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吕洞宾被钟离权猛然地一声大喝,不觉吓了一跳。一睁眼间,身子已跨在鹤背之上,腾飞半天,回翔作势,心中更觉惊骇。趁着白鹤飞翔之势,在它长颈上轻轻拍了几下,说道:"师兄,慢慢走呀,小弟有话请教。"鹤童便把翅子略略展缓了些,伸颈仰头,口吐人言道:"师父教送师兄到江北岸上,到了那里,自有人前来迎接师兄到庐山去。师兄还有什么疑惑?"洞宾道:"不是这么说,方才我还和师父说话,怎么一下子工夫,就在师兄背上,又已飞在半天里。这是什么道理呀?"鹤童笑道:"这是师父的仙法。你不知道,我却怎能晓得。"洞宾又道:"师父现在何处呢?师兄可晓得么?"鹤童笑道:"不是还在你家中么?这些事情,我全然不知。我只晓得师父召我来,是专为送你出门。此外还有什么话,他既然不说,我怎敢问他?"洞宾也知他所知道的有限,和本人差不多儿。方才所问,也不过因事出意外,此心不能自持,发为无聊之词。他既不能答复,也只得罢了。鹤童也不再多言,展开双翅,一阵猛飞。哪消半天工夫,早由河中飞到江北。对江稍东,便是南昌城了。白鹤放下洞宾,说声后会有期,振翅而去。洞宾慌忙额手致谢。
老和尚又对知圆说:"这吕岩,他既然决心不入我教,你可带他同去王家走走,顺便也替他了却一重孽案。"知圆听了,不觉朝洞宾瞧瞧。洞宾听了老和尚的话,心中又起了一层疑窦,待要叩问几句,无奈他又瞑目入定去了,只得和知圆一同叩辞而去。知圆取出两副甲马,和洞宾各拴一副,缚在脚上,以手画符,说是神行之法,每天可行三千里。洞宾倒也欢喜,一同出了山门,吩咐王家管家:"不妨慢慢回家,我们先去了。"说罢,招呼洞宾一同举步。果然行动如飞,又不辛苦,转瞬之间,已到一个市集所在。
看看天色还没全黑,知圆手指前面一所高大院宇,说是王员外家。二人一直赶到门口,对管门人说明来历。管门人慌忙去通报。不一时,王员外夫妻、父子、老母六七个人,一同迎了出来,和二人相见,邀让入内。初次见面,少不得都有一番客套。随后知圆问起妖人作祟的情况,员外所说的话,和管家告诉洞宾的差不多儿。因问知圆,可知此妖是什么种类。既然能够作祟人间,何以未脱皮毛?又且见了小女,似乎还有害怕之意。这是为何?知圆即把老和尚吩咐的话,说了一遍。又道:"此犬虽尚未能探听我们消息,但犬性最灵,万一被它晓得,就要逃走出去。等待我们走了,它却又来滋事,这是很危险的。趁我们初到府中,它还不知就里,赶紧将它收伏了去,便当得多了。请员外把我们引到小姐的闺房,便好作法收妖。"员外大喜,亲自替他掌着明角灯儿,与夫人一同领着,把一僧一道,转弯抹角地带到楼上小姐香闺之内。来到门口,知圆袖出一幅布画,吩咐洞宾守候门口,将此画挂在门帘上。看见犬入画中,速将此画收起,卷成一个筒儿,即可使它的骸骨成灰了。洞宾忙道:"方才老师父不是吩咐过了,叫留住它的性命么?"知圆呸了一声,笑道:"这老家伙,便是这等地方讨厌。既来除妖,便该除得干净,又说什么保它性命。既然要保它性命,还是莫管这些闲事好了。猫哭老鼠假慈悲。这等事情,我就最不爱干。"洞宾听了,默然不语,只得接了画,替他守门。等得知圆进了闺房,忙将画挂将起来。知圆随着员外、夫人走进房内。小姐正睡在床上,罗帐四垂,声息不闻。此外只听得一种狗打鼾息之声。睁眼一看,果然见着一只狰狞可畏的恶犬,蜷伏床下,正在熟睡哩。知圆笑道:"这畜生倒会享福。即命员外夫妻退后一步,自己仗剑作法,员外夫妻都见有许多神仙神兵突现面前。知圆说明原因,神将们各举兵刃,向小姐的床下打那犬。犬身着刃,大嚎一声,直蹿出来,四面乱咬。神将们的兵器都不能伤它,反被它咬伤了好几个神兵。知圆大怒,仗手中剑亲自动手,那犬也奋利爪相抵抗。知圆的剑舞得如一派银光,见光不见身。那犬可是见过大阵式的神兽,看它不慌不忙,奋力交战,忽而四蹄直扑,忽而张口欲吞。战够多时,剑不能伤犬,犬也不能伤人。毕竟这边神多势壮,那犬孤身难敌。看看气力将尽,只得且战且退。一直退到门边,想往外面跑去。抬头一看,见前面是一片绝大园林,有山有水,有树有花,还有许多合它口胃的小动物,如猪、羊、鸡、鹅之类,都在那里自在地游行,很是逍遥舒适。那犬不见则已,一见如此好地方,又且正当力乏肚饿的当儿,如何不想进去?究竟犬的知识远不如人,哪里知道这等园林都是诱它上钩的幻境,它一蹄子跨了进去。外面的吕洞宾,正眼珠不动地看它入了画中,忽然不见,慌忙把画卷起。卷到一半儿,心中猛可记起老僧的话;又想犬主二郎神,和师父等都有交情,如今我害了他的哮天犬,将来叫师父如何见得二郎的面?不如趁此机会,将它放走了吧。如此一想,忙又将画摊开,摊到一半儿,忽然面前跳出一只恶犬,出其不意地向洞宾下体就咬。只听洞宾啊呀一声,向后便倒。这便是世俗相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那件故事儿。不知洞宾的性命如何,却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