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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炼剑术姣姵请迟婚医刑伤娥姁甘堕志

汉宫二十八朝演义 徐哲身 5768 2022-04-21 22:36

  

  

  刘邦又问那个女子道:“小姑娘的满身武艺究是何人传授?小小年龄,何故住在此山,又何以知我具有大志,可能见告否?”那个女子听了,便指着一座最高的山峰道:“寒舍就在那儿,将军且同小女子到了寒舍,自当细细奉告。”刘邦听了,便跟了她来至最高峰顶,果见那里有数椽茅屋。篱边野菊,墙下寒花,门前一溪流水,屋上半角斜阳,一派幽景,陡觉胸襟为之一爽。刘邦正在边走边看景致的当口,忽见起先的那只猛虎,偏偏蹲在路旁,只将他吓得闪在那个女子的身边道:“小姑娘,此虎莫非是尊府所养的么?”那个女子微笑答道:“是的。此虎乃是家母的坐骑。家母今春仙去,我便留它在舍伴个热闹。”说着,恐怕刘邦害怕,不敢走过那虎面前,便对那虎喝道:“逆畜不准无礼,贵客在此!”那虎听了,真有灵性,就慢慢地站了起来,踱近刘邦的身边,用鼻子尽着嗅他的衣襟,表示亲昵的样子。刘邦此时因有女子在侧,并不惧怕。一时进了茅门,那个女子一脚就将他导入自己卧室。刘邦一看室内,布衾纱帷,竹椅板棹,甚是雅静。心里以为一个女子,虽有武艺,不必至于孤身居此荒山,且等她说明之后,自然知晓。

  那个女子,一边请刘邦随意坐下,一边舀了一杯凉水递与了他,方始坐下说道:小女子原籍冀州,姓袁,小字姣姵。先君子在日,曾任御史大夫之职。只因秦帝无道,屡谏不纳,后见他喜污大臣的妻女,已属气愤难平。岂知有一日,秦帝大宴群臣,兼及命妇,是日先君子携了家母上殿,男席设在偏殿,女席设在后宫,家母自然随着大众入内。先君子正待宴罢之后,趁着秦帝高兴的时候,预备再谏,望他变为一位有道明君长保江山。谁料酒过三巡,秦帝入内更衣,良久不出。先君子尚以为或有各路诸侯的奏报,秦帝必须亲自批札,并不疑虑。及至席散,犹未见秦帝出来。等得归家之后,始见家母业已先回。

  问明原因,才知家母正在后宫觥觞交错的当口,忽见秦帝携了一位美貌妃子,来至席间,向众位夫人说道:“朕本怀与民同乐之志。众位夫人,今天一齐入宫,也是亘古未有的创举,朕似各敬一杯!”秦帝此言一出,竟将众位夫人,大吓一跳,累得一个个的慌忙离席辞谢,不敢谨领圣恩。秦帝别怀深意,他的敬酒,便想藉此调戏众位夫人。后见众位夫人不敢领情,方命妃子代敬。妃子敬过之后,托故入内而去。

  那时秦帝宛同穿花蝴蝶一般,东边席上谈谈,西边席上说说。那些夫人,都是他的臣下,个个弄得十分腼腆,局促不安。

  但又不敢和他去讲说话,只是腑首正襟危坐。那场酒诞,何尝有点滴入口。过了一会儿,秦帝偏偏看上家母,笑着走过来对家母说道:“袁夫人,朕闻你深娴剑术,朕拟劳夫人当朕面前,施展奇术一番,毋却朕命。”家母因是君命,未敢有违。只得脱去外衣,口吐炼就的那柄神剑,飞在空中,上下盘旋,左右翔舞。复将一柄神剑,倏忽化为十柄,由十柄变为百柄、千柄、万柄,后来满宫全是神剑,万道光瓦,不可逼视,竟至人与剑合而为一。良久,始将神剑吸回口内,面不改色,发未飞蓬。

  秦帝见了,万分夸奖。等得席散,忽奉圣旨,着袁夫人暂缓出宫,尚有问话。家母听了,未便违旨,只得等候后命。又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小内监来将家母引至一座秘宫。那时秦帝已经先在那儿。岂知秦帝真是一个禽兽,杀无可赦,竟来调戏家母,并说:“如不依从,便有灭族之祸。”说完,将要来解家母衣襟的样儿。那时家母羞云满面,忍无可忍,一想若要伤那秦帝性命,原是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后世未免难逃一个杀字。想到此地,便借更衣为名,悄悄地飞身上屋,逃至家中。

  家母既将此事告知先君子,先君子听了恨不得立时奔进宫去,手刃那个无道昏君。还是家母劝住,她说:“人君譬诸父母,虽有错事,断不可以伤他的性命。好在妾身尚未失身于他,何不挂冠隐避,免得两有不便。”先君子甚以为是,正想收拾行李,连夜离开咸阳的时候,忽接圣旨,命先君子到边郡亲去催粮。先君子既已为内监所见,自然不好不奉君命,一时没法,只得悄悄地令家母俟他走后,速即携同小女子来到此山隐避。

  先君子一时催粮公毕,不去面君,趁人不防,溜到此间来会我们。不料家母与小女子在此山一候三月,未见先君子前来,后由家母亲去探听……”姣姵听了点首道:“小女子也是此意。

  后来家母不谈世事,只练她的剑术。到得今年春上,家母术成仙去。临行的时候,叮嘱我道:‘秋末冬初,必有一位贵人名叫刘邦的来此避祸。此人具有大志,你的亡父之仇,他能代报。

  汝是红尘中人,没有仙缘,随他做个小星。’”姣姵讲到这句,顿时红霞罩靥万分忸怩,便低了她的头,用手拈弄衣带,默默含情的一句无言。刘邦原属色中饿鬼,今见姣姵如此娇羞,益形妩媚,又知她身怀绝技,大可助他一臂之力。一时喜得心痒难搔,忙装出多情样儿,对姣姵笑道:“令堂之命,我刘邦怎敢不遵。无奈已娶吕氏,今将小姑娘屈作小星,未免说不过去。

  但望异日果能发迹,总要使小姑娘享受人间富贵,于心方安。”

  姣姵听了,始渐渐地抬起头来答道:“富贵二字,倒还不在小女子的心上,惟有父仇未报,未免耿耿于心耳。”刘邦道:“目今朝廷无道,兵戈四起,我本拟召集天下英雄,乘机起事,否则我也不敢将那些人犯放走了。”姣姵又问他的家事,刘邦倒也不瞒,全行告知了他这位新宠。姣姵听毕道:“如此说来,刘郎只好在此屈居几时,慢慢地见势行事。”刘邦道:“我本是来此避祸,自然权且安身。今有小姑娘伴我寂寞,倒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惟此山高凌霄汉,居处虽有,酒食又从何地沽买呢??姣姵道:“此处离开东山,仅有数里。那里有个小小村落,都是打猎谋生的人家。寻常食物,那里都有,郎的饮食起居,我会经理。”刘邦听了,更是高兴。

  及至天黑,刘邦要与姣姵共枕,姣姵道:“我与郎同床各被如何?”刘邦听了,甚不以为然道:“我与娘子,既遵岳母的留言,已有名义,你又何必这般拘谨呢?”姣姵听了,便红了脸道:“我现在方练剑术,将要工程圆满的时期,况且年未及笄,不知人事,燕尔之好,请俟异日,我郎幸勿见逼!”刘邦哪里肯听,便自恃尚有几斤蛮力,悄悄地趁姣姵一个不防,忽地扑上前去抱她。谁知只被姣姵用手轻微地一推,早已跌至床下,幸有被褥相衬,不致受伤。此时姣姵忙又赶到将他扶起,含笑道:“我的薄技,去到深宫报仇雪恨,似尚不足,与郎为戏,却是有余。奉劝我郎暂忍一时,且待我将剑术练成之后,那时身已长成,正式抱衾,奉侍我郎便了。”刘邦知非其敌,只得依她。

  过了几时,有一日,姣姵已往后山打鸟,备作刘邦下酒之肴。刘邦一个人正在家中闲着无事,忽见门外匆匆地走进一位妖滴滴的少妇,身边还携着两个孩子,定睛看时,不觉大惊。

  诸君,你们且猜一猜此妇是谁?原来正是异日身为汉室第一代后妃的吕娥姁便是。此时刘邦一见他妻携子女二人寻来,吓得变色问她道:“贤妻单身,怎么能够寻到此山来的?快快与我言知,使我放心。”娥姁听了,先命子妇见过父母,方始坐近刘邦的身边说道:“妾虽无能,已经代君身入囹圄,受尽刑法。

  但是君身躲于何处,我只要按图索骥,一望便知。”刘邦听了,似信不信地道:“贤妻莫非能知过去未来的算术不成?”娥姁听了摇首道:“算术虽然不会,我幼时曾习望气之术,凡是天子气,结于空中,现出氤氲五颜之色,其下必有天子居在那里。

  所以无论君在何地,我自会一寻便着。”刘邦欣然道:“有这等事来么!我闻始皇常言东南有天子气,所以连番出巡,意欲厌胜。难道始皇已死,王气犹存,我刘邦独能当此么?”娥姁道:“天下乃天下之天下,有德者居之。君生有异相,安知必无此事的呢?不过为今尚是苦未尽,甘未来的时候。君闯下大祸,反而安居此地,妾身的苦头,真是吃得够了。”刘邦道:“你的那位萧何叔叔,他在县里难道就袖手旁观,让你吃苦么?”娥姁道:“萧叔叔起先赴咸阳公干,今始回来。此次我能够出来寻你,正是他的力量。”刘邦道:“罪不及拿,今古一例。况且你是替夫代押,又非本身犯了奸案,县里怎好不分皂白地动刑起来?”娥姁听了,陡然一阵伤心,一边淌着泪,一边将她所受之苦,从头至尾,详详细细说了出来。

  “我那天正在家中帮同婆婆料理中馈,那时并未知道你已放走人犯。忽见来了一班差役,穿房入户地口称前来拿你。我也以为一身做事一身当,故而并未躲避。那班差役,一见你不在家中,不能销差,便把我捉去。”刘邦听到此地插嘴道:“我知闯了大祸,深恐累及于你,我就马上回来接你同逃。后遇一个村人,他对我说,你们都已避往他处,所以我只得逃到此间。”娥姁不信道:“你这话便是敷衍我的说话,我们何尝避开,真的避开,又何至于被捉?你果回来,无论谁人说什么话,我也得回家看看真实的情形呀!我还在次,家中还有你的二老呢。”刘邦道:“你不信,我也不申辩,日后自知。你可知那条大白蛇,又是谁把它剁成两断的呢?”娥姁失惊道:“我在狱中的时候,倒是听人说过此事。我那时想想,一则你既没有回来过,这种必是谣传;二则你的武艺有限,怎会斩了这条大蛇?照这样说来,真的回来过了。”刘邦听了,便将他所做的事情,反先讲与娥姁听了。娥姁听到白帝子、赤帝子的说话,倒也欢喜。及听到他的丈夫,已纳此间这个姣姵姑娘作妾,不禁又起醋意。于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怨恨他的丈夫无情。

  刘邦忙又将自己与姣姵虽有名义,并未成婚的说话,细细地告知了她。她听得姣姵既能全贞,又有武艺,始将醋气稍平。忽又想起她自己狱中所作之事,未免有些对她丈夫不起,良心一现,始对刘邦道:“此女既不当夕,尚知大体,我又看她是位孝女,只好姑且承认她了。”刘邦道:“我的事情,已经全部告知你了。现你既然承认了她,且等她打鸟回来,我便命她与你行礼。你此刻快先把见官的事情,告诉我听。”娥姁听了,忽又将她的嫩脸一红道:“我吕娥姁做了你的妻子,真是冤枉。

  我那时一到衙门,一则以为有萧家叔叔照应,二则无非将我这人作押罢了。岂知那个瘟官,不讲情理,一见将我拿到,逼着要我供出你的藏身之所,我当时真的不知你在何处,自然没有口供。那个瘟官,便喝令差役,褪去我的下裳,将我赤身露体的,揿在地下就笞。我这人虽非出自名门,倒也娇生惯养,真正是颗掌珠,怎能受得住那种无情的竹板。当时的凄惨情状,也只有流红有血,挨痛无声二语可以包括。笞毕之后,押入女监。”刘邦听到此地,只气得双足乱跺地道:“糟了糟了!我刘邦也是一位现任亭长,你总算是位夫人,竟被那个狗官,当堂裸责,试问我刘邦将来拿什么脸去见人?”娥姁一见刘邦对她如此重视,想起狱中失身之事,若为丈夫知道,必伤无妻的感情,忙在腹中编排一番说话,方又接下去说道:“我入了女监之后,身上刑伤痛梦,惟有伏枕呻吟。那时身边又没银钱铺排监中的费用,万般虐待,一言难荆过了几天,忽有一个男监役,串通女役,私来调戏于我。”刘邦不待她说完,急拦着她的话头问她道:“那个男役,怎么调戏于你?难道你你你……”娥姁也不待刘邦问完,忙说道:“你放心!我又不是那班无耻的妇女,那时自然破口将他们大骂一顿。我既已存着拼死无大难的决心,他们虽狡,却也无法奈何于我。不料世上也有好人,又来一个书吏,叫做什么吴其仁的,怜我刑伤厉害,替我延医医治。医愈之后,此人绝迹不来。”刘邦道:“这姓吴的是谁呢?我似乎知道县里没有这人。”娥姁道:“此人是我恩人,我将来必要报答他的。你真的想不起此人么?”刘邦复仔细地想了半天,依然想不出此人。

  说也好笑,此人真是并无其人,乃是娥姁胡诌出来骗刘邦的。其实呢,娥姁入监之后,便有那些男役前来调戏她,她当时真也不从。后因种种虐待威迫,吃苦不过,只得失身。失身以后,那班情人,爱她多情美貌,真的替她延医医治。伤愈之后,自然不再吃苦。她的初意,原想老实告知刘邦。嗣见刘邦对于她的受笞,已说没脸见人,逼奸之举,那还了得,所以诌出胡言。刘邦从前不是说过乌龟头衔,不敢承担那句话的么?

  他居然也像孔老夫子说的,夫人不言,言必有中起来。皇帝的口风,如此毒法,倒也奇事。再说刘邦一时想不起那人,只得罢休。又因他妻子说得如此贞节,自然相信。就在这时,忽见姣姵笑眯眯地一个人空手回来。刘邦此时也来不及问她何以空手而回,所笑又为何事,只叫她快快参见嫡妻。姣姵奉了母命,本愿作妾,所以也就极恭顺地以妾礼拜见娥姁见她年未及笄,又很识理,倒也甚是投机,并将自己种种的事情,全行告知姣姵。姣姵听毕之后,方才对他们夫妻笑着说出一件极奇突的事情来,正是:室有贤姬无足喜,溪生怪物实堪惊。

  不知姣姵究竟讲的一件什么怪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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