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斥迷执(习儒道者)。
斥者。排摈义。迷。谓惑而不悟。执。谓固守不移。
儒道二教。说人畜等类。皆是虗无大道生成养育。
此下显二宗之大同也。道经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名曰道。又彼经云。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皆言虗无大道。生成养育之功用也。
谓道法自然。生於元气。元气生天地。天地生万物。
就二宗推明生起次序也。谓者。二宗意旨也。道法自然。语出道经。彼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即上文虗无大道也。自然者。妙本之性。性非造作。故曰自然。道者。妙本之用。道与自然。体用之称。与上文有别。顺文言法。非谓道法傚於自然也。又彼经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今云生於元气。即彼道生一也。元气生天地。即彼一生二。二生三也。天地生万物。即彼三生万物也。前叙中混沌。即儒者之说。此言大道。即老氏之意。前後互举。显二宗之大同也。
故智愚贵贱。贫富苦乐。皆禀於天。由於时命。
人中品类不同。言皆禀於天。由於时命者。儒宗多云。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又云。莫之为而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
故死後却归天地。复其虗无。
前约从本起末。此约原始反终。天地者。儒宗所归。虗无者。老氏所复。道经云。夫物芸芸。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言万物既禀天地元气而生。如草木依根而得荣茂。死则复其本始。如草木凋落。精脉还其本根。是复其所禀之性命也。从天地生。复归天地者。如邵子云。上天生我。上天死我。一听於天。有何不可。此之谓也。
然外教宗旨。但在乎依身立行。不在究竟身之原由。
外教。即指儒道。谓佛法之外也。儒宗五常百行。老氏保雌守弱。皆以修饰其身耳。不言此身因何而有。何故得为人。何故为畜等。纵说原由。不过大道元气而已。
所说万物。不论象外。
象。谓物之形象。天地皆象内也。今世教所谈。至大者。不过天地而已。而人畜万物。皆在天地之中。故其所论。不出天地之外。庄子云。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也。则知天地之外。孔老非实不知。但以世人智浅。未足与议。论语云。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况象外乎。
虽指大道为本。而不备明顺逆起灭染净因缘。
恐有问言。儒道二宗。亦说大道元气等生成万物。则是大道元气。即是身本。那言不究原由耶。故今释云。元气天命父母等。但是生身之具。而非即是身本。譬如孩穉见母笼甑取饼啖之。便知是饼笼甑所成。後来索饼。即指笼甑。岂知笼甑但是成饼之具。岂是饼之所本哉。今元气天地等。笼甑之谓也。执为身本。孩穉之见而已。而不备明云云者。正显二宗所迷也。顺逆起灭者。谓内教所说十二因缘。迷则从无明起行。辗转乃至有生老死。即顺生死起动。而成流转也。悟则从老死逆观。乃至无明。遂起智断无明。由无明灭。故行灭。乃至生老死灭。即登圣果。此明逆生死而还灭也。此十二支通大小乘。义门繁广。非略可尽。言染净因缘者。有二。一约小乘。其说又二。一者。如前十二有支。由无明缘行。乃至生缘老死。是染因缘。由无明灭行灭。乃至老死灭。是净因缘。二者。约苦集灭道四谛。谓苦集是世间因果。灭道是出世间因果。由造集谛因。感苦谛果。名染因缘。由厌苦故。起道谛智。断彼集因。苦果不生。证灭谛理。名净因缘。故净名云。从痴有爱。则我病生。众生病愈。我病亦愈。二约大乘。亦二。一约法相宗。谓藏识法尔包摄三乘及三性名言种子。而一切众生有无不同。若有三乘种子者。遇缘熏习。修行断障。当得三乘圣果。名净因缘。(此且三乘总说应别明之)若无三乘种子。但有有漏三性等种。即造三种业(福非福。不动)三界流转。名染因缘。二约法性宗。真妄和合。成黎耶识。若迷之时。染法(即前妄也)有力。净法(即前真也)无力。向缘下转。沉轮三界。名染因缘。悟时净法有力。染法无力。背缘上转。成四圣位。(佛。菩萨。缘觉。声闻)名净因缘。广如下引。此等法义。外教岂知。况能备明。
故习者不如是权。执之为了。
孔老所说。但是权宜。不执则为入道之缘。固执则为障道之损。圭峰云。儒资戒律。道助禅那。此其缘也。八难之中。世智辩聪。反成为难。此其损也。
今略举而诘之。
就二宗诘难。下文有四。一难道生。道教所执。二难自然。道教所执。儒宗亦执。三难元气。此儒道皆执。四难天命。儒者所执。
所言万物。皆从大道而生者。大道即是生死贤愚之本。吉凶祸福之基。
此按定外宗道生以立难也。
基本既其常存。则祸乱凶愚。不可除也。福庆贤善。不可益也。
道既是常。物亦应常。如世子孙还类父母。则祸乱应常。非人力可以翦除。福庆应常。非积善可能增益。故李思慎云。老谓生与死命也。悉是道之所为。圣与不肖性也。但是天之所与。天与不可逃。道为不可悍。知天道之不可逃悍者。则能安处长生。
何用老庄之教耶。
圣人见善有益。可以致福。故教令为善。见恶有损。可以致祸。故教令远恶。既云吉凶祸福。於我无预。道使之然。不可增损。则孔老设教。劝善禁恶。何所图耶。
又道育虎狼。胎桀纣。夭颜冉。祸夷齐。何名尊乎。
若云万物皆是道之所为者。虎狼害人之兽。道畜之而使害也。桀纣虐民之君。道孕之而使虐也。颜冉之贤而不享年。道夭之也。夷齐之贤而致祸死。道祸之也。道经云。万物莫不尊道而贵德。使道之所为诚如是。何名尊乎。
又言万物皆是自然生化。非因缘者。
此又按定外宗自然以立难也。内教说一切万法从因缘生。谓亲能发起为因。疎能助起为缘。如草木等。从种子生。名曰亲因。水土人时。名曰踈缘。人畜等。从业惑生。名曰亲因。父母。二气。名曰疎缘。彼儒道既执自然。则不推因缘。故庄子云。不知所以然。名曰自然。又云。鹤不浴而白。乌不黔而黑。言皆自然也。儒宗如司马君实无为赞云。进退有道。得失有命。守道在己。功成则天。天复何为。莫非自然。
则一切无因缘处。悉应生化谓石应生草。草应生人。人生畜等。
既不待因缘。则石非草等因缘。应能生草。草生人。人生畜等。以皆非缘故。所言等者。等一切非缘之事。如火应生草木。木生鱼鸟。凡是一切不应生处。皆能生也。正取人不待父母缘。忽自生人等。如西方无因外道。亦作此计。瑜伽第七云。何因缘故。彼诸外道。起如是见。立如是论。答谓见世间无有因缘。或时歘尔大风卒起。於一时间。寂然止息。或时忽尔暴河弥漫。於一时间。顿即枯竭。或时郁尔花木敷荣。於一时间。飒然衰顇。由如是故。起无因见。立无因论。清凉云与此方儒老所计颇同。又涅盘经中。衲衣梵志。求佛论议。佛问云。汝宗何故知非因缘。彼云。我见牛生便能[口*束]乳。龟生便能入水。知非因缘。佛言。若言[口*束]乳非因缘者。俱非因缘。何不[口*束]角。若言入水非因缘者。俱非因缘。何不入火。梵志辞屈。投佛出家。
又应生无前後。起无早晚。神仙不藉丹药。太平不藉贤良。仁义不藉教习。
既云自然。不应缘习。然前後早晚约时。时乃疎缘中一事。如春兰秋菊。社燕宾鸿等。各因其时。人须十月。方乃诞生非自然也。神仙已下。别约有情。神仙要须宿禀寡欲之资。链药服气为缘。方能长生不老。天下太平。必藉忠臣良士。武以定乱。文以经世。君臣相济。然後民安国泰。时和俗淳。人有才德之美。皆资训诲之力。习与性成。未有不学而自成者。执自然者。不亦乖乎。
老庄周孔。何用立教为轨则乎。
既贤者自然而贤。不由教习。愚者自然而愚。教亦无益。圣人立教。便成无用矣。然老氏上土下士之说。孔圣上智下愚之论。在吾教中。葢宿习力故。谓多生熏习纯熟。今得为人。诸识聪利。闻道勤行。孔老於此。谓之生知上士。故白乐天生而识字。世呼为三生人。若宿世从异类中来。未曾熏习。或因秘悋不肯教人。今得人身。诸情暗钝。倥侗颛蒙。困而不学。孔老於此。呼为下愚下士。其中人者。昔虽曾熏。然未纯熟。故於今世。学之则成。不学则殆。由此观之。虽愚钝之资。苟能自勉于学。纵未偕於上达。亦自胜於不学者矣。况中人乎。圣人知学问有益。可以革愚成智。故垂典诰以为轨则。斯则因缘之理明矣。而曰自然。岂为通理。
又言皆从元气而生成者。
此按定外宗元气以立难也。
则歘生之神。未曾习虑。岂得婴孩便能爱恶骄恣焉。
初生之子。八识虽具。创与境遇。未知染着。若渐长大。惯习力故。爱恶滋彰。所谓习与性成。非由元气使之然也。歘。暴起也。言欻然而生也。
若言欻有。自然便能随念爱。恶等者。则五德六艺。悉能随念而解。何待因缘学习而成。
又若生是禀气而歘有。死是气散而欻无。则谁为鬼神乎。
儒者皆执气聚为生。气散为死。夫气散则已断灭。又谁为鬼神乎。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易曰。精气为物。游魂为变。故知鬼神之情状。谓百骇四体。男女构精之所成。故曰精气为物。彼云游魂为变者。即如佛教所说心识。由无质碍。任运能往。故曰游魂。意谓游魂与精气合而为人。精气有灭。而游魂不灭。故为鬼神。则鬼神之说。儒宗许有明矣。而气散则谁为耶。
且世有监达前生。追忆往事。则知生前相续。非禀气而歘有。
达生前。忆往事者。知宿命也。如羊[袖-由+古]之识金鐶。(晋羊祜。字叔子。幼年尝牵乳母至李宅门外枯树穴中。得金鐶一枚。谓乳母曰。此吾先世。为李家子戏所藏也。吾年七岁。堕井而死。事出本传)崔咸之徵墨志。(唐崔咸。父锐为泽潞。节度使李抱真从事。有客卢老者。每徃来泽潞锐尝善待之终谓锐曰。吾当与君家作子。以口傍墨志为验。及生咸。果如其言。出本传)房琯剖松下之书。(唐房琯。字次律。开元中。宰桐庐。尝与道士邢和璞过夏口。入一废寺。坐古松下。和璞使人凿地。得瓮中所藏娄师德与永禅师书。笑谓琯曰。颇忆此否。因帐然。悟前世之为永禅师也。出明皇杂录。东坡诗云。殷勤古松下。为剖瓮中书)唐绍刺灯前之犬。(唐绍者。开元中为给事中。尝与对门中郎李貌善。每厚待之。妻尝谏曰。勿友非类。绍曰。非尔所知。後因骊山讲武。绍摄礼部尚书。玄宗援桴击鼓。时未三合。张说遽令绍奏毕。神武赫怒。拽兵部尚书郭元振坐于纛下。欲斩之。张说跪奏。元振有社稷之功。免死。乃斩绍。先一日。绍谓妻曰。吾前生为杜氏女。适[坝-雨+襾]陵王氏子。十七岁。尝灯下运针昏睡。犬入房。触油污衣。心怒。遂以翦刀刺犬。翦一股折。而犬犹活。复换一股。犬方毙吾十九而亡。犬者。今貌是也。明日行刑。必貌翌日果如所言。初一刀。头未落。再换一刀。头方落。出李吉甫记)圆观峡中之旧约。(唐李澄之。字子原。与道人圆观友善。相约自峡入蜀。路逢女子浣纱。观谓原曰。此吾寄托之所也。葢业缘不可逃。明年某日。君自蜀还。可相临。以一笑为信。又云。吾已三生作比丘云云。已而观果死。明年原如期至女子家。则儿生三日矣。原使抱临明檐。儿果一笑。却後十三年。原至孤山月下。闻叩牛角而歌者。曰。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常存。东坡作传)东坡陕右之梦游。(苏子由。谪南安。与云庵及聪禅师交游。一夕云庵梦同子由聪公出城迓五祖戒禅师。明日以语子由。语未卒。聪公至。具言所梦。与云庵同。山人方谈笑间。忽东坡书至。曰。已抵奉新。旦夕可相见。三人大喜。共出城二十里。至建安寺而东坡亦至。因举梦语坡。坡曰。轼年七八岁时。尝梦身为僧。往来陕右。又先妣方孕时。梦一僧托宿。颀然。眇一目。云庵惊曰。戒公陕右人。後失一目。暮年弃五祖来游南安。终于大庾。逆数五十年。而坡时四十九矣。出冷斋夜话)卢女忆贩羊之宿冤。(长安城南卢叔伦家女子。桑间逢僧乞食。问得食处。女曰。村东二里王家饭僧。遂徃。果得斋。王氏问僧所从。僧以实告。既而王氏翁媪俱至女家。女闭户不出。问女母曰。我家设斋。人无知者。女何知耶。女自房中出呼曰。某年月日。贩羊胡父子何在。翁媪惊趋出。母问女曰。汝适何故。女曰。我前世为夏州贩羊客。姓胡。宿其家。彼杀我父子。羊尽为所有。我後於其家作子。十五得病。二十而终。医药之资。已过所刦。犹每岁与我作斋。虽然。命债尚须偿也。出逸史)西山决弑亲之疑狱。(宋理宗初。真西山帅长沙日。市民程二者。有子年二十。谋弑厥父。密语其友。友恐事发相累。遂首于官。即呼其子问之。子不讳。及问其父。并邻人。皆不知所以。问其子杀父之故。亦无可言者真察其事暗味。乃斋沐叩神。一夕梦神报曰。但问其父二十年前曾作何事。即知之矣。翌日真私问其父曰此事我已知。汝但勿讳。汝二十年前曾作何事。父曰。二十年前。有沩山行者。将钱一千缗。欲买度牒。中夜杀行者。瘗于厨下。以其钱营产业焉。真复私问其子。吾欲释汝。欲以钱一千缗惠汝。从汝所之。汝若得钱。当何所作。子曰。诚如所言。当买度牒入沩山出家。真知行者之怨。遂籍其父产业。计一千缗以付其子。将其父配五百里外。出江湖纪闻)若此之类。今古实多。以此验知。舍身受身。自类相续。非禀气也。
又验鬼神灵知不断。则知死後非气散而歘无。
鬼神有知。证非断灭。若谓死而气散。则其神者为谁耶。
故祭祀求祷。典籍有文。
典籍有文者。如尚书金縢篇。谓武王有疾。周公作册书。祷於太王王季文王。请以身代。乃纳册於金縢之匮中。翌日乃瘳。又如礼记。祭法。祭义。祭统。礼运。皆言祭祷之事。又月令云命有司合秩蒭以养牺牲。以供皇天上帝名山大川四方之神。以祭宗庙社稷之灵。为民祈福等。皆其文也。
况死而苏者。说幽途事。或死後感动妻子。讐报恩怨。今古皆有耶。
说幽途事。多关释典。恐彼儒者尚未信之。今引儒者一说以证。宋吏部侍郎葛立方。字常之。所撰韵语阳秋云。欧阳永叔。素不信释氏之说。既登二府。一日被病亟。梦至一所。见十人冠冕环坐。一人云。参政安得至此。宜速反舍。公出门数步。复往问曰。公等岂非释氏所谓十王者乎。曰。然。因问世人。饭僧造经。为亡追福。果有益乎。答曰。安得无益。既寤。病良已。又如崔子玉之掌冥府事。韩擒虎之为阎罗王。(出搜神记)虞太傅之为更生佛。席相公之为皮场神。(出洪内翰夷坚志)皆幽途事之证。(不能具引)言感动妻子讐报恩怨者。如左传。宣公十五年。晋大夫魏颗。其父武子有爱妾。武子疾。谓颗曰。当嫁之。既疾笃。乃令殉葬。武子死。颗嫁之。亲族难之。颗曰。吾从治命。後颗与秦将杜回战於辅氏。见老人结草以御杜回。踬而颠。获之。夜梦老人曰。余尔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治命。余是以报。又成公十年。晋景公疾。梦大厉披发及地。搏膺而踊曰。杀余孙不义。(前二年。景公以无罪杀臣赵同赵括)余得请於帝矣。(此言帝者。或是岳帝与冥王也。以事关幽途故)六月丙午。公薨。又江湖纪闻。载南宋衢州人郑朝议。从子某。幼旷达能文。娶会稽陆氏女。亦姿媚明爽。伉俪情至。郑生尝。语陆氏曰。万一不幸。汝勿再醮。汝若先丧。我亦如之。陆氏曰。要当齐眉。何不祥如是。相处十年。生二男一女。及郑生疾且死。方释服。陆氏尽携其资适苏州曾公曹。成婚方七日。曾生奉漕檄考试他郡。行信宿。陆氏晚步厅屏间。有急足呼於庭曰。郑官人有书。命婢取之。视外题。但有示陆氏三字。笔札宛然前夫手迹也。视急足。已不见。启缄读之。其辞曰。十年结发夫妻。一生祭祀之主。朝连暮以同欢。俸有余而共聚。忽大幻而长往。慕何人而轻许。遗弃我之田畴。移资财而别户。不恤我之有子。不念我之有父。义不足为人之妇。慈不足为人之母。吾以诉诸上苍。行理对乎幽府。陆氏叹恨。三日而亡。其书朝议男甸者得之。
外难曰。若人死为鬼。则古来之鬼。填塞巷路。合有见者。如何不尔。
此设难也。外宗闻说人死为鬼。则谓人人死已。尽皆为鬼。不知有六道轮回。转受後身。故作此难。
答曰。人死六道。不必皆为鬼。鬼复为人等。岂古来积鬼常存耶。
此设答也。人死六道者。谓或有生天。或还为人。或作禽畜。或堕地狱。前言鬼者。但一趣耳。言鬼复为人者。谓鬼业尽已。或复为人。又或转余趣也。其转余趣者。如梁高僧传。说後汉建和间。沙门安世高。舟行至[邱-丘+共]亭湖。泊舟。岸上有湖神祠焉。神降曰。舟中沙门。吾神宿世道伴。为我请之。安至祠中。神泣诉曰。吾与师尝为道友。以嗔心故。堕此趣中。幸相悯救。师请现本身。神曰。本身丑恶。恐相惊骇。安曰。无虑。忽有大蟒出於神後。引首向安。安抚之。以天竺语说法化导。蟒泣谢曰。幸闻教化。今脱苦矣。以绢千疋。黄白之资。付安。令作功德。安为建寺豫章。(夜话云。今洪州大安寺是)已而见後山有一大蟒。死於草泽中。自是庙不复灵。此亦鬼趣转生之例也。今俗子无识。乃有妄谓佛菩萨同鬼神者。其谬迷甚矣吁。可悲哉。
且天地之气。本无知也。人禀无知之气。安得歘起而有知乎。
气无分别。岂人禀之而有分别乎。若人因禀气而有分别。则草木等亦应有分别。以所禀同故。且天地之气。本无贤愚贵贱之异。岂人同禀之而有贤愚贵贱之异乎。而儒者皆执禀气。谓禀淳和之气。则为圣为贤。禀浑浊之气。则为愚为不肖。不知天地之气。本无差别。自吾人宿习之不同耳。其犹管龠之音。随窍发异。故有清浊高下之殊。而吹者之气。曷尝异哉。若谓吹气有异。则何藉竹管之殊窍乎。又李白桃红。姚黄魏紫。无乃春风之各异乎。何不辨其物性。而责於气也。
草木亦皆禀气。何不知乎。
举例难也。亦应云禽兽亦皆禀气。何飞走之不同。葢天地之气。犹炉冶甑爨之谓。但能成物。非物所本。故炉冶虽能范金。不能变铜铁为良锾。甑爨虽能熟食。不能变糠粃为珍馐。天地之气虽能成物。不能使草木为人。庸愚作圣。良以草木各有根。人畜各有本故也。
又言贫富贵贱。贤愚善恶。吉凶祸福。皆由天命者。
此又按定外宗天命以立难也。儒者多执天命。先儒解云。命犹令也。彼宗但以清气上升至高无上曰天。
则天之赋命。奚有贫多富少。贱多贵少。乃至祸多福少。苟多少之分在天。天何不平乎。
天道至公至平。无偏无党。何故而有贫富贵贱贤愚祸福多少之异。又复於中贫贱祸夭者多。富贵康寿者少。世途目击。往往如是。天实尔者。则公平安在耶。
况有无行而贵。守行而贱。无德而富。有德而贫。逆吉义凶。仁夭暴寿。乃至有道者丧。无道者兴。
无行而贵。如荀子所谓势荣。守行而贱。如任昉自称素业。无德而富。如何曾日食万钱。有德而贫。如相如家徒四壁。逆吉义凶者。如奸邪得志。善良遇害之类。仁夭暴寿者。如盗跖永年。伯牛短折之类。有道无道云者如世善人。动辄坎坷。强梁贪暴。触事利宜。自古迄今。此类常有。世俗每谓天不平。或云天不开眼。故邓攸无子。人谓天道无知。斯之谓也。
既皆由天。天乃兴不道而丧有道。何有福善。益谦之赏。祸淫害盈之罚焉。
儒宗执天命。不知自违其教也。书云。天道福善祸淫。伊训云。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洪范向用五福。威用六极。易谦卦云。天导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坤卦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大抵皆谓天道昭然。祸福不忒。今见无道兴而有道丧。则似易书之说无验。且如善良遇害。则福善益谦之赏全乖。奸邪得志。则祸淫害盈之罚相反。按其文而考其实。全成龃龉。故云何有。良以不推业理。但执天命。故祸福有时而倒置也。
又既祸乱反逆。皆由天命。则圣人设教。责人不责天。罪物不罪命。是不当也。
世人见说古今冶乱等事。莫不皆谓天数。若由天者。经书所说。只合责天。何但责人耶。如诗书所讥。春秋所贬。曾不讥贬天命。何耶。
然则诗刺乱政。书赞王道。礼称安上。乐号移风。岂是奉上天之意。顺造化之心乎。
既云福祸由天。不在人为。天乃自然之理。不容增损矣。则诗书礼乐。惩恶劝善。使人远祸就福。以承天休者。不成空言耶。诗有国风雅颂。善则美。恶则刺。书有典谟训诰誓命之异。皆明二帝三王治世化民之道。孝经云。安上治民。莫善於礼。移风易俗。莫善於乐。凡此诗书礼乐。皆所以规人心於善道者。是以人力而夺造化之权。岂是奉天意而顺天心乎。葢世儒不知感召之端。实由乎我。一向归之天命。不但违佛教因缘之说。亦违自宗诗书礼乐之本意矣。
是知专此教者。未能原人。
结前儒道外宗未了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