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业,李世绩之孙也。当日在柳州,听知武后废帝自立,怡然大喜曰:“吾事济矣。有此机会,不可错过,何不以恢复为名,举兵讨贼,于中取事,在此一举,但无助力之人。”暗思中郎将魏思温,此人素抱大才,亦曾举谋,今失职在家,怨望已久,以书达之,必来相助,大事定矣。遂修下密书一封,令人星夜赍来见魏思温。思温得书开读,其书曰:武后欺天废主,人不忍言;立庙追祖,神亦不祐。公今见贬失职已久,如不听闻,岂丈夫之志哉!敬业今集兵练马,欲图扫清王室,未敢轻举。公先朝旧臣,当乘间图之,如有驱使,即当奉命。书不尽言,请乞照察。
思温看罢,寻思无计,将书放于几上,正在沉吟,未及收下,忽骆宾王猝至。宾王素与思温极厚,径入里面坐定,见几上书封宛然,宾王遂取视之,大骇曰:“汝通贼为乱,吾当出首!”思温泣拜曰:“君若如此,吾等休矣!”宾王曰:“吾食唐禄,今虽失职,争敢负之。吾欲助兄一臂之力,共杀武族。
”思温曰:“兄有此心,国之大幸。”宾王曰:“侍中唐之奇、都尉杜求仁是我心腹之人,失职已久,怨望日深,吾令同力讨贼,必能顺我。”思温曰:“兄有此心,若得如此,国之大幸也。”正商议间,家童入报,唐之奇、杜求仁相探。思温曰:“此天助也。”叫宾王室后权避,思温出接。入坐定,之奇曰:“武氏用事,唐室将危,君怀恨否?”思温曰:“虽有冲天之志,无翼难飞,空怀怨恨。”杜求仁曰:“可惜无权,若有人举事,吾必助力,誓杀国贼。”之奇曰:“与国家除邪归正,死亦无怨。”骆宾王从室后出曰:“汝等欲杀武氏,作灭门事邪?”之奇怒曰:“是何言欤?吾非怕死之人,宁为李氏鬼,不作武氏臣,不似汝贼之无志也。”思温慌告曰:“吾等正为此事,欲见二公,今天所赐,愿必酬矣。”遂出敬业之书令观之。二公下泪,即取白绢一幅,四人书名押字,歃血为盟,死生不负所约。唐之奇曰:“事不宜迟,可速为之。”众皆散去。
次日,思温改装,与四人迳投柳州,来见李敬业。
却说故太子名贤者,初为太后所废,徙于巴州,后被将军丘神绩逼贤自杀。时死未久,敬业乃遍求貌似太子者,置于军中,云太子不死,逃命至此,令敬业等起兵。骆宾王乃作檄文,以达诸郡,檄文曰:李敬业等谨以大义布告天下:伪临朝武氏者,人非温顺,地实寒微。昔充太宗下陈,尝以更衣入侍。洎乎晚节,秽乱春宫。密隐先帝之私,阴图后廷之嬖。践元后于翚翟,陷吾君于聚鹿。杀姊屠兄,弑君鸩母,人神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包藏祸心,窃窥神器。君之爱子,幽之于别宫;贼之宗室,委之以重任。一杯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试观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今敬业奉太子贤□□□□兵,誓欲迎立中宗,剿戳诸武,夙兴勤王之师,直抵长安阙下,匡复帝室,拯救生灵。檄文到日,各宜知悉。
檄文去后,商议进兵之策,李敬猷曰:“今举大义,必立盟主,众听约束,然后进兵。”互相推让,骆宾王曰:“思温足智多谋,可为盟主。”思温再三推让,众皆曰:“非公不可为也。”思温方应允。
是日,行至扬州郊外,建白旌黄旗,对天立誓,思温焚香再拜而言曰:“唐室不幸,武氏专权,废主自立,淫乱宫闱,天下不平,神人共愤。今思温等举兴大义,来讨武贼,凡在同盟,齐心戮力,以尽臣子之节;倘有背盟违誓者,天人共诛。
唐祖有灵,同照肺腑。”
誓毕,众皆歃血为盟。思温升帐而坐,各施礼罢,两行列坐。敬业行酒数杯,言曰:“今日既立盟主,各听调遣,同扶天下,勿以强弱计较。”思温曰:“汝等推我为盟主,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各宜遵守法度,勿得违犯。”众皆曰:“惟命是听。”敬业曰:“吾弟敬猷总督粮草,应付诸营,勿使有缺。
”敬猷曰:“谨从兄命。”
当日敬业请计,思温曰:“司马今以匡复为辞,宜率大众鼓行而进,宜抵洛阳,则天下知公志在勤王,四面响应矣。”
薛仲璋曰:“吾观金陵乃兴王之地,有长江之险,足以为固。
不如先取常、润二州,为定霸之基,然后北向,以图中原,进无不利,退有所归,此万全之策也。”思温曰:“不然,今山东豪杰以武氏专制,愤惋不平,闻公举事,皆蒸麦为粮,伸锄为兵,以俟南军之至。不乘此势,以立大功,乃更蓄缩,欲先自谋立巢穴,以为安身之计,则远近闻之,其谁不解体乎?”
敬业听言,乃领兵先来攻润州。
却说武后升殿,近臣奏曰:“柳州司马李敬业谋反,结连朋党举兵,意欲犯阙,润州告急。”太后宣大将军李孝逸至而问曰:“探马报来司马李敬业作乱,起兵欲入长安,今如之何?
”孝逸奏曰:“臣尽心竭力,剿除贼寇,以报陛下。若不获胜,即当万死。”太后大喜,设宴待之。次日,人报敬业之兵甚急,太后排鸾驾送李孝逸出师。孝逸集诸将听令,定议先锋之职。
且看举着谁人?
总批:中宗被废,武后擅权,凡当时阴蓄不臣之志者,咸得以匡复借口。彼魏思温等皆先朝旧臣,失职已久,见司马之书,孰不愿效一臂之力。作檄文以布达诸郡,此骆宾王之所为也。太后见之,亦以为大才。如此,而岂可使之流落不偶,盖其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