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丢开,如今且说铁拐先生把蓝宅事情办了,即带着仙姑、月英二人,重复驾起云头,直至海宁地方,迳投玄珠子的庙中。玄珠自从接任以来,多显灵应,以故香火之盛,一时无两。听说铁拐先生到来,慌忙出迎。二仙相见,大喜大笑,携手入内。铁拐先生命仙姑等相见,各叙景慕之意。玄珠问起铁拐云游的情形,铁拐先生也问他防蛟守土的事情。因把途中所见老蛟南来的情形,告诉了他。玄珠叹道:"此畜不除,浙难未已。小弟虽会同龙王,多方设法绝其出入之路,怎奈此妖神通不在我辈之下。诚虑百密一疏,中其奸计。那时百万生灵,责任在我一人身上。自顾才浅,担此重任,每一念及,未尝不栗栗自危。道兄既不弃我,惠然肯来,度必有以教我。"铁拐先生笑道:"道友大谦了。老蛟虽凶,从来说,邪不胜正。况有道兄谨慎留心,坐镇海口,又得平氏夫妇相助,料老蛟也无可如何。纵有意外,真是劫数所关,无可幸免。在道兄但能始终如一,不懈不苟,不以一时雅兴,忘却平时的戒惧,如此便是劫数到来,也与道兄无关了。"玄珠子听了,口中连连称是。心中却甚觉铁拐先生这番教言,来得不大切实。好似一种敷衍塞责的门面话。心里这样想,面上也稍觉有些不大诚服的态度表现出来。铁拐先生明知其意,只作不曾明白。当晚玄珠预备了江南鲜果,越中名产,宴请三位远宾。宾主畅谈,竭欢尽情。到了次日,铁拐先生就率了仙姑、月英离开海宁,北至中州。铁拐先生笑对月英说:"教你一点小玩意儿。"月英不解其情。仙姑笑道:"师兄必有作用。贤妹只用心学习,不必多问。"铁拐先生口念咒语,命月英熟诵,又在她的两掌心写隐显二字,说道:"用此咒语,可以变心中欲变的人物。但非正道,不能持久,大约可有一二天的效用。掌中二字即隐显身子的符咒。欲隐时,可将左手向上,人就瞧不出你的所在。要现时,用右手向下一覆,立可显出身子。这等法子,是一种玩意儿,不能当作正经仙法看。正经变化隐身之法,都要真实功力,可以变化无穷,并用不着什么符咒。但你初起出家,还谈不到这等功夫,也且这等功夫并非修道正宗。到了大道功成,都可不烦勤习,自然通达。若皮毛未得,先学术数,便是弃本逐末,既分学道之心,又于养心有害,是决对使不得的。今天所教,虽非真正玩意儿,也该认作是一种好玩的事情,不必苦苦萦心,反召外魔。至于我所以教你的缘故,你可明白么?"月英茫然道:"弟子正在狐疑。师尊既言求道不必先求术数,致分学道之心,为什么今天又先把比术数更下一层的符咒之事,教给弟子?并又再三训戒,只可当作一种玩意儿。弟子自揣根基未固,学力毫无,岂是学习玩意之时?又难道不怕分了求道之心么?弟子愚昧,望乞师尊明白指示。"铁拐先生听了,深喜她能知大体,有操守,先奖勉了她几句,方说:"此来专为采和之事,也却是为你起见。我对于你,已有十分坚强的信心。对于采和,却还不敢断定他有无变志。因想,趁此时机,试察他几次,也不专为试验他的诚心与否。他若是真有造化的,经我这番试察,也可益坚修道之心。他能早一日升天,你也可以早一天出世。所以说为他也是为你。你和采和的心愿,也似我和你何师妹一般。师妹一天不成仙,我也一天不登天。你何师妹的用功,还了得么?这几时,你该见她那种刻苦勤炼,晨兴夜寐的情形。她现于性命之学,已十得七八,大概不久也可成正果。我虽等候了她几百年,她也很不辜负我了。希望将来采和对你,也有这样的用心,格外的努力,你也可以省些心事,我也得了极大的安慰了。"月英听了,还不十分明白。铁拐先生笑而叹道:"这孩子如此聪明,这点小事,都想不出来,岂非懵懂一时?"仙姑也说道:"贤妹不用痴想。师兄的用意,我全明白,告诉了你吧。"月英听到这句,忽然省悟起来,不觉失笑道:"真是弟子太不聪明了。师尊之意,必是要弟子变化什么,去试察采和,可是不是呢?"二仙见说,都大笑起来,说:"你如今才明白了么?"铁拐先生因吩咐她如此如此,切勿有误,可得采和的真情。月英领命。铁拐先生向下一看,忽然指着下界一个村庄,说道:"这里已是豫州地界,在黄河之南。我料采和今夜必当来此借宿,现在还在半途之上。我和你何师妹先去,如此这般,吓他一下,看他可有些胆量?他要来到村中,你就照我这计策,如法办理,不得有误。于是大家按落云头,落在一个土地庙内,吓得那土地慌忙出来招待上仙。铁拐先生慰劳了几句,把来意对他说明,叫他照顾月英,为她年幼路生,恐有舛错。月英便在庙中等采和。铁拐先生和何仙姑仍复出庙,用缩地法,赶到十里之外一个山坡后面。铁拐先生手指对面的林子,说:"那树林中间,彳亍行路的,就是采和来了。此际荒野无人,瞧他正在四顾彷徨,必是想找人问路。贤妹可速动手去引他过来罢。"仙姑听了,笑了笑,一扭身子,变成白发婆婆迎着采和走上前去。那边采和正因日暮路迷,想找个人来问条路径。忽见前面走来这个老婆子,心中大为欢慰,忙着上前施礼,问道:"贫道是往王屋山的,因贪赶路程,误了打尖,请婆婆指示哪处是大路,哪里有宿头?"仙姑听了,回头指道:"你往那边去,绕过这个山坡,再赶五六里路,就有村子,可以借宿。"采和举手称谢,拔步就行。此时天已垂暮,斜日黄昏。采和心中越急,迈步越快。可奈山坡在望,终是赶不上去。采和不觉又笑又气,自己说道:"性急的人,终是这等样子。路径长短,是有一定的,怎会忽远忽近。自然是我心中发急,所以觉得越走越慢了。"话虽如此,可是那时的道路,也委实有些可怪,明明相距不远,却实实在在地走了有半个时辰。垂暮光阴,自然差不得一刻两刻,经他多走半个时辰,自然要赶到黄昏时候了。采和到了山坡下,已觉有些乏力,不觉急道:"据老太婆说,过了山坡,还有六七里路,才有村子。如今天已全黑,路径难辨,人又非常辛苦,怎能赶得这许多路。况且看此山虽不十分高峻,而峰峦重叠,还恐怕有虎狼暴客出没其中。万一遇到这些东西,不但手无寸铁,难以抵挡,而且疲乏之身,连逃走都很是不易的。这可怎么好呢?"想了一会儿,料到久坐此地终非长策,只得鼓起勇气前进。刚要绕转山坡,忽然满山树木萧然作响,一阵狂风吹得采和浑身发抖,禁不住向山上一望,只见树林中间,两盏极大的红灯,正在一闪一闪地发出光来。采和心中大疑,说:"山中没有人居住,怎能有这等大灯?况且刚才并没瞧见,怎么一下子工夫就有这对红灯?是谁上去悬挂的,挂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想到这一层,更不觉再往上探望几眼,哪知不望则已,一经瞧清,不由得大喊一声,吓倒在地。不知采和因甚怕这红灯,却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