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云:
至性出于天,不假周旋。一朝生死隔重泉。漫道哀猿断肠尽,还有啼鹃。
塔影九重悬,光照三千,梯航愿到圣人前。若问中华何所贵,礼乐衣冠。
右调《浪淘沙》
话说丁贵嫔薨后,殡于临云殿中。太子殡毕,内侍扶回本宫,朝夕痛伤哀切,一连数日不进水浆。一日正是七期,一时哭伤呕血数升,昏闷倒地,不省人事。敬妃领着三王子以及宫女,一时大小惊惶,围绕叫唤。又使宫女飞奔进宫报知椠主。梁主正在礼忏,与丁贵嫔散花解结,忽闻此报,陡然大惊,便歇经忏,走入东宫来看太子。只见太子昏倒于地,连忙含泪叫唤,用手搀扶道:“吾儿快些苏醒,不可过伤,我今在此。”便叫了数声,宫女们急灌入姜汤,停了半晌,太子方渐渐的回过气来,喉中尚哽咽不止,因听见父王临视,只得开眼流泪说道:“痛母后早丧,儿臣实不愿生。”说罢又哭。梁主忙与太子拭泪,亦含泪说道:“吾儿纯孝,实是难得。但毁不灭性,圣人之制。《礼》:不胜丧比于不孝。今有我在,那得自毁如此。”太子听了忙跪拜受命,遂扶入卧床。梁主朝夕看视,强太子进食。太子只得日进数合,梁主方才放心自回宫去。自此太子守孝日止一餐,不尝菜果,以致腰围减削过半。梁主闻之,又手敕劝勉太子道:“闻汝所进饮食过少,转就赢弱,我近来幸无病,正因见汝如此,胸中亦圮塞成疾。汝强加食粥,不使我为尔悬心,孝方两尽。”太子见敕,邀含泪加食。过了多时太子入朝,公卿士庶见太子面貌深黑,莫不下泣,称为仁孝不题。
却说曹景宗出封江州刺史,到了任上。这曹景宗好御姣妾,因见扬州士女华丽,遂蓄养数百,使人教以歌舞,妖艳异常,又皆衣以锦绣,饰以珠宝,日夜追欢寻乐。曹景宗素性躁烈,不能沉静,举动皆不循礼。左右谏以位望隆重,不宜自轻。曹景宗笑说道:“我昔在乡里,骑快马如龙,常与少年辈扯弓弦,作霹雳声。又在平泽中逐麋射鹿,渴饮其血,饥食其肉,甜如甘露,觉耳后生风,鼻头出火,如是之乐,使人不知老之将至。今来扬州作贵人,略一动转,便有人说不可,路行略开车幔,左右辄言不雅,闭置车中如新妇人,令人闷杀。”过了多时,曹景宗在车中坐得甚不耐烦,悄悄走出,此时是腊月间,家家过节,他扮作穷人遍往人家乞觅酒食,不醉饱不回,时人以为笑谈。在任数年,一日抱病,时年五十四岁而卒。讣闻于朝,梁主甚恸,诏赙钱二十万、布二百匹,赠以征北将军。谥曰壮。曹景宗屡建奇功,至此而殁,后贤有诗吊之:
劝君切莫羡封侯,拘束身心不自由。
何似少年饮美酒,往来打猎西山头。
一日梁主视朝,因见佛经上有剪碎绫罗之罪孽,便下诏,着织锦官不得织造仙人鸟兽之形,恐剪裁碎破,有乖佛典。又诏罢宗庙牲牢,俱用素果。又因志公在潜山造寺,许久不见,心甚想念之,一日无事,梁主乘马只带一二内臣来见志公。一路行来早已不远,梁主不使人传报,迳入斋堂下马,恰值众僧用饭,志公上坐而食。一时众僧见是梁主,俱慌得手足无措。志公见了忙迎下坐来说道:“陛下远来,腹必饥馁,乞与大众同食。”遂扶梁主上坐。梁主甚喜,就坐同食。觉得鼻边一阵腥气冲来,心下甚是猜疑,便抬头一看,只见志公面前盘中有煮熟两尾鲙鱼。志公并不推让,举箸竟食,心下一发惊讶。又见志公从头至尾连肉带骨,细撕慢嚼,只吃得干干净净,一痕不剩。梁主看在眼里,一时又不好说得,因暗想道:“原来他背地里吃荤,信乎戒律难持,今日亲见,看他有何话说。”不一时志公吃完,梁主便忍不住笑着说道:“佛徒以戒律难持,朕有二十年不食此味矣。我师何食之,得毋破戒乎?”志公合掌道:“所见非相,所在非食,特为陛下耳。”梁主不释,因又问些经义,志公只笑而不答。梁主心下拂然,因欲别去。志公道:“陛下欲了大义,此处不能坐谈,须同入同泰寺细说何如?”梁主应允,遂同到寺中。梁主复问道:“适才吾师有言,今到此矣。不知所谈是何经义?”志公道:“可使人取一盆水来。”梁主即使人取至。志公便低头走至盆边将口张开,尽力一呕,吐出许多物件。众人见了尽是捂鼻。志公吐完对梁主说:“陛下可下去看来。”梁主只得走向盆边一看,只见盆内水中鲜活的一对鲙鱼,在内圉圉洋洋往来游戏。梁主细视,却是方才志公所食之鱼。一时看得分明,便惊喜非常,说道:“果然所见非相,实系非妄。”志公道:“可命内侍放入后湖,以度此种作陛下善缘。”遂放入湖中,至今白下相传有残鲙鱼也。
梁主见志公具此变幻,十分起敬,遂传旨备宴与志公宴食。又使宫人们奏乐搬跳故事。搬跳到热闹之处,只见志公愁眉苦脸绝无笑容。梁主便向志公说道:“朕敬我师,特设此以佐欢,不识吾师所见所闻而生欢喜心么?”志公道:“目未所见,耳亦不闻,欢喜何来。”梁主惊问道:“适才筵前歌舞无外,笙簧好丑具陈,吾师岂独不闻不见?朕谓僧家不打诳语,吾师今日诳朕乎?”志公道:“吾岂诳言。特陛下不觉悟耳。如陛下不信,可取狱中死犯试之,以释其疑何如?”梁主依言传旨,因着人到狱中取了重犯二十名,不时俱到。此时歌舞已停。志公使人取出二十个大盆,盆内俱满满贮水。因吩咐众死囚道:“皇帝好生,欲赦汝等之死。但无空赦之条,今罚汝等各将此水头顶一盆,我着人押汝绕着殿壁各走十转,若是盆中之水不滴出一滴,便见你小心奉法,赦汝之死。倘顶得歪斜,漏出一点,便立刻枭首不饶。”众死囚听了俱各大喜,以为有得生之路。及将水盆顶在头上,因见那水盆又大又满,恐怕顶偏了走急了溜滴出来,便惊惊吓吓,战战兢兢将双手护定水盆,随着押人绕殿慢慢走转,唯恐水滴出来不得赦死。志公见众兢持之际,便使人依旧搬跳作乐,又吩咐俱要做得分外热闹。众宫人一时乐音齐动,真是歌的喉头高扬,舞的绣带飘摇,十分热闹。志公见众囚顶着水盆将走十转,便吩咐宫人住乐。又不一时众死囚走完十转方走到梁主与志公面前,轻轻将水盆从头顶上放将下来,幸喜不曾滴出一点,因哀求饶命。梁主因问众死犯道:“死固赦汝,但汝等适才顶水走时可曾看见殿中做甚事来?”众犯答道:“死犯等顶水只愁滴出,并不曾看见甚事。”梁主又问道:“眼或低头不见,难道耳朵也不听见?”众死囚又答道:“耳朵并不曾听见。”梁主听了,十分惊异。忙问志公道:“这些人不聋不瞽,为何不见不闻?朕实不解。”志公合掌说道:“彼畏死心切,心只知水,焉知有乐。求道者亦当如是。”梁主听了心下方才大悟,遂将众犯释放还家,自此梁主益坚心向善,求佛开释,作避死关头。
过了些时,又下诏大修长干寺阿育王塔。梁主亲入寺设无碍大会。是日起工穿至四尺深浅,忽见一大深窟,窟内俱贮满金宝。众工人见了大惊,忙报知梁主。梁主亲自走来细视,见旁有一石碑,方知是昔人所舍金银以及簪钗环钏诸杂宝物,约有九尺余深。再掘下去,方至石磉。石磉下又有一石函。函内有铁壶盛着银坩,内有金镂罂,盛着不知何物。梁主因命僧人开看。只见罂中盛着三颗舍利,如粟粒大,圆正光洁。石函内又有琉璃碗,碗内有四颗舍利及发爪,爪有四枚如沉香色模样。梁主见了大喜,命取金钵盛水泛舍利子于其中。其最小者隐钵不出,梁主朝着金钵拜了数拜。忽舍利子在钵中放出毫光,周围旋转,转了半晌,方停止当中。梁主见了大惊大喜,因向志公说道:“今日方见不可思谈之事。”志公道:“法身常住,湛然不动。”梁主道:“朕欲请一舍利还台城供养,不知可否?”志公道:“在在处处,何一非可。”梁主听了大喜,遂即还朝,到了九月五日,梁主复至寺设无碍大会,命皇太子、王子,公侯朝贵俱来奉迎舍利,是日风景晴明,建康人民知梁主迎请舍利,一时观者有数十万人,各带金银镯钏,来施金投入新修塔下,约有一千余万。到了十五日塔修成,梁主至寺又大设无碍会,先以金罂,次以玉罂重盛舍利及爪发,纳七宝塔下。
是日王侯妃嫔以及百姓富贵之家,各舍金银环钏珍宝在塔下藏之。以为今世金财,来生必获厚报。一时争舍之人唯恐不及。既而贮满塔成,见无藏贮,人皆浩叹而归。十二月八日,梁主入寺讲《般若经》,晓谕不论军民人等皆令听讲。这一夜,宝塔上层层门户之中,俱放出万丈的毫光来,直透九霄,真当世稀有,人生所未观者。一时君民大悦。梁主勉镇东将军邵睦王纶,制长干寺阿育王宝塔大功德碑文不题。
且说这长干寺宝塔放大毫光,一时照见万国九州之地,中国州郡尚然不觉,早惊动了海外信佛修行的国土诸王,一时皆惊说道:“当初相传大汉时有圣人在位,信心好佛,以致阿育王塔放七种宝光,照满大千世界。今天放出光明,中国定有大圣人治世,敬重我佛。我等不可不去进贡,愿见圣人并瞻宝塔。”于是各备宝物,遣人而来,到了交界地方,通事人说知来意,地方官不敢拦阻,连夜报入建康。梁主大喜,传旨有司准备迎接款待之礼。不一日各国使人皆到,梁主率领文武齐出南郊,立坛受请邦贡献。只见一国国的使臣头顶表章,手捧贡礼,俱到梁主案前献纳。你道那几国?
林色国、扶南国、盘盘国、丹丹国、于陁利国、狼牙修国、婆利国、朝鲜国、高句丽国、三韩国、新罗国、文身国、扶桑国、高昌国、滑国、周古柯国、于阗国、渴盘陁国、波斯国、宕昌国、邓至国、武兴国、芮芮国、吐谷浑国。
梁主将表章看去,只见盘盘国的一道表章上写道:
扬州阎浮提震旦天子,万善庄严,一切恭敬,犹如天净无云,明耀满目。天子身心清净,亦复如是。道俗济济,并蒙圣王光化,济度一切,永作舟航,臣闻之庆善。吾等至诚敬礼常胜天子足下,稽首问讯。今奉薄献,愿垂衷受。
善提树叶、沉檀、象牙、詹糖梁主看完又取丹丹国的表章看去,上写道:
伏承圣主至德仁治,信重之宝,佛法兴显,众僧殷集,法事日盛,威严整肃。朝望国执,慈愍苍生,八方六合,莫不归服。化邻诸天,非可言喻,不任庆善,若暂奉见尊足,谨奉象牙、火齐珠、古贝、香药等。
梁主又取狼牙修国表章,看上去写道:
大吉天子足下:离淫恕痴,哀愍众生,慧心无量。端严相好,身光明朗,如水中月,普照十方。眉间白毫,其白如雪,其色照耀,亦如月光。诸天善神之所供养,以垂正法宝,梵行众僧,庄严都邑。城阁高峻,如乾陁山。楼观罗列,道途平正。人民炽盛,快乐安稳。著种种衣,犹如天服。于一切国,为极尊胜。天王愍念群生,民安乐业,慧心深广,律仪清净。正法化治,供养三宝,名称宣扬,布满世界,百姓乐见,如月初生。譬如梵王,世界之主,人天一切,莫不皈依。敬礼大吉天子足下,犹如现前,忝承先业,庆嘉无量。今遣使问讯,意欲自往,复畏大海风浪。今奉薄献,愿大家曲垂领纳。
梁主看完,沾沾自喜。因又看婆利国表章上写道:
伏承圣王信重三宝,兴立塔寺,校饰庄严,周遍国土。四衢平坦,清净无秽。台殿罗列,状若天宫,壮丽微妙,世无与等。圣主出时,四兵具足,羽仪导从,布满左右。都邑士女,丽服光饰。市廛丰富,充积珍宝。王法清整,无相侵夺。学徒皆至,三乘竞集,敷说正法,云布雨润。四海流通,交会万国。长江渺漫,清冷深广,有生成资,莫能消秽。阴阳和畅,灾厉不作。大梁扬都圣王无等,临覆上国。有大慈悲,子育万民。平等忍辱,怨亲无二。加以周穷,无所藏积。靡不烛照,如日之明。无不受乐,犹如净月。宰辅贤良,群臣贞信,尽忠奉上,心无异想。伏惟皇帝,是我真佛。臣是婆利国主,今敬稽首礼圣王足下,惟愿大王知我此心。此心久矣,非适今也。山海阻远,无缘自达。今遣使献金席等,表此丹诚。贡白鹦鹉、青虫、兜鍪、琉璃器、古贝、螺杯、杂香、药等。
梁主看了这些外国表章上俱称扬他好佛之诚,不觉龙颜大喜,再要看去,早有于陀利国使臣头顶着一件宝贝,直近梁主之前,不禁手舞足蹈不住的称奇,又连忙俯伏。一时近臣俱惊,高喝道:“外吏不可近驾!”你道为何?原来这于陁利国王名修跋陀罗,他秉性好佛,举国行善。有一年四月八日夜间梦见一僧对他说道:“尔今好佛未见圣人,今中国已生圣人立教,大兴佛典。故今遣使贡奉进礼,则土地丰乐,商旅百倍。若不信我,则境内不得自安。”修跋陀罗初未准信,既而又梦见此僧说道:“汝若不信我,当与汝往观之。”乃于梦中来至中国,见一天子色相庄严,醒来宛然在目,心甚异之。这修跋陀罗善于书画,遂将梦中所见的天子细细画出,饰以颜色,俨然如生,便将来朝夕供养礼拜,如此多年。今见中国放此毫光,知有圣人在位,故遣使献贡,并付此书,临行嘱道:“汝见圣人可将此书呈上,如若一般,可言明其故。”使臣这日见了梁主,便定睛审视,果如画上无二,不胜快活,疾步走上前,将画呈上。梁主见此画儿必是海外名笔,便留心命左右打开看去,忽看见画形,吃这一惊不小,因说道:“此乃朕之面庞,为何尔国王画此进来?”使臣也惊惊喜喜,将前事细细奏明。又说道:“我国王敬此宝像,盛以玉函,日夕焚礼,已数年矣。国土中悉皆感应,人民平安,以致家家供养此宝像。但我王心中未知王子龙颜果是如何,特遣臣将来瞻比。今陛下龙颜果与画像一般无二,应不负我国王与人民敬礼之诚也。”梁主听了这番事情,不禁欢喜欲狂,因将此画遍示群臣,群臣俱称为陛下好佛不久成佛。一时建康遍传梁主在外国成佛。当下梁主再看其表章,只见上写道:
常胜天子陛下:请佛世尊,常乐安乐,六通三达,为世间尊,是名如来。应供正觉,遗形舍利,造诸塔像,庄严国土,如须弥山。邑居聚落,次第罗满,城郭馆宇,如忉利天宫。具足四兵,能伏怨敌。国土安乐,无诸患难,人民和善,受化正法。庆无不通。犹处雪山,流注雪水。八味清净,百川洋溢,周回屈曲,顺趋大海。一切众生,咸得受用。于诸国土,殊胜第一,是名震旦。大梁扬都天子,仁荫四海,法合天心,虽人是天,降生获世。功德宝藏,救世大悲,为我尊生,威仪具足。是故至诚敬礼天子足下,稽首问讯。奉献金芙蓉、杂香、药等,愿垂纳受。
梁主看罢,喜乐非常。其余各国王表章不能尽述。是日宴会各国使臣。梁主将画反复细看,取笔在画上题了一篇小引,付于陀利国使臣。当日尽欢而散。过了些时,梁主面赐各国之礼十分加厚,又将所著经典并《宝忏》与三十二分《金刚经》悉赐各国。又敕封各王爵位,使臣皆有厚赐,齐入朝拜谢梁主,各回本国。后人阅史至此,有诗道:
万国无如中国尊,盖因名教播乾坤。
再兼佛放光明像,何怪梯航叩九阍。
只这一番,梁主万缘俱尽,专心求佛。且按下不题。且说佛会下的菩提多罗,昔年见我佛如来遣了蒲罗尊者、水大明王降生东土。二人临行与万众作别,恐怕迷失本性,因求临时指引。菩提多罗一时许了,不期过了多年,忽见如来在妙莲台上慧眼遍观,见二人在东土一迷本性,一失前因,将次堕落。遂遣了阿修罗毗迦那往东土救助二人的尘劫。这菩提多罗因想起昔年曾许过二人,便拜求如来,也要往东土救度,以完前信。如来再以慧眼观之,复合掌说道:“善哉善哉,汝今要去,则递代相传,吾道东矣。但汝不必降生东土,可于海外宣扬一遍,然后入于中国,不可违我法旨。”菩提多罗领命拜辞了如来以及大众,遂驾起祥云立在云端审视,见东胜神州南天竺国国王向善,便按下云头投入香至王宫中做了第三太子。这香至王姓刹帝利,举国好佛,三太子年长,生而异相,便弃家修行。从般若多罗尊者修行了多年。一日尊者对三太子说道:“汝于之公己得通,量可出而行教化矣。今为汝取名,可名达摩。达摩者,通大之义也。”达摩拜谢,因问尊者道:“我今得法,当往何国作佛事?”尊者道:“汝虽得法,今未可远游。待吾灭后,当往震旦设大乘蘸,直接上根,慎勿速行。”达摩道:“彼有大士,堪为法器否?十载之下有留难否?”尊者道:“汝所化之方获菩提不可胜数,被国土中虽云好佛,不见佛理,已有人指迷。汝到彼方不可久留,彼自醒悟也。可记我偈:
路行跨水复逢羊,独自栖栖暗渡江。
日下可怜双象马,二株嫩桂从昌昌。
过不多时,一日尊者默然而化。达摩奉师之命只教化本国,微视神力,如是多年。国中之人,愈加信佛。忽一日夜间有白毫光冲起,达摩观之,知中国蒲罗尊者与毗迦那修善缘,不胜欢喜道:“我今可去矣。”遂别了国王,辞了学侣,航海而来。且按下不题。
却说柳庆远功成名遂,建立了一代奇功,梁主使他永镇雍州刺史。他到任之后,魏无侵犯,四境安然。又知天意限于南北,只得治民勤农为事。过了数年,忽听得梁主信心接佛,朝政日非。柳庆远郁郁不乐,因说道:“天意虽如此,但我荷国恩,岂可见危不救?”进屡上封章,力陈得失。梁主见了虽十分动容,但好佛心专,不能依行。又觉有愧,只遣臣厚赐慰劳而已。柳庆远见梁主无英雄气概,因说道:“天意当然,人谋何济。”又过些时将政事付与偏将科理,又使人进表告假还乡。不日命下,柳庆远自同夫人子女到巴州太清山下,将旧室整理一番,又聚集往日亲朋交欢酬酢,又将余俸分给族中。见邻里居民无力婚娶者,助金完配,乡人深感其德。又薄置田产,因对人说道:“孔子云,居家理治,可移于官。既以营之,宜使成立。”因有二子使其各成门户,又造以清白堂。说道:“人皆遗子孙以财,我独遗以清白。非不念子孙也,因想子孙若才,则能自致身富贵;如其不才,纵遗以财,亦必终为他有。有何益哉!”
一日因想起昔年洞中得授天书,今不知洞中如何。不多带人,只带小仆跟随到了白鹤山前。柳庆远虽离了多年,而山景依然,不胜欢喜。便履步寻至洞口,忽见洞门大开,忙探头往内一看,只见那老猿尚在其中,笑嘻嘻走上前说道:“我在此等你多时,今才相见。你今功成名遂偃武修文,胸中经济岂可常留于世,可将昔日天书缴还。况梁祚将衰,应运之人,已归六七,你亦何须久恋。”柳庆远听了惊讶道:“向日天书不过记念腹中,而为我久用矣。并非授受之物,今日将何还你?”老猿道:“既在腹中,你可开口我一看。如无就不问你要了。”柳庆远不知就理,便将口张开,不觉腹中一阵响声,口中喷出一件稀奇怪物。那老猿忙来抢夺。只因这一夺有分数:双丸抢出天书去,指日将归地府游。不知此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