余玉冰、干珠、关兰、未洪儒、东方旭、田宾、任喜、马玉、皇甫继昌、沈瞻父子、五湖祖孙,共二十七位。女有泾王妃、吉王妃、孔夫人、白夫人、两灵勇夫人、翠云、碧云、龙夫人、未夫人、东方夫人、马夫人、皇甫太夫人、俄太夫人、金枝、晚香、沈夫人姑媳,共二十一位。庆寿毕,内外筵宴。外边定泾王首席,吉王次席,圣公三席,俱南面,泾王因是玉麟之婿,圣公因是东阳之婿,俱不敢坐,圣公复不敢与二王并坐,欲推东阳首席,玉麟次席;二人又不敢僭王;五人复让五湖齿长分尊,推逊不已。素臣道:“宾有礼,主则择之。周之完盟,异姓为后;对人之裔,列代为宾。请三位仍依原定,一以尊王,一以尊圣。李兄请西南面第一席,佥坐,白兄请东南面第一席,佥坐,皆上正席半席,三位即皆可无嫌。家母舅系家母胞弟,有主道焉,北面,居中。愚兄弟左右,退后一席。其余各位序齿,东西正坐。内侄,皆就旁坐。各位以为何如?”长卿等俱称极当。泾王、对公命移李、白二席,俱上正席一席之地,马玉、皇甫继昌亦皆退各席后半席,方各坐下。里边定宽,泾五妃因有母姑,愈不敢坐。亦是水夫人主意,定两王妃、一公夫人三席南面,龙夫人西南面第一席,佥坐,白夫人三席南面,龙夫人西南面第一席,佥坐,白夫人东南面第一席,佥坐,俱上正席一席之地,翠云西面第二席,佥坐,碧云东南面第二席,佥坐,俱下半席,佥坐,白夫人东南面第一席,佥坐,俱上正席一席之地,翠云西面第二席,佥坐碧云东南面第二席,佥坐,俱下半席,其余序齿,东西正坐鹣鹣退后半席,璇姑、素娥、湘灵、天渊、红豆分左右,更退半席。

   外边泾五叙起文射虎之事,道:“驸马一日夜即追下五六百里,且虎不向荒野逃避,而突入枪刀丛密之围场,致面我媾,岂非天缘?”圣公道:“驸马之得偶,乃虎媒也;同日小婿之得耦,则以马媒。”因将文畀不善骑马,踏翻水盆,跟车不去之事说出,道:“若非此马,何以得成婚媾乎?”众人大笑。五湖道:“吾甥神勇,何外孙并马亦不能控驭邪?”素臣道:“畀孙与其叔,其侄施,三世同年月日而生,畀稍谙文艺,而全不知武事;稍谙武事,而尚略通文艺;施兼文武,而皆少逊于与畀。又自幼各有奇梦,常梦虎,畀常梦马,施常梦龙。虎马之梦已应;惟施未卜死生,为可念耳!”长卿道:“令曾孙之声,如凤鸣之和,此富贵寿考之徵,吾兄其勿忧也!”;复问又人道:“弟垂绝于甘露庵中,蒙太夫人从空垂手;今太夫人已作古人,未得稍报涓埃,此心耿耿耳!”双人道:“先母在京,蒙嫂夫人逾格相待,情理兼至;弟以性介,不能容物,蒙吾兄屡为排解;弟之中心,诚耿耿耳!”始升道:“闻此事系柯浑欲灭口,用撩肾囊法,只一板便打死了,报在柯浑之前矣!”素臣道:“长卿兄有许多辅养圣德,致君尧、舜功业在后,柯浑、善成岂能为害邪?”始升等都点头称善。吉王道:“亲翁在长沙,病势之凶,几于不起;倘那时设有不测,或成痼疾!”向以神道:“令姊之功,亦何减余太夫人邪?”洪儒道:“亲翁知又全家之险,不知前此卧病小弟家中,和致不测!以神道:“大王等知前此之险,而未后此之险也!亲翁荡平广西,于五日内赶八千里路,进京,至芦沟桥,闻讹皇上凶信。从马上惊仆于地;那时右一口气不得回来,即成不测矣!”长卿道:“孟子云:‘天之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管其身,行拂乱其所为。’大五等所言诸险,皆天也,将以大任降之,而历试诸险也!致一世于上理,开万世之太平,皆赖此一人,而肯令其不测,或成痼疾邪?”吉王等都点头称善。

   男客在外面叙述往事,女客在里面亦数说生平。白夫人道:“昔年妾身夫妇,欲以一女为亲翁妾而不能;今乃九女为亲翁之媳,孙女、外孙复得联姻,在当日真属梦想所不到!”龙夫人道:“妾身是立志不嫁的,被亲翁一席话唤醒;今两孙女,亦得联姻,也是梦想不到之事!”东文夫人道:“妾身亦是愿为小星而不得,今亦子女皆为婚姻。”龙夫人道:“妾身亦何尝不愿为小星,但一出于口,却被亲翁斩钉截铁的回断了。”干夫人忽然泪下,飞娘道:“干夫人缘何忽生悲感?”玉儿本难出口,却因喜日下泪,万分不安,只得实说道:“各位太夫人俱不存形骸之见,各言当日隐情,妾身亦何敢自讳!龙太夫人、东方太夫人但有其言;马夫人虽结花烛,尚未同床,独妾身无已时出!”寝起月余,俨然以小星自居矣、乃忽变主人为冰人,虽因有异梦,复就新婚,而含羞抱愧,赍所衔悲,盖终身无已进也!红瑶道:“妾身亦为太师爷说梦中自任冰人,故父母之命,至今亦抱槐不已!”白夫人道:“亲翁一生不肯为自己撮合,而专喜撮合人;姑娘、小女、干夫人外,在席如任太夫人,皇甫太夫人、关夫人,不是皆由亲翁说合的吗?”金枝、晚香齐道:“妾等若非太师爷,固终身沦贱;任氏、皇甫氏宗支,不由绝乎?先老爷、夫人犹及见子登科甲,诸孙绕膝,皆太师爷所赐也!”鹣鹣道:“妾身虽不由太师爷撮合,而黑夜救拔,得遂原盟,比撮合之功更大!小儿侧职中书,为两公子相公属吏,妾时嘱其小心奉命,一报君恩,一报大师爷之德也!”马夫人道:“妾本感德,以太师爷为恩父,今被礼书制定,不许结拜渎沦,奉太君之命,重新改起口来,反觉难以为情!像母亲与姑娘,原是姑嫂称呼;究竟还该略礼论情,心上才得安呢!”玉儿、篁姑亦以心上不安,求仍原称。鸾吹亦请仍称母兄不作伯母、世兄称谓。水夫人道:“辞婚作伐,不过不悖于礼不恝于情,何足为感?先王因人情而制礼,礼即情也,惟品节其过与不及耳。各位之不安,皆过于情者也;正当以礼节之,使本生与假合,判然分途,乃得其心之所安。即有感激之念,原可默存于中,并行不悖也。”各夫人俱点头称善。玉儿、篁姑却俱离席,向水夫人敛衽道:“妾有一事冒渎,求太君恕其无知,方敢上陈!”说罢,齐跪下去。慌得水夫人直立起来,田增忙上前,搀换扶、各夫人俱出席动问何事。正是:

   一生离合悲约会处,百出笙箫金鼓中。

   ◆书字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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