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荆州都督荀崧屯宛城,杜曾乃撇侃以兵来围宛城。时崧军少食尽,恐不能敌,欲来求援于故吏襄城太守石览,无人敢往,心内大忧。当崧小女荀灌娘年十三岁,有胆智,见父烦恼,进曰:“父亲大人休忧,女儿愿往石太守处求取救兵来解此围。”崧执不与行,灌娘只管率士五十余人跃城突围夜出,与曾交战,且战且前,冲出重围,直至襄阳拜见石览,说求救之事。
览曰:“荀使君被困,下官理宜发兵,奈治下兵少粮稀,无将领兵。今既小姐自来,其势甚危。你且休忧,吾兵虽少,亦只得行。吾有友人周访,吾作书与汝去彼处求救兵,彼必能同吾往救。”于是,写书与灌娘,持见周访。访得览书视之,即命其子周抚、率军二万来与览同救襄阳。杜曾闻二处救兵至,乃引兵遁去。抚、览之军见曾遁去,亦引军还。杜曾无城可据,恐无倚凭,使人于荀崧处求自效。崧恐其再攻,故许之。陶侃闻知,遗崧书曰:杜曾凶狡,所谓鸱枭食母之物。此人不死,州土不宁,足下当识吾言,早为之计。
崧自思兵少,藉为外援,不从侃言。杜曾过数月果反,复率流亡二千余人来围襄阳。崧坚闭不出,相持月余。曾不能克襄阳,引众而还。
却说王敦手下嬖人钱凤疾陶侃之功,屡毁之不止,因此侃久沉在外,不得录用。侃遂亲自来见王敦,陈上功勋,敦留不遣,以侃宛转广州刺史,以其弟廙为荆州刺史。侃所统荆州将吏郑板等诣敦留侃复荆州刺史,王敦不许,于是郑板等众情愤怒,遂迎杜曾、第五猗以拒王廙。王廙不敢入荆州,乃遁还。
王敦意郑板等必承陶侃讽旨始叛,乃自披甲持矛将杀侃,出而复还者数四。陶侃在外正色曰:“郑板等来见使君,吾未尽知,亦不曾一会。今虽谋反迎曾,非吾所知。使君雄断当裁天下,何所不决乎!”敦始解甲如厕。参军植陶即入言于敦曰:“周访与侃姻亲如左右手,安有断人左手而右手不应者乎?”敦意解,即出,转怒为欢,乃设盛撰以饯之,曰:“今日是吾不明,颇有小失,卿勿为恨。仅陈薄酌,代卿送行,来日卿可速往广州赴任。”侃拜谢,饮醉而出。至夜领自部属,驰入广州。
时王机盗据广州,侃至始兴州,人皆言宜观察形势,且停数月而去。侃不听,直至广州。侃既入广州,安民阅武,分守戍边。又遣督护将军郑正以军二千去讨王机,王机闻知,遂逃去,广州遂平。
史说陶侃,字士行,本鄱阳人。吴平,徙居庐江之浔阳。
父舟娉妾生侃,侃家贫贱,其嫡母湛氏,每纺绩资给之,使侃交结胜己者为友。侃少曾为得阳吏,奉官差常监鱼梁,私以一缸鱼鲊使人送归以奉母。母不受,即封鲊寄还,写书责侃曰:“汝为吏以官物遗我,非惟不能益吾,乃以增吾忧矣。”侃得书,自觉愧怍,不能立身扬名以显扬父母,郁郁而怅。
复渔于雷泽,因网得一织梭,归至宅以挂于壁间。有顷,忽雷雨大作,其梭自化成龙而去,侃又闷闷不已。是夜梦身生八翼,飞而上天,见天门九重,将登八重,惟一重门不得入去,被阍者以杖击之,因坠地,折其左翼。及醒,觉左腋痛。次日,思想其梦,恐不祥,因出外行走,遇术者师圭,侃请其相。师圭即相侃至左手,因谓曰:“君中指有竖理,当为公,若更彻于上,贵不可言。”侃拜谢归家,以针决上见血,其纹成为公字,以纸裹手,公字愈明矣。侃自是益喜,因与友人鄱阳孝廉范达归家,留达宿歇。贫无所措,侃入与母说留达之事。其母湛氏乃撤所卧薪荐,自剉给养其马。又自密截发卖与邻人,沽酒供肴馔。达闻之,叹息曰:“非此母不生此儿也!”称赞不已。次日,达辞去,侃从送百余里,达问曰:“君欲仕郡乎?”
侃曰:“困于无津耳。”言讫,二人相辞而行。后范达过庐江,入探太守张夔共话,达称赞湛氏之德、陶侃之贤,慕羡不已。
夔大喜,送达出府,即使人召陶侃至,以为督邮,又迁主簿。
偶张夔妻某氏有疾,夔出堂,闻鄱阳郑医者用药如神,即问谁人肯去鄱阳请医。此时天落大雪,寒不可当。况庐江到鄱阳百余里之程,诸官吏皆不答。侃独应声而出,曰:“资于事以事君,小君犹母也,有父母之疾而不尽心乎?某请行。”言讫即去请。医人至疗,夔妻疾愈,由是众服其义。夔举侃以为孝廉,举至洛阳。时郎中令羊晫与陶侃同州里人,晫谒之,闻其贤,甚敬之,曰:“《易》称‘贞固足以干事’,陶士行是也。”于是与侃同乘来见中书郎顾荣。荣亦知其贤,甚奇之,荐于朝廷,因此知名。
先时,尝与羊晫同乘而行,有吏部郎温雅谓晫曰:“君何与小人共载?”晫曰:“此人非凡器,乃国之柱石也。”后母死,即卸职回家居优,朝夕涕泣,庐于墓侧。忽有二客来吊,不哭而退,化为双鹤,冲天而去。人皆异其孝感天地,无不敬之,因此孝名闻于州里。
陶侃既在广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百甓于斋内。
人问其故,侃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游,恐不堪事,故习劳耳。”人皆尚之。
时十月,汉刘曜以兵五万寇北地,进拔冯翊。麹允军于灵武,以兵弱不敢进。愍帝大惊,屡征兵于相国司马保。保左右皆曰:“蝮蛇螫首,壮士解腕,今胡寇方盛,且宜断陇道以观其变。”从事中郎裴诜曰:“今蛇已螫头,头可断乎?”于是即以胡崧为前部都督,领诸军事。愍帝见保军士不至,心中大惧。麹允与索綝商议,欲奉帝往就保。綝曰:“保得天子,必逞其私志。”允意遂止。于是,自长安以西不复贡奉,百官饥乏,采粟以自存。
却说凉州军士拾得玉玺,文曰皇帝行玺,献与张寔,僚属皆贺。寔曰:“是非人臣所得留。”遂献之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