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首
自嘲
僻学论交少，贫居卜地偏。不逢方谢事，垂老旋希仙。兀兀醒如醉，昏昏昼亦眠。却
惭农与圃，一饱饯余年。
解嘲
一壑栖迟久，多生习气消。行藏无愧怍，梦觉两逍遥。倩鹤传山信，疏泉洗药苗。晚
来幽兴极，乘月过溪桥。
野兴
晨炊畬粟荐园蔬，默计生涯已有余。举世方夸稽古力，满怀空贮活人书。闷呼赤脚行
沽酒，出遣苍头旋僦驴。不为归休习疏懒，爱闲元与市朝疏。
枕上
送尽小窗月，数残孤戍更。清诗时自至，幽梦久方成。衣杵断还续，灯花落复生。细
衾剩得暖，纸帐不知明。
远游
老子平生喜远游，流尘不惜暗貂裘。江亭吹笛三巴夜，关路骑驴二华秋。但使澄心同
止水，自知幻境等浮沤。悠然饱听松风睡，勾漏丹砂底用求。
晚游
垣屋参差出，沟谿曲折通。乱鸦空际黑，落日竹间红。轧轧舆竿语，摇摇幡脚风。吾
行本无定，随意入空濛。
夜坐
流落知闻绝，归休宠辱空。酒狂宁限老，诗思正须穷。活火生新焰，残灯委碎红。平
生会心处，正在兀然中。
酒熟醉中作短歌
陆子壮已穷，百计不救口。蜀道如上天，十年厌奔走。还乡困犹昨，负郭无百亩。虽
云饥欲死，亦未丧所守。虚名一画饼，陈迹几刍狗。但思从壮士，大猎云梦薮。长戈白如
霜，烂漫载牛酒。箭穿乳虎立，车辚苍兕吼。归来数禽获，毛血洒户牖。人生贵适意，富
贵安可苟。
冬夜读书有感
落叶残芜又一冬，老人光景易匆匆。不论病惰耕桑业，但恨贫分学问功。马昔腾骧离
冀北，鹤今憔悴返辽东。六经未与秦灰冷，尚付余年断简中。
散步湖上至野人家
湖上霜高水落时，一藤信步出寻诗。妄夸强健真堪笑，唤作清闲亦自欺。西埭又随牛
迹去，东村常望鹳巢知。渔翁留客频辞谢，鸡瘦难烹酒味漓。
对食戏咏
瘿榼倾桑落，毫杯点雨前。冰梨赤页似颊，霜栗大如拳。洗鬲甫烹蔬甲，携钅且斸笋鞭。余
年只此是，切勿念腥膻。
昨非
温饱从来与道违，书生只合卧牛衣。老狐五百生前错，孤鹤三千岁后归。舌自生肥胜
玉食，腰常忘带况金围。一官彭泽曾何有，元亮还家悔昨非。
遂初
贫士善用短，屏居常自如。出寻邻叟语，归读古人书。过店亦沽酒，登山时跨驴。非
关傲尘世，聊欲遂吾初。
小雨偶出邻里小儿竞随吾后不知其意何也
云生海澨初飞雨，日漏山椒旋作晴。箬笠芒鞋桥下路，儿童争逐放翁行。
书喜
堪笑龟堂老更顽，天教白发看青山。家居禹庙兰亭路，诗在林逋魏野间。略计未尝三
日醒，细推犹得半生闲。今年况展南湖面，朝借樵风暮可还。
书房杂书二首
敛版一何久，悬车已后时。狂酲醒始悔，穷独老方知。世外乾坤大，林间日月迟。犹
须采药去，不愧鹿门期。
又
面槁发鬅鬠，衰残百不能。夜房侵户月，晨砚满池冰。药债多于酒，蔬餐薄过僧。年
深拄杖折，自斫涧边藤。
寒夕
夜扣铜壶彻旦吟，了无人会此时心。灯残焰作孤萤小，火冷灰如积雪深。风急江天无
过雁，月明庭户有疏砧。此身毕竟归何许，但忆藏舟黄苇林。
读经
半升粟饭养残躯，晨起衣冠读典谟。莫谓此生无用处，一身自是一唐虞。
读史
民间斗米两三钱，万里耕桑罢戍边。常使屏风写无逸，应无烽火照甘泉。
读刘蒉策
志士仁人气薄云，唐家惟有一刘蒉。看渠放逐蛇龙手，那肯驱蝇与拍蚊。
雨霰作雪不成大风散云月色皎然
数间茅屋寄蓬蒿，天遣来归息我劳。月可一庭陈素练，风酣万木起惊涛。病侵齿发才
虽尽，酒挟江山气尚豪。安得人间掣鲸手，共提笔阵法庄骚。
中夜苦寒
困穷全素节，羸老愈刚肠。报国永无日，饭蔬那自伤。布衾如铁冷，冬夜抵年长。推
枕歌梁甫，中庭月似霜。
示子孙二首
为贫出仕退为农，二百年来世世同。富贵苟求终近祸，汝曹切勿坠家风。
又
吾家世守农桑业，一挂朝衣即力耕。汝但从师勤学问，不须念我叱牛声。
早梅
东坞梅初动，香来托意深。明知在篱外，行到却难寻。
纵笔二首
晨炊躬稼米，夜读世藏书。俯仰无多惭，心知死有余。
又
破囷供饭足，陋屋著身宽。小蹇勤刍秣，时时一跨鞍。
岁暮杂感四首
衰发如枯菅，残齿如败屐。取米鬻薄糜，便足度晨夕。欲知死远近，不必讯龟筴。四
序忽已过，如数堠双只。发装陌上亭，具食水边驿。会当一日归，岂有终作客。
又
天风吹雪片，大者如飞鸥。岂惟平沟坑，直恐薶马牛。百钱买薪蒸，千钱赎褐裘。虽
无狐豸舟温，要免沟壑忧。小儿为我言，幸可具杯瓯。园蔬亦复佳，过足翁岂求。
又
岁尽霜雪稠，相望僵万木。天岂私梅花，独畀此芬馥。高标我自有，何憾老空谷。人
言和羹实，晚或参鼎饣束。哀哉世论卑，污我尘外躅。谁能湔祓之，写真配修竹。
又
我少虽嗜书，赋性实慵惰。初志略未酬，白发已无那。吾儿犹好勇，世事如弃唾。呻
吟编简中，彻旦或未卧。尔来愈自励，日读易一边。勉终大学功，吾道要负荷。
自责
晨起登堂正幅巾，萧然聊欲养吾神。凡心未免更诗字，习气犹思议古人。买屩为登山
寺去，彻灯缘爱月窗新。何时一切消除尽，终作无怀上古民。
怀旧用昔人蜀道诗韵
曩自白帝城，一马独入蜀。昼行多水湄，夜宿必山麓。时闻木客啸，常忧射工毒。蜿
蜒蛇两头，砧踔夔一足。岂惟耳目骇，直恐性命促。稍历葭萌西，遂出剑阁北。奴僵不敢
诉，马病犹尽力。我亦困人客，一日带屡束。最忆苍溪县，送客一亭绿。豆枯狐兔肥，霜
早柿栗熟。酒酸压查梨，妓野立土木。主别意益勤，我去疲已极。行行求旅店，借问久乃
得。溪声答歌长，灯焰照影独。村深寒更甚，薪尽烧箦竹。须臾风雨至，终夕苦漏屋。于
时厌道途，自誓弃微禄。犹几三十年，始谢祝史职。君恩念笃老，内阁使寓直。亦思秋豪
报，力备艺黍稷。却寻少时书，开卷有惭色。
出游
僧院轩窗酒市楼，过门自入不须留。恰来竹下寻棋局，又向沙边上钓舟。诗放不能谐
律吕，书狂犹足走蛟虬。秦碑禹窆风烟外，一吊兴亡万古愁。
辛酉冬至
今日日南至，吾门方寂然。家贫轻过节，身老怯增年。毕祭皆扶拜，分盘独早眠。惟
应探春梦，已绕镜湖边。
冬至后一日书
霜霰新冬后，年龄大耋时。功名久无梦，文字略存诗。丘垄归何憾，琴书付有儿。痴
人痴到底，更欲数期颐。
客至
何处轩车客，能来桑麦村。一奴先入市，此老自应门。野果尝皆涩，村醅压尚浑。残
年亦何恨，治世作黎元。
子聿入城
小砚寒生冻，孤灯翳复明。衰翁守微火，稚子隔重城。日落林无影，舟行水有声。诗
家忌草草，得句未须成。
降魔
老阅人间久，曾降百万魔。悲忧诚害性，喜悦亦伤和。省事常须勉，忘怀得最多。当
年未知此，无奈月明何。
冬日二首
故里躬耕后，颓龄耄及前。开门无客至，得句有僧传。忽忽身如梦，迢迢日似年。会
当乘小雪，夜上剡溪船。
又
客至惟清坐，真贫不是悭。援琴排遣闷，合药破除闲。引鹤时穿屐，逢梅一破颜。怪
来寒彻骨，夜雪冒南山。
客去
相对蒲团睡味长，主人与客两相忘。须臾客去主人觉，一半西窗无夕阳。
自勉四首
妄出真成错，归耕惜已迟。褐温贫始觉，饭美淡方知。身外元无易，情中自有诗。穷
源那得止，瞑目以为期。
又
自信直如弦，残年偶得全。老犹强佞佛，贫亦讳言钱。旦暮勤鞭策，尘埃痛洗湔。仍
须语儿子，此事要家传。
又
臂弱传钞少，心烦记问衰。读书犹自力，爱日似儿时。章句分无憾，声形讲不遗。明
年幸强健，闭户有余师。
又
归老宁常逸，时时学荷钅且。室虽无长物，圃尚有余蔬。壮志诚衰矣，贫居亦晏如。为
农当世业，安用筑门闾。
午晴至园中
老不禁寒起每迟，出门萧散午晴时。春回九地梅先觉，霜霣千林竹不知。药圃采苗芒
屦湿，石泉照影角巾欹。归来未过西檐日，袖手悠然独咏诗。
七侄岁暮同诸孙来过偶得长句
雨垫林宗一角巾，萧条村路并烟津。四朝遇主终身困，八世为儒举族贫。行摘残蔬循
废圃，卧闻饥雀噪空囷。封胡羯末皆佳甚，剩喜团栾一笑新。
苦寒
终日频添季子裘，经旬不上仲宣楼。摩挲酒榼虽堪喜，疏索梅花未免愁。正苦冰生退
吟笔，却思雪作润耕畴。乘除扰扰殊多事，独拥青毡觅睡休。
闲中书适二首
棋废机心息，书捐美睡多。客来时淡话，酒后亦高歌。甚欲江湖去，无如老病何。平
羌半轮月，依旧照渔蓑。
又
乞得残骸久，天涯一秃翁。瓢分春瓮绿，甑绝太仓红。短褐便冬暖，长歌乐岁丰。老
腰那可折，步步赖枯筇。
复湖
世事相寻败与成，湖中畚锸浩纵横。共知陂坏行当复，敢恨臺高既已倾。天镜忽看孤
月堕，樵风长送片帆轻。下临万顷如云稼，从此年年有颂声。
体中颇觉不能佳，急就梅花一散怀。冲雨涉溪君会否，免教尘土涴青鞋。
又
高韵知难折简呼，溪头扫地置芳壶。梅如解语应惆怅，昔日名流一个无。
又
折得梅花古渡头，诗凡却恐作花羞。清樽赖有平生约，烂醉千场死即休。
又
疏枝冷蕊谁能画，杨叟江西旧擅名。今日东窗闲拂拭，去人一尺眼先明。
跋冯氏兰亭二首
堂堂淮阴侯，夫岂哙等伍。放翁评此本，可作兰亭祖。
又
茧纸藏昭陵，千载不复见。此本得其骨，殊胜兰亭面。
十二月二日夜梦与客并马行黄河上憩于古驿二首
并辔徐驱百里中，云开太华翠摩空。是间合有神灵在，七十余年堕犬戎。
又
河滨古驿辟重门，雉兔纷纷黍酒浑。吾辈岂应徒醉饱，会倾东海洗中原。
倚楼
暮云细细鳞千叠，新月纤纤玉一钩。叹息化工真妙手，冲寒来倚水边楼。
读书
先亲爱我读书声，追慕慈颜涕每倾。万事到前心尽懒，一编相向眼偏明。致君正使违
初志，为己犹当毕此生。更祝吾儿思早退，雨蓑烟笠事春耕。
读史
夜对遗编叹复惊，古来成败浩纵横。功名多向穷中立，祸患常从巧处生。万里关河归
梦想，千年王霸等棋枰。人间只有躬耕是，路过桑村最眼明。
闲游
已破梅花一两枝，并溪穿坞每归迟。老躯健似中年日，乡俗淳如太古时。上疏清狂非
复昔，据鞍矍铄欲夸谁。一端尚被邻翁笑，无事长吟费捻髭。
日暮
朴学无关道废兴，更堪衰与病相乘。眼看白日西南去，绳系胶黏总不能。
省事
老去终年卧草庐，事皆省尽略无余。尘留鼠迹犹嗔拂，风作瓢声固不除。兴发旧醅何
害醉，诗成拙笔亦堪书。投床睡美悠然觉，作计今知本不疏。
雪中作
鬓毛无奈岁华催，一笑登临亦乐哉。平地忽成三尺雪，绕湖何啻万株梅。云山叠叠朝
凭阁，帘幕沉沉夜举杯。节物鼎来方自此，酥花彩胜待春回。
梦韩无咎王季夷诸公
积雪欲照夜，老鸡方唱晨。诸公逝已久，幽梦忽相亲。话旧慇懃意，追欢见在身。悠
然又惊觉，抚枕一悲辛。
晴窗读书自勉
今日雪始晴，绕舍鸟乌乐。老来少睡眠，虽病亦早作。岂无案上书，可与共寂寞。弦
歌始风雅，次第窥灏噩。高明仰河汉，曲折穷脉络。唐虞诚未远，洙泗亦如昨。委佩闻都
俞，避席承博约。膏肓幸施砭，幽欣纳钥。天全鲁壁藏，不堕秦火虐。吾生百世余，其
敢负所托。
冬夜读史有感
短檠膏涸夜将残，感事怀人兴未阑。酌酒浅深须自度，围棋成败有傍观。断粞作饭终
年饱，大布裁袍称意宽。世上闲愁千万斛，不教一点上眉端。
大寒
大寒雪未消，闭户不能出。可怜切云冠，局此客膝室。吾车适已悬，吾驭久罢叱。拂
尘取一编，相对辄终日。亡羊戒多岐，学道当致一。信能宗阙里，百氏端可黜。为山傥勿
休，会见高崒嵂。颓龄虽已迫，孺子有美质。
自咏
满梳晨起发凋零，亭午柴门未彻扃。万事忘来尚忧国，百家屏尽独穷经。楠枯倒壑虽
无用，龟老搘床故有灵。梦里骑驴华山去，破云巉绝数峰青。
晚兴
斸芋挑蔬自鬻羹，雪檐收滴暮寒生。不嫌终日无来客，时听荒园斲木声。
雪后寒甚
日破重云出，春从浅步来。未融楼北雪，先绽水南梅。屏护清吟砚，缸鸣乍熟醅。平
生羡李愬，入蔡夜衔枚。
雪晴步至舍傍
雪消还似雨，冰释旋成泥。视菜荒陂北，寻梅小坞西。墙阴新犊卧，庭际午鸡啼。幽
兴殊无极，归来日已低。
访隐者
湖曲有隐者，时时容叩门。人如钓渭叟，地似避秦村。笑语嚣尘远，衣冠古制存。山
寒归路晚，相与尽瓢樽。
村野
村野易过日，闭门心自欣。一身犹逆旅，万事固浮云。病厌诗为祟，闲凭酒策勋。灌
园虽旧业，随事不须勤。
初夜
初夜多幽兴，危阑偶独凭。月升星尽没，风劲雪重凝。身似游边客，心如退院僧。奇
寒不可耐，归对北窗灯。
双松
东冈天矫两苍龙，千尺蟠空黛色浓。六十余年松若此，谁知我更老于松。
兀兀
兀兀孤村客，悠悠两世人。梦忘身潦倒，醉觉胆轮囷。故里簪缨换，都门巷陌新。余
年犹有几，抚事一伤神。
残历
残历不盈纸，苦寒侵弊裘。岁猪鸣屋角，傩鼓转街头。未死犹当学，长贫肯复忧。雪
晴农事起，且复议租牛。
戒言
饶舌忧患始，铭膺劝戒深。谈空摩诘默，对酒子光喑。久已忘齐语，何尝解越吟。悠
然嫌未足，更抚绝弦琴。
闻松风有感
重位每忧身后骂，虚名不救眼前饥。直须采药名山去，日夜松风无歇时。
遣兴二首
侯印从来非所图，赤丁子亦不容呼。著低怯对新棋敌，量减愁逢旧酒徒。生世岂能常
役役，酣歌且复和呜呜。扁舟到处皆吾境，莫问桐江与镜湖。
又
家住城南剡曲傍，门前山色蘸湖光。三朝执戟悲年往，二顷扶犁乐岁穰。名姓已随身
共隐，文辞终与道相妨。子孙勉守东皋业，小甑吴粳底样香。
有道流过门留与之语颇异口占赠之
万里纵横自在身，偶然来看剡溪春。取将月去闲娱客，携得云归远寄人。缩地不妨游
汗漫，移山随处对嶙峋。须君更出囊中剑，一为关河洗虏尘。
闲记老境二首
谢事久悬车，为农懒荷钅且。破裘寒旋补，残发短犹梳。槁木忘荣谢，闲云任卷舒。心
知老当逸，先罢夜观书。
又
嫌闹不入市，怕寒稀出门。拥炉愁兀兀，投枕睡昏昏。柳色新如染，梅花香满村。犹
嗟未免俗，薄酒诳空樽。
小饮梅花下作
脱巾莫叹发成丝，六十年间万首诗。排日醉过梅落后，通宵吟到雪残时。偶容后死宁
非幸，自乞归耕已恨迟。青史满前闲即读，几人为我作蓍龟。
门外野望
野迥浮烟碧，门深反照红。柳边双鹭渚，天际万鸦风。僧呗家禳疫，神船社送穷。丰
年随处乐，忘却鬓如蓬。
自题传神
识字深村叟，加巾下版僧。檐挑双草屦，壁倚一乌藤。得酒犹能醉，逢山未怯登。莫
论明日事，死至亦腾腾。
岁暮贫甚戏书
阿堵元知不受呼，忍贫闭户亦良图。曲身得火才微直，槁面持杯只暂朱。食案阑干堆
苜蓿，褐衣颠倒著天吴。谁知未减粗豪在，落笔犹能赋两都。
晚晴闲步邻曲间有赋
汤沐身轻念出游，近春原野霁烟浮。楼阴雪在玉三寸，云罅月生银一钩。穷巷客稀常
足睡，暮年诗退不禁愁。乡邻无事冬耕罢，独倚篱门数过牛。
诵书示子聿二首
乃翁诵书舍东偏，吾儿相和山之巅。翁老且衰常早眠，儿声夜半方冷然。楚公著书数
百编，少师手校世世传。我生七十有八年，见汝任此宁非天。
又
易传三圣至仲尼，炎炎秦火乃见遗。经中独无一字疑，正须虚心以受之。世衰道散吁
可悲，我老欲学无硕师。父子共读忘朝饥，此生有尽志不移。
十二月二十九日夜半雨雪作披衣起听
腊雪瑞丰登，春雨相发生。二者皆可贺，爱此打窗声。披衣起静听，萧萧乱疏更。岂
惟肺渴苏，耳目为一清。孤灯不结花，相对翳复明。明朝遂除夕，岁月惊峥嵘。
辛酉除夕
衰境遇白鸡，自分堕幽墟。造物偶见宽，俯仰复岁除。骎骎迫耄期，凛凛无根株。孰
知尚坚顽，壮者有不如。铜瓶垂碧井，手自浸屠苏。松煤染兔颖，秉烛题桃符。登梯挂钟
馗，祭灶分其余。僮奴叹我健，却立不敢扶。新春无五日，节物倾里闾。罗幡插纱帽，一
醉当百壶。
除夕
六圣涵濡作幸民，明朝七十八年身。门前西走都城道，卧看无穷来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