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山兴圣万寿禅寺前住持比丘吴郡文琇集
大鉴下第二十三世
紫箨竺原道禅师法嗣
○四明天童了堂唯一禅师
别号“芥室”,台之宁海人,宋丞相叶梦鼎之的裔。从四明“万寿”雪崖庄公,学出世法。
初住延庆,迁台之紫箨四明“天宁”。 僧问:“金刚眼中着得什麽?”师云:“着得什麽则且置,唤什麽作金刚眼睛?”僧云:“学人不会”师云:“问取灯笼”。僧云:“十二时中如何用力?”师云:“无汝用力处。”僧礼拜。僧问:“如何是佛?”师云:“八角磨盘空里走。”僧云:“如何是法?”师云:“赤脚踏氷棱。”僧云:“如何是僧?”师云:“井底种林檎。”僧云:“如何是一体三宝?”师云:“骅骝将捕鼠,不及跛猫儿。”僧问:“万法归真,真归何所?”师云:“三脚虾蟆着锦裆。”
上堂:“我此间也无禅,也无道,也无玄,也无妙;只有一口劒,佛来也斩,魔来也斩。众中忽有人出来道:借和尚劒看。只向他道:三年一闰,五年再闰。”
上堂,举“盘山积禅师示众云:‘心月孤圆,光吞万象;光非照境,境亦非存;光境俱亡,复是何物?’”师云:“天台则有,南岳则无,赵州东壁挂葫庐。”
上堂:“饮光论劫坐禅,布袋终年落魄。质库何曾典牛,蚁子不食生铁,占波国人语言难辨。一二三四五,虗空缺处补;五四三二一,黄昏候日出。”拍禅床下座。
上堂:“佛祖向上巴鼻,诸人本地风光。觑得破者,银山铁壁;觑不破者,银山铁壁。且道一大藏教是个切脚,毕竟唤什麽作正文?”拈拄杖,“兴化棒头知落处,笑看千嶂起风雷。”退院。
上堂:“百尺竿头抛铁网,千峰顶上棹金船;行来此日难行事,了得前生未了缘。”
终时寿八十四。
○台州瑞岩恕中无愠禅师
台之临海人,别号“空室”,族姓陈。七岁入乡校,所读书不烦再授。往径山,依寂照薙落。辞,游方,见“净慈”灵石芝、“资福”一源灵。源造诣深远,师扣问细大事至详切。既而归径山,寂照令居择木寮。东还,见“太白”平石,典藏教。久之,又偕聪木、庵兴、大宗参竺。原於紫箨以“看狗子”话未破为问,才开口被一喝,即大悟。因进一颂曰:“狗子佛性无,春色满皇都,赵州东院里,壁上挂葫芦。”原乃笑曰:“恁麽会,又争得。”师拂袖便出。开法明之“灵岩”、台之“瑞岩”。
室中示众曰:“稳坐家堂,因甚主人翁不识?掀飜大海,掴碎须弥,平地上因甚擡脚不起?眼光烁破四天下,自家眉毛落尽,因甚不见?” 僧问:“如何是‘瑞岩’境?”师云:“风吹不入。”僧云:“如何是境中人?”师云:“水洒不着。”僧问:“如何是函盖乾坤句?”师云:“猛虎口里活雀儿。”僧云:“如何是截断众流句?”师云:“金刚手里八棱棒。”僧云:“如何是随波逐浪句?”师云:“李白捉月,张骞乘槎。”
上堂,竪起拂子云:“世尊拈花,达磨面壁;乃至後来,或行棒行喝,或擎叉舞笏,神头鬼面,百种施呈,总向这里出掷下。”云:“好事不如无。”
上堂:“辞亲割爱,剃发染衣,入此门中,合为何事?若也知惭识愧,是真出家。一出俗尘恩爱家,二出三界火宅家,三出粗感烦恼家,四出细惑无明家。出得四家,始称衲僧家。且如何是衲僧家?撞着冤家、恶口小家。”
上堂:“情尘易遣,理障难除。十二时中,放教虗豁豁地,不取一法,不舍一法。情尘不遣而自遣,理障不除而自除。饥则吃饭,寒则添衣,又不可违时失候。”
上堂:“若以语言名状心,终不得心;不以语言名状心,亦不得心。去此二途,如何凑泊?驴唇先生开口笑,阿修罗王打[跳-兆+孛]跳;海神失却夜明珠,擘破毗卢穿七窍。”
学者景从。俄,谢事,居“松岩”。洪武七年夏,日本国主遣使入贡就奏,请师化其国。以水晶数珠、峩山石砚为贽。上召师至阙,师以老病辞。上悯而不遣,留处界。时,金华宋公濂在翰林,休沐日则访师,剧谈道妙。
是年冬奉诏东还。宋公为制《语录序》,晚年因弟子居顶住翠山,迎师奉养,四方参扣者无虗日。忽遘微疾,索笔书偈曰:“七十八年无法可说,末後一句露柱饶舌。”端坐而逝,实洪武十九年丙寅七月十日也。闍维,奉骨窆翠山之唐嶴。
○宁波天童木庵司聪禅师
台州临海谢氏,宋宰相方叔之後;父岳,母黄氏。年十五,从鄞之“灵峰”汶公,学出家法。既祝发受具,谒“天童”平石砥公,居侍司;登径山,依原叟端禅师,升典藏之职。
师自察所得不离见闻觉知,岂为究竟。有老宿言,紫箨道公,本色钳鎚。时,道公春秋高,栈绝人事。师至,却之;如是者三,方纳之。
一日,举圆照以“庭前柏树子”答僧问“古帆未挂机缘”。师豁然开悟,彻见从上诸祖用处。
至正辛卯,来太白蒙堂;闭一室禅诵,日有常规。久之,行宣政院檄,师出世里之“洪佑”,迁“国清”。皇朝洪武二年,陞“天童”法席,出诸方。
上堂:“从缘有者,终成败坏;不从缘有者,历劫常存。举起拂子,穿却德山鼻孔,换却临济眼睛。”
上堂:“百丈卷席,秘魔擎叉,南泉斩猫,大随烧虵。犀因翫月纹生角,象被雷惊花入牙。”
上堂:“一切法即诸佛法,一切道即诸佛道,一切语即诸佛语,一切事即诸佛事。南瞻部洲,北郁单越,西瞿耶尼,东拂于逮,家家门底透长安。”卓拄杖一下,下座。
五年,朝廷即锺山设无遮大会,诏两浙高行僧,校雠《藏经》,仪袁法事。师预焉。屡获赐坐,从容论道;诏师说法,开示幽显。
及东还,寻,退居东堂。因自号“东院”。十四年四月朔入灭,寿七十。
○杭州径山大宗法兴禅师
别号“松石”,台之黄岩阵氏,幼岐巍。在龆齓中,重默如成人。年十五投同邑“瑞严寺”明公出家,依平石砥于“天童”。命侍香。逾浙,见古鼎于“径山”,延入藏司。
时,归源藏老于仙居紫箨。师与木庵聪等,折节轮诚,咨决法要,有省。出世永嘉“太平”,迁乐清“寿昌”、鹰山“能仁”。
上堂:“青海崖头,双溪那畔;烟波万顷,渔市千家。突出衲僧,巴鼻显示;第一义谛,当头坐断。百匝千重,一句全提,十方通畅。所以道:佛佛授手,祖祖相传。德山入门便棒,临济入门便喝;秘魔擎叉,俱胝竪指。检点将来,总是三家村里卖草鞋底相识。”蓦拈拄杖,“须弥山上走马,大洋海底横身。天无私临,日无私照;山岳穹崇,江河浩渺。是故金轮御,万国咸宁;玉烛调,四时式叙。狸奴、白牯齐歌至化,露柱、灯笼共乐昇平。”卓拄杖,“洪钧妙力先天地,五叶花开徧界春。”
上堂,举杨岐拈拄杖示众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以拄杖画一画云:“山河大地,天下老和尚百杂碎。作麽生是诸人鼻孔?”良久,“劒为不平离宝匣,药因救病出金瓶。”喝一喝,卓拄杖一下,师拈云:“大小杨岐,巧尽拙出。”蓦拈拄杖,云:“诸人鼻孔即且置,作麽生是山河大地,天下老和尚百杂碎?”靠拄杖,“不因紫陌花开早,争得黄鸬下柳条。”
洪武丁卯,僧录司选师补处“径山”。衲子向风云合。斋厨不给,乃吴江望族葛德润乐为之赈,与师若有宿契然。
明年遘微疾,前住侍复原报禅师,居“寂照庵”。一日来问疾。师危坐欵茶话而别。忽顾待僧,云:“吾行矣。”侍僧曰:“临行一句作麽生道?”师云:“空手揑双拳,开口落第二。”僧曰:“恁麽,则与和尚流通去也。”师云:“也不消得。”侍僧拟再进语,师竪一拳示之。即索笔,书偈云:“生也如是,死也如是,如是如是。咄咄。”掷笔而逝,乃三月十一日也。茶毗,舌根、牙齿不坏,其徒塔于支陇东崦,其营立之费,则出义士山左者,姓姚彦仁氏。
○四明保福一庵如禅师
温州人。上堂:“昨日说凡夫法,圣人不会;今日说圣人法,凡夫不知。”拈拄杖卓一下,“虾蟆跳上梵天,蚯蚓蓦过东海。”
上堂:“三德六味供佛供僧;有情无情均沾利乐。还有知恩报恩者麽?有水皆含月,无山不带云。”
上堂,“粥罢吃茶,茶罢陞座。摩诃衍法,离四句,绝百非。”便下座。
○黄岩灵石古帆新禅师
初,见东州永於虎丘。俾典藏钥。次见竺原於鸿福。一夕,上方丈,请益云:“某甲看狗子无佛性话,无入头处。望和尚垂示。”原厉声云:“夜深,下去!”师归堂中,诟骂云:“不为我说则休,何得见嗔?!”有人说向竺原。竺原云:“他向後自会去在。”师闻之,当下廓然。
保宁古林茂禅师法嗣 ○苏州灵岩了庵清欲禅师 别号“南堂遗老”,台之临海大雄山朱氏,母黄。九岁而孤,仲父茂上人,引登径山,为童子;依虎岩试经,得度受具。希白明藏主亦师之叔父,自“育王”横川会中来,一见,以法器期之;提诱辨诘,无所不至。谓曰:“子气锐甚,非佛性不足为师;今在苏之开原,往见不可後。”
师即谒佛性。性问云:“近离何处?”师云:“径山”。性云:“船来,陆来?”师云:“二俱不涉。”性云:“汝安得到此?”师便喝。性云:“虽是後生,却堪雕琢。”他日,性又问:“汝岂不是‘径山’来?”师云:“是。”性云:“山上有鲤鱼,井底有蓬尘,作麽生?”师云:“和尚甚处得这消息来?”性云:“钦师因甚犹被马师惑?”师云:“也少和尚一分不得。”性云:“参禅须是些子始得。”师乃掩耳而出。
皇庆初,佛性被旨复住“开原”,师为入院侍者,继掌藏教。还径山虗谷陵,选为後堂首座。佛性迁建业“保宁”,分第一座说法。
天历乙巳,出世漂水“开福”。元统癸酉,迁嘉禾“本觉”。帝师大宝法王有旨,赐金襴衣并“慈云普济禅师”号。居十年,退居南堂。至正乙酉,应中吴灵岩请,衲子闻风而萃。
室中垂语云:“文殊、普贤起佛见、法见,贬向二铁围山则固是。且道释迦老子还有过也无?”良久,云:“休”。
上堂:“一大藏教,束之高阁;长期短期,无绳自缚。莫更纷纷纭纭,直须洒洒落落。杨岐一头驴,只有三只脚;潘阆倒骑归,颠杀黄幡绰。五味拈来饡枰鎚,别有香风满寥廓。”喝一喝。
上堂:“前无释迦,後无弥勒,中无自己。钟楼上念赞,床脚下种菜;甜瓜彻蔕甜,苦瓠连根苦。”
阅五载,复归“南堂”。时,江浙行省丞相遣使延请,师坚卧不起,作三偈答之。有“绿萝窻下垂垂老,轩盖林中不得来”之句。
癸卯秋八月十三日,感微疾,默而不言。至二十五日,索笔书偈云:“七十六年,无後无先;圣凡情尽,明月中天。”适通守陈公元礼来候疾,谓师曰:“和尚,东南大法幢也。时既至矣,可无一言启迪我辈乎?”师瞪目大笑,遂泊然而逝。闍维,火未盛,有红白二圆光盘旋龛顶,良久,浮空而灭。顶骨、舌齿俱不坏,舍利无筭。侄僧祖灊等收而藏之“南堂”,即千佛塔院。
○台州龙华会翁清海禅师
临海人,年三十始入道。投“径山”虎岩披剃,至旃檀林巡按。有见其举止山野,窃讥诮之。即发愤,翼日往天目求中峰诲示,昼夜弹力参究,睡重难遣,摘数珠撒暗地,摸足数乃已,久之无所入。
时,东州住“虎丘”,古林住“开原”,东岐住枫桥“寒山”。师如苏州,出入三大老之门,渐臻阃奥。出世“龙华”。
师室中垂语云:“举足下足,无非道场,因甚却踏不着父母未生面目?开眼便见,因甚不识?”一日,问僧云:“甚处来?”僧云:“天台。”师云:“还闻长觜鸟说禅麽?”僧云:“闻。”师云:“摩斯吒因甚心挂树枝,身沉海底?”僧拟议,师即打出。
僧问:“如何是三乘教外别传底事?”师云:“汝若不问,我即忘却。”僧云:“恁麽,则学人有赖也。”师云:“切忌错承当。”
上堂:“木落四山空,水肃潭石见;霜气晓萧萧,又是十月半。堪笑衲僧家,漏逗浑不筭;若也筭,两个五伯,原是壹贯。”喝一喝,下座。
上堂:“诸佛时时降生,诸佛时时成道,诸佛时时灭度。若言有过去、未来、现在,大似无事生事。毕竟如何?飰箩里还着得屎麽?”喝一喝,下座。
上堂:“一释迦、二原和、三佛陀,分明道了也。献佛不在香多。”
师谢事西游,寓云间南禅。是时,蒙尚为驱乌受经,师正宗兴山。主迎师来双江“绍隆”。有一居士行业极谨,年七十余。欲礼师剃度故也,居士後名“觉显”,号“无外”,终时多灵异。由是蒙得侍左右,仅一岁。师每举古德语示蒙,蒙不能晓。寒夜爱拥炉坐,甞引声吟曰:“腊月寒深道者孤,一堂禅侣守寒炉;衲衣穿处氷侵骨,坐到更深炭也无。”蒙遂扣问云:“古人毕竟意在於何?”师曰:“你他後自会去在。”
年九十三,抵“育王”守横川祖塔。俄,跌损左足,不能良行。每牀坐,当清夜,朗吟古人偈语。其徒文涣问曰:“一生参禅到此不能受用,却托吟咏自遣。”师曰:“不见大慧和尚因疾呻吟,左右云:平生呵佛骂祖,今乃尔。大慧云:痴子!呻吟便不是耶?!”涣礼拜。既寂,火化,异香袭人。
○温州仙岩仲谋猷禅师
本郡人。上堂:“明头来明头打,着甚屎急;暗头来暗头打,着甚屎急;四方八面来连架打,着甚屎急。总不与麽来时,明日大悲院里有斋。又且如何?踏破草鞋赤脚走,好山犹在最高峰。”
上堂,举松源和尚示众云:“石巩张弓,鲁祖面壁;正令不行,抝曲作直。”师云:“广教则不然。石巩张弓,鲁祖面壁;绵褁秤鎚,锦包特石。”
上堂:“碧天杳杳,红日团团;空里无花,眼中无翳。成佛作祖,正是这个时节;拖犂拽杷,正是这个时节。”
谢藏主侍者至,上堂:“一默酬僧,雷轰电激;三唤领旨,玉转珠回。七十三,八十四;筑着磕着,碍塞杀人。”拈拄杖,“昨夜西风枕簟秋,无限蝉声噪高树。”
读《正法眼藏》,偈曰:“竹榻夜长灯焰短,萝窻昼永日光浮;二千余载真消息,五十平头病比丘。”
○日东建长竺仙梵仙禅师
自号“来来禅子”。见休,居於“保宁”,得心要。
泰定间,日东遣使来聘。既至其国,道契其王臣,度人不可胜纪。熈怡和尚甞叙其〈语录》,有云:“惟古林诸子多贤,而崭然绝出者二人。其一南堂欲公,道鸣中国;其一竺仙,化彻异邦。可谓二甘露门矣。”是《录》称性而谈,妙得家法;纵横迅揵,云兴泉注;示用应机,如矢中的。宜乎东人感化得度者夥也。
南堂甞以三偈悼之。其一曰:“五住招提尽大方,座中冠盖拥朝行;雷音远震扶桑国,缮写归来作宝藏。”
○苏州定慧大方因禅师
既谢事,居灵岩老宿华公房。至正壬戌九月八日,郡守周义卿以事入山,师忻然出迎。谓云:“某此月十四日即此日大化,侯其为我证明。”周戏诺之,别去。
至十三日,师以偈寄侯曰:“昨日岩前拾得薪,今朝幻质化为尘;殷勤寄语贤佳道,碧落云収月一痕。”是夜,请於华,以燥薪为高棚。十四日晨起,与众僧诀;遂自秉火,行陞柴棚;薪得火,烈焰炽然;於火聚中,祝香云:“灵苗不属阴阳种,根本原从劫外来;不是休居亲说破,如何移向火中栽。”度数珠与华,云:“聊当遗嘱。”火焰到处,多得舍利。
侯闻之惊异,为诗二章以挽之。“南堂”欲公悼以四偈。其首章云:“佛日西倾不柰何,奋身挥起鲁阳戈;向来入室操戈者,火後争収设利罗。”
○四明清凉实庵茂禅师
僧问石头和尚道:“言语动用没交涉,意旨如何?”师云:“打铁不离火星。”僧云:“只如药山道:非言语动用亦没交涉。又且如何?”师云:“一对无孔铁鎚。”僧问:“德山棒,临济喝,是同是别?”师云:“悬羊头,卖狗肉。”僧问:“朕兆未分人尽望,及乎天晓意如何?”师云:“红日上山头,清风吹木杪。”僧云:“恁麽,则尽大地是解脱门。”师云:“把手拽不入。”
上堂:“直下便是,大似眼里撒沙;向上承当,还如空中钉橛。直饶上无攀仰,下绝己躬,常光现前,壁立万仞,正是扶篱摸壁汉到这里。纵有悬河之辩,啮镞之机,一点也用不着。”拈拄杖卓一下,“八十翁翁辊绣球。”
净慈东屿海禅师法嗣
○杭州径山悦堂希颜禅师
四明人,初住苏州崑山“东禅”,升“万寿”、虎林之“净慈”;行中书省左丞相达失公举主“径山”。
结制,上堂:“今朝四月十五,天下丛林结制;东禅懒散过时光,未免依时卫旧例。普请同道高流切莫开眼瞌睡。”
上堂,举“僧问投子:‘春雨淋淋,因甚百草不抽芽子?’云:‘芭蕉只恁麽长。’”师云:“今日忽有人问:‘万寿春雨淋淋,百草因甚不抽芽?’只向他道:‘春色无高下,花枝自短长。’”
上堂:“十五日已前,水涨船高,泥多佛大;十五日已後,乌栖无影树,花绽不萠枝。正当十五日,又作麽生?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
上堂:“山鸣谷响,虎啸龙吟。是汝诸人,向什麽处安身立命?流止亭前新号令,鉢盂峰下旧家风。”
上堂:“一不做二不休,打爷须是铁拳头。”拈拄杖卓一下,云:“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
○四明育王雪窻悟光禅师
姓杨氏,成都新都人,投“天王寺”了冲薙染。出峡,徧历禅林。
至杭,谒东屿于“净慈”,屿问:“三乘十二分教即不问,如何是行脚句子?”师拟答,屿亟以拄杖逐去。师坚坐堂中,夜半见飞蚁扑灯,忽有省;因叹曰:“若不遇善知识,不几空过一生。”已而开法苏之“白马”,陞“开原”。宣政院使纳麟高公举住“育王”。
师室中垂语云:“尽大地是沙门一只眼,因甚不见自己?透过荆棘林是好手,因甚平地上死人无数?手擡利刃劒,因甚胡孙子不死?”僧问:“年穷岁尽时如何?”师云:“家家门首钉桃符。”问:“如何是金刚正体?”师云:“飜檐帽子秃袖布衫。”
上堂:“大众,道不用修,但莫染污:禅不用学,只贵明心。心明则无菩提可求,绝学则无烦恼可断;自然虗而灵,寂而妙;头头显露,法法全彰。然虽如是,要称本色衲僧,且待三十年後。”
上堂:“山僧这里不似诸方,说影子里话;分明向你道:日东昇,月西没;飰是米做,炭是柴烧。汝若自生分别,也恠老僧不得。”下座。
一日,有僧来参。师云:“何处来?”僧云:“天台。”师云:“将得鉢来麽?”僧云:“将得来。”师云:“何不呈似老僧?”僧云:“且过中有。”师云:“我不问这个鉢,我问无底鉢。”僧罔措。师云:“俊快衲僧能有几个。去!”
○四明育王大千照禅师
别号“元虗”,初住温州“明庆”,迁明之“宝陀”。
至“育王”,师室中手握木虵,问学者云:“唤作木蛇则触,不唤作木蛇则背。速道速道!”僧拟议,师便打。
上堂:“世尊三昧,迦叶不知;迦叶三昧,阿难不知;阿难三昧,商那和修不知。棒打石人头,剥剥论实事。”
上堂,举法灯云:“无根兮得活,离地兮不倒;日用尚不会,更於何处讨?”师云:“切忌唤钟作瓮。‘有物先天地,无形本寂寥’。唤作无根得麽?‘能为万象主,不逐四时雕。’唤作离地得麽?日用尚不会,会又会个什麽?”喝!“西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
上堂:“古德道:‘结夏已五日了也,水牯牛作麽生?’又有道:‘结夏已十日了也,寒山子作麽生?’聊成一偈,举似大家。‘一头水牯一寒山,困则眠兮饥则飡;终日拈香并择火,不知身在画图间。’”下座。
○苏州穹窿子原自厚禅师
本郡人。佛诞,上堂:“有见则为垢,此则未为见;远离於诸见,如是乃见。佛‘毗蓝园’里示现受生,九龙吐水灌沐金躯。汝等诸人眼里还着得屑麽?”喝一喝,下座。
请藏主,上堂:“诸佛出世,说个甚麽?祖师西来,传个甚麽?有眼如盲,有口如哑;一默酬僧,柴瓣扬下。五千四十八卷,飜成黄叶止啼。咄咄咄!力围希,禅子讶,中眉垂。”
○苏州虎丘中行本复禅师
本郡人。上堂:“心生种种法生,森罗万象乱纵横;心灭种种法灭,如净琉璃含宝月。也无生,也无灭,雨後千山呈秀色。正法眼藏破沙盆,无位真人乾屎橛。”蓦拈拄杖,云“大丈夫须猛烈,贼来须打客来看,五台问取三菩萨。”
○苏州芝塘明因天渊湛禅师
天历改原,师在凤山“资福”一源灵会中,居前堂。秉拂云:“翔凤山前,行看白云,乍舒乍卷;禺泉亭上,坐听流水,或抑或扬。眼处作耳处佛事,耳处作眼处佛事,便见非唯观世音,我亦从中证。”
已而一源云:“有‘便见’二字,是与别人说话;无此二字,方是自家说话。”师不觉退席,谓人曰:“还丹一粒,点铁成金,堂头之谓也。”
○台州万年横江浩禅师
郡之仙邑东溪郑氏,出世“紫岩”。上堂:“曹溪路上,水泄不通;紫岩山前,千郊两足。所以道,今年雨水非常足,管取秋来田稻熟;牧童齐唱太平歌,笑倒东村王大叔。好大众,杨广山前草,凭君待价炖;异苗飜茂处,深密固灵根。”击拂子,“将谓白云老祖,却是大阳和尚。”
上堂:“佛无众生不成佛。”良久,“一雨普施,三草二木。”
颂“赵州柏树子”话曰:“赵州禅在口皮边,方便垂慈为指南;可笑死於言下者,竞从庭柏树头参。”
师室中甞垂语云:“抝折无星秤,将什麽称斤定两?猛虎当路坐,鹞子过罗。”
○天台明岩太古熈禅师
久依双清,得心法。愠恕中早岁甞参。师问云:“藏主久参竺原和尚,世尊初生下时,做出许多神头鬼面,还知落处麽?”愠对云:“美食不中饱人吃。”师忽离位,分手指上下,乃至步武,厉声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苏州吴县宝华枯林泽禅师
本邑人,“余庆院”受业。早依双清,于“净慈”掌记室。出世郡之枫桥“普门”,迁“太平”,升“宝华”。
上堂,拈拄杖示众云:“唤作拄杖子则触,不唤作拄杖子则背。”卓拈杖云:“如我按指,海印发光;汝暂举心,尘劳先起。”
解制,上堂,卓拄杖云:“布袋头解了也。”又卓,云:“铁弹子百杂碎了也。衲僧家一任东去西去。”喝一喝,“逢人切忌错举。”
岁旦,上堂,举“僧问黄龙云:‘旧岁已去,新岁未临;不涉二途,请师速道。’黄龙云:‘东方甲乙木。’”师颂云:“东方甲乙木,言端语亦端;晓来风色紧,依旧孟春寒。”
万寿南州珍禅师法嗣
○苏州万寿中峰宗海禅师
上堂:“即心即佛,舌头无骨;非心非佛,此地无金。还识马大师用处麽?听雨寒更尽,开门发华深。”
慈净灵石芝禅师法嗣
○嘉兴法喜岳云一嵩禅师
上堂:“灵机绝待,妙应无差;南泉斩猫,归宗斩虵。星河秋一鹰,砧杵夜千家。”
上堂:“灵光独辉,逈脱根尘;左眼八两,右眼半斤。”卓拄杖,“石牛阑古路,一马生三寅。”
上堂:“大海乾枯,虗空突兀;南岳磨甎作镜,马祖坐禅成佛。灵山会上,无许多事;少室峰前,无许多事。”
一日,三人新到相看,师问云:“识得一万事,唤什麽作一?”僧竪起一指。师云:“你既不会,第二近前。”僧云:“也知和尚惯用此机。”师云:“过那边着。”指第三僧云:“者个僧却较些子。”僧罔措。师云:“同坑无异土。”
径山虎岩伏禅师法嗣
○四明育王月江正印禅师
自号“松月翁”,福之连江刘氏。参虎岩於“灵隐”,岩授以狗子话,俾参究。久之,以偈呈露,岩颔之。令侍香,复掌藏教。自是声誉隆着。“育王”横川慎许可与师语,喜愕曰:“此後学甘露门。”元贞乙未,开法常之碧云。迁松江淀山南禅湖之何山道场,至“育王”,所至弘道树业厥功茂焉。
师室中垂示云:“钟楼上念赞,床脚下种菜;荆棘林中是什麽人行履?两个泥牛闘入海。无位真人因甚额头汗出?达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祖师鼻孔长多少?”
上堂:“古德道:菩提、涅盘、真如、佛性,名异体同;真心、妄心、佛智、世智,名同体异。熔瓶、盘、钗、钏为一金,搅酥酪、醍醐为一味。春色无高下,花枝自短长。”
上堂,举“僧问广德周和尚云:‘阿逸多不断烦恼,不修禅道,佛说此人成佛无疑。此理如何?’德云:‘盐尽炭又无。’僧云:‘盐尽炭无时如何?’德云:‘愁人莫向愁人说,说向愁人愁杀人。’”师颂曰:“行看山兮坐看山,春风花鸟自关关;善财别後无人到,楼阁门开尽日闲。”
师居“育王时”,帝师闻其道,赐以金襴法衣,号曰“佛心”。普鉴将终,索浴更衣,书偈而逝。闍维,舍利不可胜数,其徒塔于松江真净。
○苏州万寿别岸若舟禅师
嘉兴人,姓朱氏,礼华亭“海慧寺”觉源祝发。参虎岩於径山,即投以偈,遂蒙印可。 住後,上堂:“一叶落,天下秋;凉风暗度,酷暑潜収。一种可人描不得,夜明帘外月如鈎。”
上堂:“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如井觑驴,如驴觑井。圣远乎哉?体之则神。南山起云,北山下雨。一夏九十日过了也,且道之与圣在什麽处?金风兮浙浙,玉露兮瀼瀼。耶舍塔中敲铁磬,天台鴈宕绝人行。”
上堂:“一切法是佛法,一切心是佛心。青萝夤缘,直上寒松之顶;白云淡泞,出没大虗之中。”下座。
上堂:“十二时中,无纤毫系念,犹是阴界。那里是汝放身命处?栴檀丛林栴檀围遶,荆棘丛林荆棘围绕。”
赠延上人,书《华严》偈曰:“杂华林里展戈矛,笔阵堂堂巧运筹;五十三人俱纳欵,百城烟水一毫収。”
○杭州径山南楚师说禅师
南昌邓氏,初见一山万于“开先”。侍次,山顾谓曰:“马祖陞堂,百丈卷席,意作麽生?”师抗声曰:“二俱不了!”山器之。
辞去,谒虎岩於“灵隐”。岩问:“从甚处来?”师曰:“庐山‘开先’。”岩曰:“青玉峡吞却华藏世界,五老峰走入藕丝窍里。汝还知麽?”师曰:“赖有和尚证明。”岩骇异。
未几,岩移“径山”,师与俱侍香。久之,去,掌天童“东岩”书记。岩化去,竺西继之,复命分座,出世番易“妙果”。
先有旨,遭义学僧三十六人,开讲席于诸郡名刹。在饶州“妙果”,师至,以禅讲混杂,别作一寺处之。曰“天寿万安教寺”。主庐山“开先”,复一新之。中吴“承天”既毁,强师来居。既至,施者麏集。大致坚良之林;所徵众工,必极天下之选。故楼殿巨丽,像设严好,东南无与,俪踵昙芳。
居“径山”,法席亦鼎盛。僧问:“说法者当如法说。作麽生是如法而说?”师曰:“绵褁蒺藜,锦包特石。”僧云:“专为流通去也。”师曰:“且莫诈明头。”
上堂:“洪机在掌,巨灵神擘,开泰华之峰;明镜当台,演若多烁,破迷妄之域。诸禅人会不会?虾蟆跳上梵天,蚯蚓蓦过东海。”
上堂,举“僧问赵州:‘如何是毗卢圆相?’赵州云:‘自小出家,不曾眼花。’”忽有问径山:“如何是毗卢圆相?”只向道:“桃花带日舒红锦,草色连天屐展茵。”
终于苏城“法喜庵”,其徒奉全身归葬径山之东崦 。
○婺州宝林明极楚俊禅师
四明昌国黄氏,依虎岩於“冷泉”。一日,岩见问曰“是什麽?”师拱而前曰:“和尚莫瞒某甲好。”岩曰:“未在,更道。”师曰:“某甲无侍者,只对和尚。”岩休去。
住後,上堂:“好诸禅德,一切智通无障碍。五须弥山障碍你不得,百亿刹土障碍你不得,四大海水障碍你不得。拈灯笼向佛殿里,将山门来灯笼上。”
上堂:“有时教伊扬眉瞬目白云万里,有时不教伊扬眉瞬目白云万里;有时教伊扬眉瞬目者是白云万里,有时教伊扬眉瞬目者不是白云万里。定林如此批判,还契得马大师麽?白云万里。”
日本国王具书,以国师礼聘至彼。对扬称旨,命住钜福山“建长寺”。示寂时,年七十五岁。
○杭州灵隐独孤淳朋禅师
俗姓杨氏,临海人。上堂:“晃晃焉於色尘之内,而相不可覩;昭昭然於心目之间,而理不可分。古人垂示处,不妨明白;後人领解处,多是颟顸。‘天宁’今日矢上加尖去也。一夜落花雨,满城流水香。”
上堂:“因妄说真,真无自相;从真起妄,妄体本空。妄既归空,空亦不立。”良久,云:“荡荡一条官驿路,晨昏曾不禁人行。”
上堂:“会即事同一家,不会万别千差。不会则且置,如何是事同一家?鸡寒上树,鸭寒下水。”
上堂:“毕鉢岩前,风清月白;曹溪路上,浪静波平。灵鹫山中,从苗辨地;三段不同,収归上科。”
上堂:“春风吹,春雨滴,落花满地春狼藉;云外青山青又青,独立寥寥[筐-匚]何极。诸人要识朱顶王,者汉从来头脑赤。”
延佑甲寅,住“灵隐”。至元丙子秋入寂,寿七十八。全身葬“普光庵”後。
○温州江心无际本禅师
入院山门佛事,云:“江心门户,逈与诸方不同;不设枢机,昼夜开豁。”示徒偈曰:“大地撮来如粟粒,九旬禁足诳婴孩;杨岐种子无碑记,时把龟毛眼里栽。”
有岐上座者,乃“明岩”太古熈公弟子。一日,持郁山主《跨驴图》请题。师援笔疾书曰:“策蹇溪桥蹉脚时,悞将豌豆作真珠;儿曹不解藏家丑,笑倒杨岐老古锥。”置笔,乃问云:“你且道,杨岐这一笑,落在什麽处?”岐云:“无风荷叶动,必定有鱼行。”师掌,云:“归去!”师前分明举似,岐即仲邠也。
天童竺西坦禅师法嗣
○金陵龙翔孚中怀信禅师
明之奉化姜氏,母刘。礼里之鹿顶山“法华院”子思薙[髟/采],徧扣浙西诸德之门,平昔胸中凝滞,淘汰殆尽。会“华藏”竺西,迁“天童”。遂随以来,於其言下悟旨,领纲维职。迨云外岫继席,留掌藏教。泰定三年,出世四明“观音”;迁“宝陀”。
元统二年,朝廷降香,营修功德庄严大士妙相。使冋,特旨赐“广慧妙悟智宝弘教禅师”号,及金襴紫伽黎。 至正乙酉,赴“天童”,众废具举。且营寿塔於中峰祖庭,为终焉计。未几,应龙翔之辟,不得已也。
师不倦提唱,随机示用,出於自然,德性真率,和气霭然,未甞以声色忤人。
至正丁酉八月二十四日,晨起更衣,趺坐而瞑,如入禅定,良久气尽。停龛七日,颜貌如生。闍维,设利不可筭,贮以宝瓶,光发於外。塔牛首山东麓。寿七十八,腊六十九。
○四明雪窦华国子文禅师
“慈觉圆通”者,帝师大宝法王所赐之号也。俗姓赵氏,宋清献公之裔孙,父讳“烨愽”,学号“纯儒”。故师於经史诗书,皆自幼习。
出家里刹“净慧”,从毕万一经公薙染。公天台性,具少林心要,悉能淹贯。师亲杖屦既久,所获非常流可比。辞,游两浙,参扣诸硕德,求是正之耳。
时,竺西在毗陵“华藏”,一见契合;及迁“天童”,起师为记室。“雪豆”横山锡又以第一座招之。寻,开法“奉慈”;迁“万寿”,陞“雪豆”。
至正辛卯二月六日,示微疾而卒。龛留七七日,颜无异於存日,流汗被面。闍维,顶骨牙齿不坏。寿八十三,腊七十。
○四明天童正宗法匡禅师
定海人,俗姓赵,依竺西於“太白”。入室次,竺问曰:“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只麽得?”师随答云:“寐语作麽。”竺挥竹篦,师拂袖退,竺颔之,命为侍者。寻,掌藏钥。
初住明之“开寿”,迁龙兴“上蓝”,陞“蒋山”。江浙丞相赤怜真班入山,作礼宝公,问曰:“大士生鹰巢中,是否?”师曰:“要且谩丞相不得。”又问:“大士十二面,那个是正面?”师以手打圆相,云:“巍巍堂堂,炜炜煌煌。僧繇敛手有分,梁皇窥觑无门。”相遂有省,施[卄/毦]段玉琖。至正十三年,行院请住“天童”。
上堂:“一雨火云尽,千峰午吹凉;幽栖无个事,高枕卧长床。诸禅德,‘知幻即离,不作方便。离幻即觉,亦无渐次’。弹指圆成八万门,一超直入如来地。”
上堂,举五祖云“一抽三二添四黄,牛角指天八脚垂过鼻。”乃云:“急急。”以手拍禅床,云:“趂得老鼠,打破油瓮。”
○四明佛陇行可直禅师
佛涅盘,上堂:“今朝二月十五,天色半晴半雨;桃花李花竞开,柳条桑条正吐。如何天下痴人,却谓如来灭度不灭度?”拍禅床,云:“晓来兀坐萝窻下,听得竹鸡三两声。”
上堂:“世尊拈花,迦叶微笑。一对铁槌,全无孔窍。谓之正法眼,藏涅盘妙心,有甚交涉?”拈拄杖云:“诸人不得妄生节目。”下座。
颂玄沙三种病话:“潦倒玄沙巧用功,病源三种示宗风;巨灵擡手无多子,分破华山千万重。”
听雨偈曰:“檐前滴滴甚分明,迷己众生唤作声;我亦年来多逐物,春宵一枕梦难成。”
灵隐玉山珍禅师法嗣
○金陵龙翔昙芳守忠禅师
南康都昌黄氏,依“云居”玉山祝发。游方至“佛陀里官讲”,听法华。入吴,见蒙山於“休休庵”。问:“乡里何方?”师曰:“江西都昌蒙。”山曰:“船来,陆来?”师曰:“二途不涉。”蒙山展两手,师瞠目视之。
往径山,见“虎岩”伏岩,命掌纲维。又往“育王”,见“东岩”日,留典藏教。及玉山居“灵隐”,师往省。山一日室中,举“僧问赵州:‘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州云:‘庭前柏树子。’”师闻举豁然。
久之,开法金陵“保宁”,移“蒋山”。泰定己丑,太子梁王至金陵。是夕寺灾。明日,王诣山,问师:“兴复若何?”师曰:“赖有大檀越在。”王颔之。王嘱师建寺於宝珠峰,曰“崇禧”。自是,每至必留连,问辨。一日,问曰:“如何谓之衲僧门下事?”师曰:“不离殿下所问。”王有契,大悦。致和元年,王入登宝位,改元天历;遣使函香至“蒋山”,谢宝公,兼劳师;赐金襴袈裟,《经》一藏,白银器五伯两,黄金五十两,纳失失幡一对。明年,遣使特授“广慈圆悟大禅师”,住持“大崇禧寺”,兼领“蒋山”。
至顺元年,召师与大龙翔诉。公乘驿入京。既至,礼部尚书王士弘引见於奎章阁,赐坐温问,礼赐优渥。勑学士虞集撰《重兴蒋山寺记》。至正二年,行院使纳麟高公起师主径山。五年正月,特旨陞住“龙翔”。虽经郁攸,而旧观悉复。
上堂,拈拄杖云:“拄杖子,有时象王回旋,有时狮子嚬呻。”卓拄杖,“且道是象王回旋?是狮子嚬呻?”靠拄杖云:“龙虵易辨,衲子难瞒。”
上堂:“坐深井者,不知大虗之宽广;忘偏见者,方明至理之圆融。临济掌黄蘖,黄蘖掌百丈;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骄。”
上堂,举“南泉道:‘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计,’赵州道:‘我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师云:“诸禅德,解作活计底,便解破家散宅;解破家散宅底,便解做活计。若到径山门下,总与明窻下安排,三十年後,却不得道曾见径山来。”
上堂,举“云门问僧:‘甚处来?’僧云:‘江西。’门云:‘江西一队老汉,寐语住也未?’僧无语。”师云:“者僧无语且置,云门老汉面皮厚多少?”
八年十月二十八日,召诸弟子,诫曰:“汝等宜勇猛精进,绍隆先圣之道。庶无负国家崇重吾教之心。”言讫,翛然而逝。世寿九十四,僧腊五十六。
天目高峰妙禅师法嗣
○杭州天目山中峰明本禅师
钱唐孙氏。母娠时,梦“无门”开道者,持灯笼至其家而生师。稍长,即爱阅经教。然指誓持尸罗,困则首触柱以自警。一日,阅《传灯录》,至庵提遮女问文殊:“明知生是不生之理,为甚被生死流转?”有疑。
往参高峰叩心要。诵《金刚经》至“荷担如来阿耨菩提”处,恍然有省。师自谓,识量依通,非悟也。高峰为薙染於“狮子院”。寻,受具戒。因观流泉,乃大悟。
师亦閟而不闻於人,自是说法纵横该贯,辩愽无碍。高峰将戢化,权书真赞遗师,曰:“我相不思议,佛祖莫能视。独许不肖儿,见得半边鼻。”
延佑戊午,仁宗特召,不起。赐金纹伽梨,号曰“佛慈圆照广慧禅师”。英宗御极,亦封衣香,即所居攸敬。附马渖王请於朝,亲诣山中礼谒,构亭岩前,曰“真际”,表得法也。
翰林学士丞旨赵公孟頫,每与师书,必称弟子。行宣政院使张闾诸达官尤加敬服,屡以径山“灵隐”奉师,固不受。转运使瞿霆发,以“大觉寺”请,亦不受。逾越渡淮至,浮舟以居而隐避之。所至结庵,皆名“幻住”。学徒从之者如云。朔汉三韩,西域南诏;至於日本之僧,靡不来参。多望风信慕,尊之曰“大和尚”。绘像事焉,南诏僧普福奉师像南归,至重庆,忽神光烛天,其土感悦,遂笃信禅宗。
师凡见学者輙问曰:“汝唤什麽作生死?”或者茫然无所答;或者谓生不知来处,死不知去处。师曰:“便饶知得去来,所知亦是生死。”又或指,“一念忽起是生,一念忽灭是死。”师曰:“离一念起灭,亦生死也。”
师之提唱辩愽机峻,实由乘愿力而来,为法檀度,观时适宜,随机应物,多诸方便。师曰:“真造实履以先之,而不事空言。”故信之者众也。
示众:“云门话堕,赵州勘婆,唯之与阿,相去几何?焦尾锦鳞,跃开地网,摩空俊鹘,透过天罗。不动一尘知落处,二十年事不争多。还会麽?如或不然,更为你重下注脚。记得雪窦和尚颂‘为道日损’曰:‘三分光阴二早过,灵台一点不揩磨;贪生逐日区区去,唤不回头争柰何。’折东篱,补西障,回地轴,转天关。在雪窦则不无。争柰四句,遭人捡点。三分光阴二早过,向甚处去也?灵台一点不揩磨,无你下手处。贪生逐日区区去,何处不称尊?唤不回头争奈何,直得分踈不下。高高峰顶行,擡脚不起;深深海底坐,打衣不湿。雪窦平地上把人埋没,捻指二百余年,今古之下乏人点捡。‘幻住’也有一喝,还有捡点者麽?须早出来,不然则就与拈出去也。三尺黑[虫*尢]眠暗室,一双白鼠啮枯藤;家山咫尺无行路,有底间情逐爱憎。”
至治癸亥八月十四日,写偈辞众,曰:“我有一句,分付大众。更问如何?无本可据”。置笔,安坐而逝。全身塔于寺西。寿六十一,腊三十七。天历乙巳,文宗諡曰:“智觉禅师”。塔曰“法云”。《语录》及《楞严》《或问》等,总三十卷。元统二年,“大庆寿”住持善达密的理奏闻,赐入《大藏》,仍赐号“普应国师”。
○天目山断崖了义禅师
湖州德清杨氏,父大宥,母张氏。师始能言,便从其母诵《法华经》,於人事懵无所知。
年十七,有禅者过门,诵高峰上堂语,忽有感。遂往见于天目山之左关,为童子。峰令提“万法归一”话。他日,峰为僧举“牛过窻棂”话。师闻,遂大疑,参究益精进。 一日,告峰云:“上极天宫,下穷水际,尽大地一瑠璃瓶。”峰曰“莫作圣解。”偶过鉢盂塘,见松上雪坠,有悟。即诣呈颂云“不分南北与西东,大地山河一片雪。”声未绝,峰棒之,不觉陨身崖下。人意其必绝,同学救之,则已出崖半,无所苦也。谓同学曰:“我往江西见雪岩去也。”同学曰:“汝孤负老和尚痛棒矣。”力挽之还,师乃自誓曰:“我七日不证,则决去矣。”遂直坚壁,忘废寝食,夜则攀树露立达旦,未及所期,豁然大悟。驰至死关,呼曰:“大地山河一片雪,太阳一照并无踪;自此不疑诸佛祖,更无南北与西东。”
明日,峰上堂云:“我布漫天大网,打凤罗龙,不曾遇得一虾一蟹;今日蟭螟虫撞入,三十年後向孤峰绝顶扬声大呌。且道呌个甚麽?”举拂子曰:“大地山河一片雪。”
自是,与母入武康,上栢山,结茅以居。越五年,还山。峰为剃落,名“了义”。元贞乙未,峰示寂,师亦韬晦。然所至,四众归重,未甞受请立。僧咸称之曰“义首座”。
泰定三年,勉循众请,归坐祖庭一载,即“师子正宗禅寺”。师室中垂语云:“除却语默动静,道将一句来?”又曰:“一息不来,向何处安身立命?”
元统元年岁除日,忽谓徒众曰:“有一件事大来大,你还委悉麽?”良久,云:“明日是年朝。”正月六日至夜分,乃曰:“老僧明日天台去也。”禅者曰:“某甲随和尚去。”师曰:“你走马也赶不着。” 翌早,跏趺而逝。世寿七十二,僧腊四十九。全身葬狮子岩之後“云深庵”。
○杭州中天竺布衲祖雍禅师
明州定海人,题《李源访圆泽图》曰:“天竺山前相会时,源公认得泽闍梨;果然头角能奇特,十二年前也似伊。”师甞赓永明寿禅师山居诗,其意趣不相上下。句法圆熟,间有过之者。临终书偈,坐逝。火余,设利颇多。
○处州白云山福林室中以假禅师
衢州括苍人,姓叶氏,宋咸淳生。早失恃怙,年十七入郡之岑峰出家,礼荣枯木为师。越二年,薙染受具。
首谒高峰於“天目”。峰问:“汝名什麽?”师曰:“以假。”峰曰:“汝性假否?”师曰:“性尚无真,岂有假耶?”
峰令参堂。师然指自誓云:“不明此事,不下此山。”因入室,闻举“狗子无佛性”话,有省。呈颂曰:“赵州一个无,春暖花齐发;直饶与麽会,眼里重添屑。”峰云:“未在。”师云:“这回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峰便喝,师拂袖而出,峰深肯之。
服勤十载,住後法化大行,得其开发者颇众。晚年退居一室,渊默自怡。 一日,唤弟子智光智度,谓曰:“我将行矣。”书偈已,掷笔泊然而逝。寿六十九,腊五十。全身塔福林中麓。
径山虗谷陵禅师法嗣
○杭州径山竺远正源禅师
族出卢陵欧阳氏,从舅氏梅溪清公於里之“甘竹寺”。清之徒师济为薙发。一日,善相者过之,曰:“师五短人也,异时必主大方,为人天师。”
延佑初,上径山。值佛鉴入室次,举“德山见龙潭,因甚向吹灭纸烛处悟去?”师云:“焦塼打着连底冻。”鉴云:“打着後如何?”师云:“万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捞漉始应知。”鉴云:“知个甚麽?”师拟对,鉴便打,师豁然有省。遂俾执侍左右。鉴示灭,原叟继其席,命师掌记。
泰定四年,出世上海“观音”;迁嘉禾“兴圣”。帝师颁旨,赐“佛慧慈照普应”之号。至正二年,主湖之道场;十四年,迁“灵隐”居三年。“径山”以兵毁,丞相达失公起师主之。拂岁畚砾,经营佛殿,龙王堂未就绪而疾作。将寂,书偈别众;复致书丞相,毕而逝。寿七十一,腊五十五。
○袁州仰山了堂圆照禅师
南昌徐氏,礼“大云寺”臞庵越公九世孙海公出家。凡内外典籍,无不该习。至元庚辰,试经得度。
初参“翠岩”讷公,岩累策发之,然未有证入。谒佛鉴于“仰山”,鉴举“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赵州云:‘无’。古人意旨作麽生?”师云:“某甲近离‘翠岩’。”鉴云:“毕竟古人意作麽生?”师云:“夜来宿山前接待。”鉴喜,以藏钥留之。未几,去。
游两浙,“天童”东岩命分座说法。及佛鉴迁“径山”,师再参。又命分座。 出世“旌忠”。还仰山,法化大振。示寂日,策学者务勤修,即怡然而逝。龛奉七日,颜貌如生时。闍维,烟成五色,俄火光粲,若白莲花。既烬,舍利如菽者无筭,顶骨、牙齿亦不坏。建塔梅洲藏之。
○嘉禾兴圣觉隐本诚禅师
崇德人,号“道原”。师甞着《性学指要》十卷、《宛陵注》,叔志、古汴、段天佑、吉甫皆序之于前段。序有云:“是编发明心性,至为详密。”又曰:“吾儒欲为极本穷源之学,此书不可以不观也。”
中有《真性篇》曰:“心性本一,故曰真如。真如者,一真心源也,(一真即性,心性一源;心性皆如,如者不变也。)故曰真如性,又曰真如心。性无形,心有质;心以性为体,性以心为主。是故体则俱体,故曰‘性体’,又云‘心体’;用则俱用,心为能用,性为所用。能用者智,所用者理(谓之理智圆融)。能用非所用,则真智无以显;所用非能用,则实体无以彰。所以心非性不立,性无心不行。故云:理智交彻,体用一源也。(言真如,则心与性不可相离○真是真实,如是如常。以实故,不变不异,无毫发私妄;以常故,自然而然,无錻微作为。)又谓之真如法界(此言体用一源)。法界者,一真之体,万化之本,真如凝然本之一也。真如随缘,化之万也。一即万,无不从此法界流;万即一,无不还归此法界。理事交彻,皆一心之妙用。(理事相即,物物一法界。法界即性,妙用即心之用;心之用即是情,亦言心之全体。)然心之与性,其静则一,其用则殊。所以或一或异者,以心之有生灭也。故云:‘心生则种种法生,心灭则种种法灭’。心有真妄,性体惟一。(心有真心、妄心之名,性则无私妄之目。)妄心者,心违性而动也,故谓之无明心。无明妄心,倐起倐灭;如天忽云,如镜忽尘。然云昏、尘翳黯蔽其外,天镜之体本无增损。(云尘聚散,妄心之生灭;天镜常如,性真不动。)盖心能随物而转,性则无有变迁;心则可善可恶,性则纯一无杂 。(主一身万事,皆是心性。体常静,心随性,是循理上来,故善;心随情,是附气上去,有不善。心主发用,情有善恶,性体常静。)又谓之‘法性’。法以轨持为义,至正无私,方堪轨范;略有偏颇,则非法矣。所以,此真性体,从无始来,湛湛真如,净无纤翳。故云:‘实际理地,不受一尘’。是所谓大觉之真体,生灵之大本也。”
○杭州中竺空海良念禅师
贺“净慈”,起“千佛阁”,两牌门画五十三参,壁改路。偈曰:“千佛束之高阁了,百城烟水一毛吞;纵饶别有通天路,也落南山第二门。”
○宁州两峰千福木岩本植禅师
中秋,上堂:“灵山指月,曹溪话月,寒山比月,马师翫月。这一队汉总是弄光影底,要见真月未得在。且如何是真月?”以拂子打圆相云:“会麽?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
上堂:“若论此事,如隔墙看马骑,贬得眼来,千里万里。高亭见德山隔江招手,便乃横趍,早迟八刻。更待扬眉瞬目,竪拂拈槌,堪作何用?灵利汉向这里拂袖便行,西峰有棒也未到你吃在。”
上堂,:“鸡鸣丑,愁见起来还漏逗,裙子褊衫个也无,袈裟形相些些有。裩无裆,袴无口,头上青灰三五斗,指望修行利济人,谁知变成不唧[口*留]。赵州老人大似积世故家,富贵固是薰人,只是不合风流太过。西峰今日不是眼皮热他,也只要後代儿孙太家知有。” 道场及庵信禅师法嗣 ○嘉兴福源石屋清琪禅师 苏州常熟温氏,依“崇福”永惟祝发。
一日,有僧过门,曰:“将登天目见高峰和尚。”师忻然偕行。见峰,峰授以“万法归一”话,令参究。三年无所入。辞,“参诸方”。峰曰:“温有瞎驴,淮有及庵,宜参谒,不可後。”
师遂往见及庵於达阳西峰。庵问:“何处来?”师答曰:“天目。”庵曰:“天目有何指示?”师曰:“万法归一。”庵曰:“此是死句。什麽害热病底教汝与麽?”师恳求启发,庵曰:“有佛处不得住,无佛处急走过。意旨如何?”师屡答,不契。庵曰:“这个亦是死句。”师不觉汗下。後因入室,庵理前话徵诘;师曰:“上马见路。”庵呵曰:“在此六年,犹作这个见解?!”师发愤弃去。途中,忽举首见风亭,豁然有省。即回语庵曰:“‘有佛处不得住’也是死句,‘无佛处急走过’也是死句。某甲今日会得活句了也。”庵曰:“汝作麽生?”师曰:“清明时节雨初晴,黄鹂枝上分明语。”庵颔之。
未几,庵迁道场;命师典藏教。庵谓众曰:“此子乃透网金鳞也。”已而,见悦堂誾於“灵隐”,延居第二座。寻,卓庵湖之霞雾山。天湖樵苏之役,皆躬为之。有古宿遗风,禅暇喜作山居诗,丛林盛传。广教府请居当湖“福源”,师坚不应。或曰:“弘法为要,何乃独善?”遂番然而起,居七年,法席大振,名闻朝廷,降香币以旌异。皇后又锡以金襴衣。
上堂:“四月十五日已前,夜短睡不足;四月十五日已後,日长饥有余。正当四月十五日,‘福源寺’里禅和子,饭亦足,睡亦足,游戏‘圆觉伽蓝’,安居平等性智。敢问诸人,因甚得到这般田地?薰风入户自生凉,湖水到门非有意。”
临终,书偈而逝。闍维,其徒收骨石,塔于天湖。弟子愚太古,高丽人,其王尊为国师;遣使分舍利归国建塔。
○杭州净慈平山处林禅师
仁和王氏子,母黄氏。师既生,比旦有僧过其家,持木刻梵僧像仅尺许,遗其父母曰:“此即汝所生儿也。”语讫,不知僧所往。父母异之,曰:“此必佛种也。”因不茹荤肉,以保护之。
年十二,俾礼邑之“广严院”广修薙发。既具戒,告母曰:“儿欲参学四方。”母曰:“此汝分内事也。”为治衣履,使行。不数日,复还见母。母曰:“学佛当持不退心,何趑趄若是?”师因痛自警省,即往金华,谒及庵于西峰。庵一见,器之;命处侍室。
一夕侍次,庵捻纸清膏以代烛,因举示师曰:“龙潭吹灭,汝作麽生会?”师拟答,庵遽以手掩其口,忽有省。
未几,庵迁湖之“道场”,师从之典藏。冬至,师秉拂,学者发百余问,随问随答,如矢中的,众皆讋服。
庵还化,师往见虚谷於“仰山”。偶因禅者乞,作《茶瓢颂》。谷见,惊喜,命居第二座。
出世大慈“嘉禾”。当湖张某建寺,曰“福源”,请师开山。迁中天竺行院,选师居“净慈”,学者坌集至万,指施者亦向风而来;殿堂像设皆一新之。勘辨学者,随机策励;且营净居、塔院,为终老计。
一日,师语左右曰:“吾世缘殆尽矣。”肩舆入城,与丞相别。还至净居,索浴;浴罢,书偈已,泊然而化。乃至正辛丑五月一日也。世寿八十二,僧腊六十六。
灵云铁牛定禅师法嗣
○豫章般若绝学世诚禅师
吉水镏氏,年十七,诸父迫使从商。行寓兴国大冶三泉山,有异僧无相者,通宿命。见师,呼曰:“昔黄梅同参,能记识乎?”师惘然。无相勉学佛,以还旧习。师即弃货殖,从修禅定。又教以出神。师曰:“神往形存,被人舁致水火,神返将何所寄?”知不足学,弃去。礼真颠肉身薙落。
久之,入吴,见蒙山异公、及庵信公。复归里,见徙崖戒公。戒卒,见铁牛于湘南。徵诘数返,始嚗然如释所滞。铁牛遂留分座洪之凌景,仁即灵鹫峰筑庵曰“般若生”。采市邓实齐亦舍所居,为庵师往来居之。学者坌集。西域、高丽、云南、日本诸师,向风趍慕若公卿,儒士、黎庶、老稚接踵于道。家绘其像祀之,每剪爪发或堕齿牙则争取,持去皆获舍利。
至顺壬午十月二十三日化。寿七十三,腊四十二。全身沙瘗,三年出,视之貌如生,爪发俱长,眉须亦皆长寸余。饰以香泥,迎置于堂,砻密石为塔以奉之。
净慈方山宝禅师法嗣
○天台华顶无见先覩禅师
台州仙居叶氏子,世业儒。从郡之“天宁”古田垕公薙染。既具戒,遂参方山於瑞岩,尽得其要领。
乃翩然上华顶,寻高庵所居故址,结茅而居。久之,道化大行。咸谓:“高庵再来也。”四方学者争集,人以为无田不可蓄,众往往持田劵来施。师皆却之。冬夏一衲,食惟充饥,不分粗细。
示众曰:“风冷冷,日杲杲,薝卜花开满路香,池塘一夜生春草。堪悲堪笑老瞿昙,四十九年谭不到。阿呵呵。”拍禅床,下座。
山居偈云:“一树青松一抹烟,一轮明月一泓泉;丹青若写归图画,添个头陀坐石边。”又“偶挑野菜过坑西,嬾草齐腰路欲迷;春雨弄晴春日淡,杜鹃啼住竹鸡啼。”
迁化,火浴,忽胸堂清水迸出如瓶之注,得舍利大如菽,光耀人目。
○嘉兴天宁镜堂古禅师
上堂,举“僧问云门:‘和尚,如何是诸佛出身处’门云:‘东山水上行’。”师颂云:“东山水上行,直截为敷扬;静里乾坤大,闲中日月长。”
上堂:“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六根门头空索索,十方世界空索索;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甚麽得来?”喝一喝。
上堂:“一不成,二不是,闪电未成,霹雳随至。耳里着得须弥山,眼里着得大海水。”击拂子,“万论千经只这是。”
○湖州资福一源灵禅师
宁海人,径山云峰手度弟子。参方山于台州“瑞岩”,充
维那。以赵州勘台山婆子话扣问,山云:“灵维那,你下一转语看。”师随口便道:“尽大地人无奈这婆子何。”山云:“我则不然,尽大地人无柰赵州何。”师当下如饥得食,如病得汗。
住後上堂,举“世尊陞座文殊白槌”公案。师云:“世尊以是错说,文殊以是错传,凤山今日以是错举。会麽?字经三写,乌焉成马。”
时,竺原隐居六和塔,闻之歆艶,曰:“宣政院举许多长老,惟凤山较些子。”
愠恕中参师。一日,饭後遣困,偶与朋友掷“选佛图”。师闻之,令净头送至一偈,云:“百千诸佛及众生,休向图中错较量;心印堂阳轻掷出,堂堂高坐寂光场。”怒中次日清朝问讯,师乃数云:“古人无剪爪之工,汝後生辈忍得唐丧光阴?且掷‘选佛图’到极合杀时,掷得一个印出,便欢喜云:‘我成佛了。’一切时一切处皆是汝成佛处,汝却不知!?”
○针工丁生
天台人,参方山於“瑞岩”,曾蒙印可。咏瑠璃偈云:“放下放下,提起提起,一点光明照破天地。”
净慈古田垕禅师法嗣
○温州江心东涧洵禅师
台之仙居人,出世三学。上堂:“山僧生缘仙居,如今把人杓柄又是仙居,可谓熟处难忘;况现前一众,尽是旧时相识,各各心眼相照,且不用说佛法长短,家太有无。入院之初,但只叙寒温而已。”喝一喝,云:“宾主历然。”
上堂:“今朝解夏了也。放得脚头阔,无往而不可。会
麽?紫栗一寻,青山万朵。”
上堂:“山僧平生,不曾将一法击缀人,亦不曾将语言赚悞人;只据平等真实处,说与诸人。今朝冬至节,鲁史验书云,诸人也要知得分晓。”良久,“惟有黄色是丰年。”
上堂:“双峰高耸东西塔,一日平分早晚潮;灯揭半空璇斗出,日昇东海玉龙摇。个是我家一片天然境界,千百亿生受用不尽。既是千圣不传之妙,任是真歇,老人亦乃未曾踏着。何故?灵踪更在猿啼处,月照须弥第一峰。”
颂大通智胜佛话曰:“直节虗心不受污,采蔽甘隐首阳居;警言不食姬周粟,千古夷齐只饿夫。”
天童东岩日禅师法嗣
○四明天童平石如砥禅师
出世保福,升定水。至天童,上堂,举“三角和尚因僧问:‘如何是三宝?’角云:‘禾、麦、豆。’”师云:“三角与麽道,大似将常住物作自己受用,其奈傍观者哂。忽有人问保福:‘如何是三宝?’只向他道:‘佛、法、僧。’何故?千虗不如一实。”
上堂,僧问:“三圣道:‘逢人则出,出则不为人。’时如何?”师云:“有甚巴鼻。”僧云:“兴化道:‘逢人则不出,出则便为人。’又且如何?”师云:“却较些子。”僧云:“古今无异路,达者自同途。”师便喝,僧礼拜。师云:“不快漆桶。”
上堂:“鲁祖面壁,雪峰辊球;动弦别曲,叶落知秋。便与麽会时如何?铜沙锣里满盛油。”
上堂:“云门一曲,‘腊月二十五。’直下会得,未敢相许。何故?射虎不真,徒劳没羽。”
上堂:“山僧夜来得一梦,甚是奇特。天明起来,拟欲举似诸人;子细寻思,又成忘却。”便下座。
○灵岩虗中满禅师
台之黄岩人。上堂,“千山竞秀,万壑争流;色不到耳,声何触眼。眼、色、耳、声,万法成辨。衲僧家,语、默、动、静不知落处,将何以报佛祖垂荫之恩?”拈拄杖卓一下,“金刚脑後铁三斤。”
示众:“十方三世,一一周徧;不属古今,岂离闻见。运水般柴,着衣吃饭;毫发无差,种种成现。”击拂子,“急须着眼看仙人,莫看仙人手中扇。”
慧日昙石禧禅师法嗣
○守拙上座
姓夏,苏之嘉定人。中年舍缘入道。昙石在“净慧”时,师往从之,究心要。石以“狗子无佛性”话授之。寅夜参究至忘寝食。寻,得祝发披缁,自是各寺院坐期必预,预名双江绍隆庵坐期。
一夜五更,闻鷄鸣,豁然大悟。素不识一丁,乃说偈曰:“几年壁角坐堆堆,阴极阳生走出来;一夜五更鸡报晓,天明红日上高台。”
终後火化,舌根不坏。
乌石杰峰愚和尚法嗣
○衢州福慧克庵和尚
施主设斋。上堂,举“临济与普化赴施主斋”,济云:“毛吞巨海,芥纳须弥。为复神通妙用?为复法尔如然?”化踢倒饭床,济云:“太麤生!”化云:“者里说什麽麤细?”济休去。
明日又同赴一家斋。济云:“今日供养何似昨日。”化又踢倒饭状。济云:“得即得,只是太觕生。”化云:“瞎汉!佛法说什麽觕细。”
师云:“一人深深海底行,一人高高山顶立。我当时见化踢倒饭床,便与震威一喝,教他俱倒退三舍。众中还有为二老出一口气底麽?千山势向岳边止,万派声归海上消。”
铁关枢禅师法嗣
○杭州净慈逆川顺禅师
上堂,竪拄杖云:“拄杖竪,山河大地一时竪。”横拄杖云:“拄杖横,山河大地一时横。”卓拄杖云:“山河大地粉碎了也。诸人向甚麽处安身立命?”靠拄杖,喝一喝,下座。
上堂,举“僧问云门:‘如何是云门曲?’云门云:‘腊月二十五。’”师云:“云门曲调,和者应稀。雅山冬病起来,疎阔尊众,未免効颦一曲,少伸供养。病来病去皮粘骨,抖擞起来无一物;行不成步语声低,鼻孔依然高突兀。将谓雅山曲,又是东山颂。”击拂子,下座。
上堂:“六桥杨柳,十里荷花,常在诸人眼睛里转大法轮。”拈拄杖,“一二三四五,五四三二一,渡水不穿云,般若波罗蜜。”
荐福月涧明禅师法嗣
○饶州东山崇禅师
上堂:“赵州无,云门普,雪峰球,禾山皷,东山聻,黑漆拄杖七尺五。”
上堂:“泥牛吞却南山虎,万象森罗齐起舞;木人笑兮石女歌,露柱灯笼齐唱和。是何曲调?万年欢。”
上堂:“春风习习,春日迟迟。是处桃花破萼,发明向上真机。堪悲堪笑灵云老,打失眼睛鼻孔,刚道不疑 。”
大鉴下第二十四世
天童了堂一禅师法嗣
○杭州径山敬中普庄禅师
自号“呆庵”,台州仙居袁氏。初住抚州“北禅”,选“云居”。洪武甲戌,奉旨居“径山”。
师一日问新到云:“我这里虎狼塞路,荆棘参天。上人到来,有何忙事?”僧云:“特来礼拜和尚。”师云:“入门一句则不问,且道你脚下草鞋甚处得来?”僧拟议,师便喝。
又问一僧云:“昨日离何处?”僧云:“庐山。”师云:“不劳再勘。”
上堂:“或喜或嗔,或动或静,总是一相三昧,切忌妄生分别。”蓦拈拄杖卓一下,云:“云自帝乡去,水从江汉流。”
法华会,上堂:“久默斯要,不务速说;今当说之,各宜善听。”良久,云:“我不敢轻於汝等,皆当作佛。”
因雪,上堂:“大地雪漫漫,山深分外寒;断肱人不到,面壁也无端。大众,且道是祖师无端,山僧无端?”拈拄杖掷下,云:“无端,无端。”
上堂:“鸟窠吹布毛,通侍者便解悟去。如虫御木,偶尔成文。云门扬下柴片,一大藏教只这是。为虵画足,取笑傍观。径山与麽批判。譬如狮子王哮吼,狮子儿闻之,悉增勇猛。若是野干之流,自坏狂怖,又争恠得。”喝一喝,下座。
瑞岩恕中愠禅师法嗣
○应天府灵谷圆极居顶禅师
别号“圆庵”,生台之黄岩陈氏,父颐道,母叶氏。师产时,得吉梦;因愿舍之出家。年十五能诗文,入乡之“净安寺”为沙弥,依迪元瑀公讲授《楞严》、《圆觉》。会空室主瑞岩,遂从得度。继为侍者,尽得心要。
空室退寓慈溪“永乐”,师随侍之。因得从庸庵宋先生,妙尽作文之法。已而金华宋潜溪、天台朱云巢见师着作,皆共称赏。蜀王殿下,亦甞赐诗叹美,有“僧中班马是何人”之句。
洪武十六年,出世鄞之翠山;延空室,奉养至於送终。塔葬克尽其礼,江湖称孝焉。
二十五年,蜀王召师主成都“大慈”,力辞弗就。适金华双林虗席,僧录司檄请补处。
二十八年,太祖高皇帝召至京师。明年正月,勑补僧录司左讲经,继住“灵谷”。宠锡便蕃,又升左阐教师。
有《送远侍者》偈云:“香林曾把纸衣书,潦倒圆庵一字无;有口惟能吞饭颗,远来参侍恐相孤。”又,《送勇藏主还径山》偈云:“一大藏教破故纸,达磨西来无直指;道人更欲问何如,井底蓬尘山上鲤。”
永乐二年二月初二日入寂。闍维,异香袭人。门人收骨石葬翠山空寄塔右。
灵岩南堂欲禅师法嗣
○镇江金山穆庵文康禅师
慈溪人。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云:“头上着枷,脚下着杻。”僧云:“见後如何?”师云:“要坐即坐,要行即行。”
师室中垂语云:“威音王已前与你日用现行相去多少?”又云:“打破髑髅,向什麽处见释迦老子?”又云:“来时因甚无口。”
上堂:“身心清净,诸境清净;诸境清净,身心清净。僧问云门:‘如何是云门一曲?’门云:‘腊月二十五。’摩诃般若波罗蜜,甚深般若波罗蜜。”卓拄杖,下座。
上堂,举“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州云:‘无。’”师云:“狗子无佛性,头正尾亦正;跳出向上关,急急如律令。”
○苏州灵岩天彰文焕禅师
别号“本光”,温之林民。依南堂於“灵岩”颇久,智证日深,甞分座说法;精究《楞严》要旨,极爱环师所注,寻常不释手。师貌与苏城东禅酒仙贤禅师相类,或谓酒仙再来也。师因礼其像,有偈云:“人言我貌似仙翁,况与仙翁姓又同;是汝是吾俱莫论,笊篱捞取西北风。”又甞烧线香,有偈云:“杂华香散一丝烟,宝网云台悉现前;但把寸心灰得尽,熏闻不在鼻头边。”
径山南楚悦禅师法嗣
○杭州灵隐见心来复禅师
豫章人,别号“蒲庵”。上堂:“马颔驴腮,一真妙相;鸦鸣鹊噪,一佛妙声。”竪拂子云:“且道这个是甚麽相?”击拂子云:“且道这个是甚麽声?汝诸人若以有相有声,即是常见;若以无相无声,即是断见。直饶有无俱遣,犹在半途。更须透出向上一关始得。且道向上一关作麽生透?”良久,“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潮风月有谁争。”
上堂:“上不在天,下不在地,中不在人。”竪拂子,“且道这个因甚在山僧手里?”以拂子击禅床一下,“百杂碎了也。向这里莫有转得身,吐得气底麽?夜短路长休把火,大家吹灭暗中行。”
上堂:“古人道,一口吞三世诸佛,一气转一大藏教。点捡将来,大似无事生事。槎峰则不然,有口且咽唾,有气且养神。那得间肚肠,吞三世诸佛;那有闲工夫,转一大藏教。只图省事过时,免见动劳心力。何故?了了了时无可了,玄玄玄处亦须呵。”
天童正宗匡禅师法嗣
○湖州道场竺芳慕联禅师
别号“朽庵”,四明定海人,父钱。幼依大白山“佛龙寺”行宣为沙弥。逾年往“五台寺”受具。
游浙西,首谒“灵隐”竹泉和尚。泉问云:“汝何处人?”师云:“明州。”泉云:“我闻明州有三佛,是否?”师答云:“一尚不见,何况有三。”泉云:“汝不是明州人。”师顾旁僧云:“这老汉又醉也。”泉云:“且坐吃茶。”
继往“蒋山”见正宗。一日,宗问:“汝本师有听雨颂,还记得麽?”师云:“记得。”宗云:“试举看。”师举云:“檐前滴滴甚分明,迷己众生认作声。”宗以手约住,云:“既不唤作声,唤作什麽?”师云:“终不唤作碗脱丘。”宗云:“见面不如闻名。”师云:“圆悟关踏倒了也。和尚还知麽?”宗便作掌势,师退步云:“和尚已後错打人去也。”
久之,行宣政院命出世“石门”,迁宝陀“普慈”。洪武十年,朝命陞道场建佛殿,众屋俱倍胜旧规。十一年,奉旨校雠新注三经。十五年,朝廷新开僧道衙门;众推师为僧纲司都纲。管内僧徒无不听命为善,吴兴清规为之鲁变。
上堂:“一大藏教,不是黄面老子说底;直指人心,不是达磨大师传底。”拈拄杖,“牛角长三寸,兔角长八尺。牧羊海畔女贞花,拒马河边望夫石。”
上堂:“古德道,释迦不出世,达磨不西来;佛法徧天下,谭玄口不开。古德恁麽道,只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龙峰则不然,释迦不出世,达磨不西来;落花二五片,点破阶前苔。”
上堂,举“保宁勇和尚示众云:‘智不到处,切忌道着。道着则头角生。大众,头角生也。是牛是马?’”师云:“大小保宁牛马也不识。既是头角生也,有甚难辨?虽然,汝诸人也不得草草勿勿。”
七十年六月一日示微疾,十二日早发诸山书讫,移顷而逝。
龙翔昙芳忠禅师法嗣
○崑山荐严兰江清濋禅师
天台人,姓镏。初从“集福”远公习天台教。去,依岳林“水南”湘公。久之,走谒金陵保宁。仲方伦公以太随话诘之,半载间犹不契。一旦,行护龙河上,脱然有省。遂自庆曰:“大随鼻孔令入我手矣。”仲方曰:“此固善矣,未可以自足也。”
师既辞去眼膺,此言刹那不敢忘。偶过湖州菁山市中,俯仰之间,顿忘移步,始知无佛可成,无众生可度。呵呵大笑。
既而见广慈於“蒋山”,俾居侍司,复掌藏钥。寻,游吴兴。灵岩欲公分座说法。出世常之“翠微”,迁湖之“显慈”。天界净觉延居第一座。复俾居崑山荐严。
僧问:“世尊拈华,迦叶微笑。意旨如何?”师云:“世尊手里一花红,迦叶面门双眼碧。”僧云:“鼻祖面壁,神光断臂。又且如何?”师云:“当年用毒流支有,今日安心慧可无。”僧云:“只如分皮分髓又作麽生?”师云:“机先领旨犹成滞,言下知归亦是迷。”僧拟议,师遂喝。
上堂:“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石女肝肠锦绣缠,波斯鼻孔黄金突。突出虗空,蓦拶相逢。”
上堂,举百丈野狐话毕,作野狐呌,云:“号狐。”下座。
上堂:“感之所召,越山河而非遥;缘之所乖,附耳目而有间。当求於己,莫让於人;用黑豆法吞栗棘蓬。”
上堂:“清净行者,不入涅盘;破戒比丘,不入地狱。十二阑干倚遍时,海门一点远山绿。”
师偶成偈曰:“略无世事可思量,只恨人间夜不长;一觉起来天大亮,西风满院桂花香。”
化渡船偈曰:“岸南岸北声相接,活路不通千里賖;全藉个中人着力,船头拨转便归家。”
不求人偈曰:“寻常柄杷在吾手,二六时中受用多;痒处蓦然抓得着,通身无奈喜懽何。”
终于松江,“松隐”唯庵禅师为竭力其後事。
天目中峰本禅师法嗣
○婺州伏龙山圣寿千岩元长禅师
号“无明”,越之萧山人,姓董氏;随诸父曰“昙芳”者,学佛於富阳法门院。诸书经目輙成诵。十九薙染。
走武林习律於“灵芝寺”。律师问曰:“八法往来片无乖角,何谓也?”师曰:“何不问第九法乎?”律师曰:“问律而答以禅,真大乘器也。”
会丞相府饭僧,师随众入。中峰亦在座,遥见师,即呼谓:“汝日用如何?”师曰:“唯念佛耳。”峰曰:“佛今何在?”师拟议,峰叱之。师遂作礼,求指示。峰以“狗子无佛性”话授之。
继往,习禅於灵隐山中。雪庭传公召师,掌内记。俄,归法门将十载。一旦,忽喟然叹曰:“生平气志充塞乾坤,乃今作瓮里醯鸡耶。”复造灵隐,脇不沾席者三载。因闻鸡声有省。亟见中峰,峰复叱之,师愤然来归。夜将寂,忽鼠飜猫食器堕地有声,恍然开悟,觉身跃起数丈。且复往质於峰,峰曰:“赵州何故云‘无’?”师曰:“老鼠食猫飰。”峰曰:“未在”。师曰:“椀子扑落地,打破常住塼。”峰乃微笑,祝曰:“善自护持。”既而师隐居“天龙东庵”。
有一虵日来座下,师为说归戒,蛇即矫首低昂作拜势而去。自是声光日显。行省丞相脱欢公遣使,逼师出世;诸山亦争相欢请,师皆谢绝。乃踰江之伏龙山,卓锡岩际,警曰:“山若有泉,吾将止焉。”俄,山泉溢出,作白乳色。遂依大树而止。邑大姓楼君如浚等为构屋以居。寻,因旧寺基,号曰“圣寿”。缁白向慕辐凑,镇南王亲书寺额以赐,并僧伽梨及普应弘辩妙智之号。资政院又为咨于东朝,命臣制“佛慧圆明广照无边普利大禅师”之号,并金襴衣以赐。
僧问:“释迦弥勒犹是他奴,未审他是阿谁?”师云:“粪扫堆头生苕菷。”僧云:“学人不会?”师云:“问取净头。”僧问云:“大悲千手眼,那个是正眼?”师云“点。”
宋公景濂甞访师,师问曰:“闻汝阅尽大藏教,有诸?”濂曰:“然。”师云:“汝用耳阅乎,抑眼观也?”濂曰:“亦眼观耳。”师云:“眼之能观者,汝谓谁耶?”濂扬眉向之,於是相视一笑。
示众云:“转山河国土归自己则易,转自己归山河国土则难。拈了也。父母未生前,道将一句来?”
上堂,指香炉云:“大众,香炉与诸人说法了也。”便下座。
上堂:“秋风凉,秋夜长,未归客思故乡。大众,如何是你故乡?”喝!幸然家里在,不用苦思量。
至正丁酉六月十四日,书偈曰:“半生饶舌,今日败阙;一句轰天,正法眼灭。”投笔而逝,全身瘗青松庵 。
○苏州狮子林天如维则禅师
庐陵人。师在“幻住”室中,偶一新到问:“大事未明,如丧考妣;大事已明,亦如丧考妣。”问声未绝,幻便打。师於侍傍,疑情顿发。既而屡呈己解,皆不契。一日,忽自笑曰:“今日瞒我不可得了也。”幻勘之,曰:“明与未明即不问,且唤什麽作大事?”师随口应曰:“露柱吞却狮子岩,灯笼笑破半边口。”幻肯之,且嘱曰:“汝须向孤绝处一坐坐断,三十年後不相负也。”寻,命师居板首,师力辞;幻遽下床一拜,师急闪身曰:“和尚这一拜却拜在虗空里。”幻曰:“你且不在虗空外。”遂鸣钟送师归寮。自是幻每曰:“堂中有首座,老幻可偷闲矣。”幻既寂,师於苏城中结庵,名曰“师子林”。
示众云:“如何是佛麻三斤?如何是佛殿里底?如何是佛乾屎橛?三文大光钱,买得个油糍,吃向肚皮里,当下便不饥。”
示众:“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阿呵呵。个是众寮之物,谁敢私而有之!?虽然如是,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师甞集《楞严经》诸家注释要语,合为一书,名曰《会解》,板行于世。
净慈平山林禅师法嗣
○应天府天界止庵德祥禅师
杭州人,出世郡之“龙华”,迁苏之“天平”,移杭之“报国”,升净慈“径山”,至“天界”。
径山新方文成。上堂:“阔一丈,斩新日月;深十尺,别是乾坤。东来西来底,南来北来底,总在这里相见。且道不来不去底,向甚麽处相见?”拈拄杖卓一下,“鹤飞千尺雪,龙卧一潭氷。”
大鉴下第二十五世
圣寿千岩长禅师法嗣
○苏州邓尉山圣恩万峰和尚
讳“时蔚”,温州乐清金氏,母郑。梦儒释二人入其寝室,逮旦产二子。次即师也。有光烛室,众恠,欲弃去;姑育之,在襁褓见僧輙微笑合掌。年十一,得度於越“永庆”,礼昇讲主为师。昇授《法华》,诵至“诸法从本来”,忽有省。遂游方。
既受具,即参止岩於虎跑。岩示“南泉三不是”话,俾参究。寻,往达蓬山“佛迹寺”故基,卓庵而居,昼夜究竟所参话,殆忘寝食。久之,往华顶礼无见。不契。闻千岩道化,亟往见。
一日,入室次,岩问:“汝莫要受戒麽?”师即掩耳而出。明日普请斫松次,师拈一圆石作献珠状,云:“请和尚酬价。”岩云:“不直半分钱。”师云:“瞎!”岩云:“我也瞎,你也瞎。”师云:“瞎瞎。”岩休去。
佛降诞日,岩上堂云:“今日有种种好事。一者世尊降诞,二者天道晴明,三者有大施主设斋。诸人若向此识得老僧舌头落处,日消万两黄金。”师从西过东,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中天,天中天,释迦弥勒谁後先?”岩喝云:“这温州子也胡做。”已而请居後板。
自是,蔚首座之名播于四方。未几,复还“佛迹”。後岩寄以偈,仍嘱云:“汝缘在浙西,当往彼化导。”师至姑苏,缁白蚁慕。建四道场,从受归戒者不可以数计;闻名覩影靡不以手加额。绘其像奉祀者甚众。岂非与苏人宿有因缘?!
○松江松隐唯庵德然禅师
郡之张氏。参千岩,闻其提唱,有悟。继而踵其席。示众:“德山棒,临济喝,拈放一边;诸人脚跟下,道将一句来?”以拄杖画一画,云:“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
上堂:“江月照,松风吹,永夜清宵何所为?永嘉大师满口道了也。大众还知落处麽?”卓拄杖,“劫石有销日,黄金无坏时。”
暮年养间於松隐,人因称为松隐和尚。遐方异域宰官士庶缁流,如水赴壑。宋翰林景濂题其《语录》。有曰:“语言峭拔,铜关铁壁,利劒长矛。岂惟不可凑泊,亦无缝罅之可乘,吁可畏哉。”翰林之言可不信夫。
五灯会元补遗
径山兴圣万寿禅寺前住持比丘吴郡文琇集
大鉴下第十七世
华藏明极祚禅师法嗣
○杭州灵隐东谷光禅师
常之无锡人。与侍读尤焴(余六切,盛也。)厚善。初住嘉禾“本觉”,迁苏之“灵岩”、常州“华藏”,而中吴“万寿”居之最久。众盈七百,法道为之一振。勑授明之“育王”,特旨移“灵隐”。
僧问:“借功明位时如何?”师云:“未问已前。”僧云:“借位明功时如何?”师云:“遍地日头黑似漆。”僧云:“即今为复是借功明位?借位明功?”师云:“大似不曾斋。”僧云:“学人到这里,进之无路,退之无门。”师云:“你是一枚草贼。”僧云:“今日亲遭捉败。”师云:“三十棒付在别时。”
上堂:“性觉妙明,本觉明妙。霜林玉凤生雏,月户金鸡唱晓。从来只个,家风端的,与谁同到?到不到?仰面不扬眉,低头拍手笑。”
上堂:“万籁吼松风,千林飞败叶。缺齿老躁胡,一去无消息。”拈拄杖竪起,云:“即今来也。还见麽?”复安旧处,云:“诸人既是不领,又入少林去也。”
岁夜小参,“否极泰来,梅萼香传春谷暖;力穷位转,松风声度夜堂寒。时节分明,去来有准。可谓当涂息耗叶路通宗。正恁麽时如何?金锄不动土,灵苗在处生。”
宝佑元年腊月初五日示寂。书偈辞众云:“东谷片云收,月圆当古渡;寒惊白鸟飞,夜宿无影树。”
雪窦足庵鉴禅师法嗣
○四明天童长翁如净禅师
上堂,举“达磨见梁武帝”因缘,颂曰:“金乌飞上玉栏干,黑漆崑仑对面看。毕竟这些传不得,落花流水太无端。”
黄龙牧庵忠禅师法嗣
○袁州慈化普庵印肃禅师
亘春县余氏子。六岁,梦一僧点其心,曰:“汝他日当自省。”既觉,以意白母。视之当心一点红莹,大似世之樱珠。父母因此许从“寿隆院”贤和尚出家。
年二十七落发。师容貌魁奇,智性巧慧。贤器之,勉令诵经。师曰:“甞闻诸佛原旨,必贵了悟于心;数墨修行,无益於事。”
远游湖湘,谒大沩牧庵。因问“万法归一,一归何处?”忠竪起拂子,师遂有省。後归受业,有邻寺慈化者,众请住持。寺无常住,师布衾楮衣,粥食禅定;偶阅《华严论》,乃大悟,徧体污流。喜曰:“我今亲到华严境界。”说偈曰:“揑不成团拨不开,何须南岳又天台;六根门首无人会,惹得胡僧特地来。”
平居有偈曰:“灵妙如如,不异大虗;造化万物,不碍方隅。”慕道向风者日众。师随宜而为说法。有病患,草为药,与之即愈。或有疫毒,人迹不相往来者。书颂与之,咸得十全。或问师:“修何行得此?”师乃当空画一画,云:“会麽?”其人云:“不会。”师云:“止止,不须说。”
一日,忽告众曰:“诸佛不出世,亦无有涅盘。入吾室者,必能玄契。善自护持,无令退失。”索浴更衣,跏趺而寂。乾道五年七月二十一日也。寿五十五,腊二十八。
华藏民禅师法嗣
○杭州径山石桥可宣禅师
蜀嘉定许氏子,别峰印公、橘洲昙公之师弟。昙又其同气。时人谓师:“禅与印诗,与昙相颉顽。”嘉定丁亥,获知亟相鲁国,俾居“径山”。
上堂:“三九二十七,篱头吹觱篥;可怜明眼人,对面不相识;俱胝竪起指头,鲁祖见人面壁。会麽?”
今朝腊月一,师念四方云衲重趼而来,穷其日力,食息无所,於双溪之上筑室,济其所不及。宁宗锡“化城”二大字以宠之。因创重阁以揭于上,又赐师“佛日”之号。眉山杨汝明撰《化城寺记》颇详。及师终,塔于寺之後。
径山大慧杲禅师法嗣
○杭州径山大禅了明禅师
秀州陆氏,形颀腹大,道貌丰硕。绍兴辛酉,随妙喜谪衡阳。州县防送甚严,师为荷枷间关,辛苦未甞少怠。既至贬所,衲子追随问道者,率不下二三百人。喜以斋粥不给,且虑祸屡,勉令去。师輙不然,每自肩栲栳行乞,至晚即数十人为之荷米面、薪蔬食用成列而归。食指虽多,无不具足。如是十七年如一日。喜法嗣之盛,在贬所接者居其半。师之力也。
癸亥,辞,往浙西持鉢,期明年上元回。喜以偈送之曰:“藞苴明大禅,孟浪绝方比;识得玄中玄,作得主中主。赤脚走长街,一日数百里;色力既勇猛,殊不畏寒暑。如是二三年,日日只如此;人皆谓渠狂,渠只笑而已。秋阳方炽然,忽来辞妙喜;持铢入閙市,普化乃知己。肩横楖栗杖,其兴不可止;临行赠汝言,汝今须记取。甲子上元前,却要到这里。”仍求得妙喜像,赞曰:“直饶画得十分,犹是真常流注;普化倒飜筯斗,爬着了明痒处。有个末後句,当机难禁制,咄且不要絮。”
师志气豪迈,机锋敏捷,应酬施设,必以法喜为乐;故得“丛林大禅”之誉。久之,出世舒州“投子”。适投子诸庄牛遭疫,死毙几尽,师化二百牛以实之。连岁大稔倍常。迁住“长芦”,衲子辐凑,丛林改观。
隆兴元年,奉诏住“径山”。道经广德军“开法院”,僧首宗俨求颂,发挥其修造。师援笔书曰:“这个俨僧首,灵机常在手;[祝/土]着磕着处,塞却娘生口。言外领略得,三三不成九。僧首如是传,大作狮子吼;诸佛亦如是,喝下须弥走。做起参天大梵刹,千年万岁摩星斗。”
颂赵州勘婆话云:“干戈中有太平基,不用干戈始得之;若无举鼎拔山力,千里乌骓不易骑。”
先是,扬和王梦一僧,长大奇倚缓行言,欲化苏州一庄。
觉而异之。翌旦,师忽杖屦徒步而至。王见与梦中无异,遽呼眷属出,炷香作礼。茶罢。师首言:“大王庄田至多,可施苏州一庄,以为径山供佛斋僧,无穷之利。”王未有可否。师饭罢便出,更无他语。时内外哄然,传言王以苏州庄施径山,遂达孝宗圣听。会,王入朝;上言:“闻卿以苏州一庄施径山,朕当为蠲免税赋。”王谢恩归。次日以书抵径山,而师以二日前已迁化矣。自是寤寐间见师在前,语曰:“六度之中,施度为先;善始善终,斯为美矣。”王即以庄隷径山。此庄岁入二万斛。
师於缁素有大因缘,所至施供云委。江浙、湖湘号之为布袋和尚再世。
○杭州径山无等有才禅师
富阳杨氏,幼丧父,依僧可评出家。评善医,欲授其业。师曰:“出家为求出世间法,岂可流於方术以自鬻耶?!”於是一意禅学,不惑他岐矣。
时,道场慧东、禅杲为丛林师范。师由浙入闽,於二师处,服勤颇久;虽有发明,而非究竟;弃去,之江西百丈。解后宗鉴侍者,师之畏友也。因夜话论诸方优劣,鉴曰:“不探虎穴,安得虎子?子誓了大事,不见妙喜,将安之乎?”时,喜谪衡阳,居“花药寺”山堂。往从之。一日,因入室。喜问庵内人:“为什麽不见庵外事?”师曰:“鲇鱼上竹竿。”喜以竹篦迅击一下,师平生疑情涣然氷释。
喜每呼师为杭州子。堂窄众多,师乃结庐林中以居。喜往见,一榻萧然。因索笔大书“无庵”二字於壁。师取以为号。喜徙梅阳,师回浙右。久之,出世仪真北山,迁“资福”。绍兴辛巳,继应庵居中吴“万寿”。
乾道元年秋,“径山”明大禅谢世;参政钱公雅闻师名,遂取旨以师住持。明年春,太上皇高宗车驾幸山,命师陞座说法;大悦,赐度牒金帛。师寻建“御寝”、“龙游”二阁。帝闻,大书“龙游阁”三字赐之。四年夏,孝宗召师赴阙,入对选德殿。师首奏:“先师宗杲,蒙陛下宠遇,施及臣僧。”上曰:“素闻汝师名,恨不及见也。”师剧谈其道,上嘉叹不已。
五年六月,感疾;二十六日呼众告别,书偈而逝。寿五十四,腊三十九。其徒葬师於南塔之後。上闻,嗟啅久之,赐諡“无等禅师”。塔曰“寂光”。
○杭州径山云庵祖庆禅师
上堂,举“杨岐和尚因僧问:‘如何是佛?’杨岐云:‘三脚驴子弄蹄行。’僧云:‘莫只这便是麽?’岐云:‘湖南长老’。”师颂云:“杨岐一头驴,眼光如电烁;踏杀天下人,说甚三只脚。”
○袁州仰山圆禅师
盰江人,禀戒後,为道勇决。闻妙喜居”梅阳“,往依之;服勤炊爨,精苦自励。妙喜见其器识精敏,异之。因小参,闻举修山主“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圣人法,圣人不会。圣人若会,即是凡夫;凡夫若知,即是圣人。”忽然有契。
後主衢之“祥符”,迁袁之“仰山”。视事阅七日,讲“云门告香之礼”。首座领众罗拜,咨以“生死事大,无常迅速。”伏望慈悲开示因缘。师徐曰:“若欲究明生死,直须於行住坐卧处,觑看生从何来,死从何去,毕竟生死作何面目。”良久,不起于座,泊然蝉蜕。
○感山云卧晓莹禅师
生缘洪州,学愽而赡,善为文章。久亲妙喜,所得叵量。因闻同参遯庵分座“径山”,以只夜寄之曰:“径山突兀上云烟,高遯山颠绝世缘;握以竹篦分半座,却将毒气喷人天。”师有《云卧纪》、《谭萝湖野录》二书行世。
○桐江大悲间禅师
闲居福州闽县“般若精舍”。绍兴甲寅,时年八十有四,大慧居“洋屿”,与“般若”一水之隔。师虽老而尤笃参究。日来随众入室。大慧因问曰:“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麽人?”师曰:“扶不起。”慧曰:“扶不起底是什麽人?速道,速道。”师拟对,大慧以竹篦便打,师忽契悟。大慧说偈印之,曰:“一棒打破生死窟,当时凡圣绝行踪;反笑赵州心不歇,老来犹自走西东。”
○湘西鹿苑无言信禅师
早,以诗名於丛林。徐公师川、洪公玉父第其诗“韵致高古”,出“瘦权癞可”一头地。及参大慧於泉南小溪,俱康、南二道者事蔬供众。因钁地次,南曰:“钁头边道将一句来。”康以土块掷中柄上,师忽有省。
甞有诗曰:“新庵小溪上,英俊颇浩浩。从渠作佛祖,任渠会禅道。荷锄向东园,事蔬誓毕老。乘月始抱瓮,破午正杀草。芥蓝被虫食,秋茄亦旱槁。斋盂从此去,但愿蔓菁好。”
士大夫游小溪,好言诗者,大慧必曰:“此间有个园头,能诗。”随侍之“径山”,过衡阳,放浪於衡岳,栖迟道吾最久。削木以蔽风雨,於院之西偏牓以版庵,禅燕自牧。于湖居士张公师潭闻其高风,力致之,出世“鹿苑”。赠之以诗曰:“诗卷随身四十年,忹中参得竹篦禅;而今投老湘西去,卧看湘江水拍天。句中有眼悟方知,悟处还应痛着锥;一个身心无两用,鸟窠拈起布毛吹。”师和一首曰:“竹篦子话选当年,直下无私不是禅;院遇状元真眼目,敢拈沉水向人天。”
○泉州舟峰庵主
讳“庆老”,字“龟年”。泉州北山之顶有横石如舟,世人以舟峰名。师既结茅山麓,遂号“舟峰庵主”。蚤,以道德文章为泉南缁素歆艶。李参政汉老甞访之,不值。有诗略曰:“慧远过溪应送陆,玉川入寺不逢羲。”
于时,大慧庵小溪之上,百衲所栖,师亦预焉。因谓慧曰:“和尚竹篦话,如民家被科胥;产业已籍没,犹要其纳?”慧曰:“你只道得一半在。若无得纳,何不投河自缢,放身舍命去也?”师自是於道,日臻其奥。慧迁“径山”,遂与俱行,为掌记室。词章华赡,殊增丛林光润。
甞自题其像曰:“捡点眉毛大逼真,伏犀插脑见精神;霜髭渐茁何妨老,褛褐长披却耐贫。一壑平生专畏影,十方从此倦分身;君看逐块纷无数,孰与青原独角麟。”
绍兴癸亥孟秋,委顺。
○怀玉山宣首座
初於筠阳“黄蘖”,闻祥和尚小参,举“一叶飘空大地秋,法身须透闹啾啾”,忽有省。
寻,造“径山”。或有谓大慧曰:“明州宣来探宗旨。”大慧曰:“我禅如蚌蛤,开则五脏皆露,何用探焉。”师闻而骇异,洎随侍。过衡阳,服勤,久之有省。
甞颂竹篦话曰:“背触大乖张,痴禅眼似羊;贪他一粒米,失却半年粮。”雪峰慧日闻公受怀玉,命师与偕行,相与建保社。汪圣锡半刺宜春时,以疏币致师住南源。师曰:“我长作粥饭僧,誓不愿出人间世矣。”王舍人泮登山谒之,赠以诗曰:“纳帔腾腾粥饭师,无人曾见下山时;相逢只道无能解,肯作红楼应制诗。”
○南闽修仰书记
绍兴间,掌记室於泐潭。参大慧於衡阳,言下契旨。未几,随侍迁梅阳。郡守谢朝议语僚属曰:“朝廷编置,所谓长老者,但一僧耳。兵马司东偏隙地,从其居止。”既而,僧行日至,几数百指。施锹钁而平基址,运竹木而缚屋庐;听其指呼,无敢怠者。
守虽闻其服勤如此,亦未知果何人也。於是延见一二,观其能为。师适承命,乃与从容弥日,语论英发,搉古啇今,逢原左右。守复徵:“等伍更有蕴异能者否?”师遂告以负大经论者有之,愽极书史者有之,诗文高妙者有之,翰墨飘逸者有之。其所以未能明彻者,则佛祖大事因缘而已。是以不惮艰险,随侍而来;得依仁政,幸莫大焉。守且骇异,知其徒皆为法忘躯之士。自是於大慧日益加敬,遣其子纯粹求入道捷径。大慧示以《法语》八篇。
师学富才优,入道稳实故。罹瘴毒,卒於潮阳“光孝寺”。
○关西尼真如
早选入宫,以才能为内夫人,隷乔贵妃合。乔氏崇佛,容其剪[髟/采],参道四方。
入闽,与大慧小溪法会。一日,作偈曰:“平地偶然着颠,起来都无可说;若人更问如何?笑指清风明月。”慧为小参说偈曰:“今日如师姑,昔时王师父;身居罗绮丛,只着麤麻布。开口便高谈,嫌佛不肯做;趒出是非坑,截断生死路。入虎穴魔宫,心中无怕怖。杜撰八阳经,自有三千部。爱吟落韵诗,偏不勒字数。行脚走天下,参禅无所悟。近日到云门,一时都败露。错认碓觜头,唤作冬瓜瓠。如是作师姑,劝君少吃醋。更有一处乖,且道那一处?嘉州大像吃炙麸,陕府铁牛撑破肚。”师之所得,於此槩可见矣。
○祖麟道者
甞为太学上舍生,名“杨麟”。绍兴丁丑夏,诣“育王”。冠带,拜大慧於“无异堂”,垂泣云:“愿从和尚出家。”语子竟,掷下巾帽;袖中出剪刀,自落其发。慧亟呼。左右问其故,乃以实对。因摄受之。
慧次日陞堂,示众云:“已着槽厂,将错就错。骑却圣僧,不妨快乐。龙象蹴踏,非驴所作。堪笑诸方,妄生穿凿。休穿凿,祥麟只有一只角。”麟便膜拜,曰:“谢师安名。”即名“祖麟”。慧复以六祖示明上座,“不思善恶”,乃至“密意在汝边”之语,使其於日用提撕。
自是,除慧有问则答,其士太夫、衲子并不与交一词。
慧迁“径山”,麟亦随侍於道。既有彻证,忽尔违和。慧遣了德侍者往问之。麟以片纸书偈曰:“衣冠不御发齐眉,一室翛然自不知;薄相等间聊示疾,起他菩萨几多疑。”寻,市香三瓣随爇而誓曰:“後世身为男子,遇明眼宗师,童真入道。”既爇罢,泊然而化。麟家世建阳,乃文公裔。
○无际道人
乃张侍郎渊道之女。初居家日,有相者过之,曰:“此宝座说法之人也。”後果为尼,名“慧照”,继其落发师资寿“无着”之席。
甞以《渔家傲》赞圆悟禅师曰:“七坐道场三奉诏,空花水月何时了?小玉声中曾悟道,真堪笑,从来谩得儿孙好。辩涌海潮声浩浩,明如皓月当空照。飞锡西归云杳渺,巴猿啸,大家唱起还乡调。”
坐逝後及剃发,舍利无数。时当伏暑,留数日,容貌俨然。
○超宗道人
乃刘侍郎季高犹子之母,与无际道人於大慧之门,俱受记莂者。无际甞诣“径山”扫塔,有颂曰:“衣湿灵山泪,炉焚少室香;云山空满目,不见法中王。”时,宗不至。无际遣人督之,宗以偈答曰:“塔本无尘,何用去扫,扫即尘生,所以不到。”
灵隐瞎堂远禅师法嗣
○湖隐济颠昼记
颂达磨见梁武帝话曰:“不契梁皇暗渡江,一身无地避惭惶;九年面壁成何事,赚却平人入镬汤。”
颂五祖生缘曰:“元是黄梅旧日僧,事师年老气弥增;飜身扬下栽松钁,转步来分照世灯。皮袋假於溪畔女,衣盂付与岭南能;佳声籍籍能长久,雨过淮山碧层层。”
慈照纯禅师法嗣
○郑州洞林宝禅师
僧问:“人天交接,凡圣齐臻;师资相见,合谈何事?”师云:“饮光微笑处,摩竭今行时。”僧云:“檀生檀枝,时人知有。青出於蓝,请师速道。”师云:“鸦不乱啼,鹊不乱噪。”僧云:“恁麽则宗分临济,灯传慈照也。”师云:“自到孤峰顶,羣山势自高。”僧云:“可谓羣芳虽有异,春力本无私。”师云:“适来话头道什麽?”僧云:“斩新日月,特地风光。”师云:“更嫌何处不分明?”
上堂:“男儿当自强,先捉六贼王;掀飜黑山窟,竪起光明幢。入事见人心,入理觉非常。且道觉非常时如何?镬汤炉炭真如地,劒树刀山古道场。”横拄杖於膝上,作按劒势,便下座。
上堂:“大用现前,本非情解;觌体全真,应缘自在。逈然孤显峭巍巍,包括虗空非内外。融通万有,不隔丝头;普照十方,徧周沙界。可谓离名离相,绝毫绝厘;妙出离微,心光晃耀。不居闻见,处处闲居。如斯话会,已涉闲辞;才有形声,便成句义。名不相涉,如何举唱?!”以拂子画一圆相,云:“三世诸如来本光瑞如此。”便下座。
五灯会元补遗(终)
未详承嗣附
○佛光道悟禅师
陕右兰州人,姓冠氏。生而有齿,年十六祝发。後二年游方。自临洮归,夜宿弯子店。梦梵僧唤,觉;适闻马嘶,豁然开悟。自吟唱云:“好也罗,好也罗,遍虗空界只一个。”告其母云:“我夜来拾得一物。”母云:“你拾得何物?”答云:“自无始已来打失底物。”
一日,欲参访知识,里人覔偈於师。师偈有“水流须到海,鹤出白云头”之句。及至熊耳,谒白云海公,契合。先是,有问公:“何不择法嗣者。”海不答,徐云:“芝兰秀发独出西秦。”比师至,公闻空中人语曰:“来日接郭相公。”盖海所住寺,乃郭子仪建。而师其後身也。海公没,师出世,住郑州“普照寺”,嗣其法。既而退居“竹阁庵”,浮沉洛川,人莫之测。
甞谓人曰:“道我是凡,我向圣位里去;道我是圣,我向凡位里去。道我不是圣不是凡,我向你眼睛、鼻孔里七颠八倒去。”
泰和五年五月十三日,无疾而逝。适所居,屋上有五色如盖,中有红光圆如日者三。寿五十五。
○庆寿开山第一代玄冥顗禅师
上堂:“先照後用,勘过了打;先用後照,打了来勘。照用同时,不消一揑;照用不同时,诸人立,老僧坐。只如总不与麽,又且如何?”喝一喝,云:“浩浩红尘里,几人有脑门?!”
上堂:“今时参禅衲子,欲得成佛成祖底,如麻似粟;要作驴作马底,遍大金国中,把火也覔个不得。赖得无。设有,“庆寿”门下,岂有许多闲草闲料,喂来茄去。珍重!”下座。
上堂:“十字街头戏,猢狲上刹竿;虽然闲伎俩,莫作等闲看。”举“云门云:‘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形山。’拈灯笼向佛殿里,将山门来灯笼上。”颂曰:“平地怒涛千百尺,旱天霹雳两三声;可怜月下守株客,凉免不逢春草生。”
○温州灵云省庵思禅师
台之宁海人,不知其氏。兄弟四人,师最长,一时同发心出家;将祖父遗业,悉散与宗亲,惟留所居屋一所。族人互争不已,师与诸弟各执炬,燎之而去。师後参访,具向上知见,出世温之“灵云”。
结夏,上堂:“以大圆觉、牛角、马角,为我伽蓝、瓜篮、菜篮。”
上堂,举赵州“狗子无佛性”话,颂曰:“狗子佛性无,狗子佛性有;猴愁楼搜头,狗走抖擞口。”晚退止“灵云寺”前草舍中。
至正甲申,愠恕中偕达此、原明、性原往谒。时,师年逾九十,庞眉皓首,颀然清耸,曳履而出;且行且问曰:“何处来?”恕中曰:“江心。”曰:“深几百丈?”曰:“谩老和尚不得。”师揖云:“坐,吃茶。”师性方介,作诗颇类寒山子。题骂僧诗於壁云:“五瘟不打头自髠,黄布围身便是僧;佛法世法都不会,噇猪噇狗十分能。”恕中等请别,不敢再犯其锋。是夕宿“灵云”,闻老宿举师言行数端,皆可传。
○温州寿昌绝照辉禅师
坐夏“净慈”。其东净寮蜃壁中,有水墨观音像。师每夜礼之,祈恳至切。忽见净瓶水从壁涌出,通身懽悦;从此造诣益深,智鉴益明。甞有偈云:“工夫未到方圆地,几度凭栏独自愁;今日是三明日四,雪霜容易上人头。”
○江州庐山圆通思庵睿禅师
辩才无碍。凡禅者求偈,师云:“道一句来。”一日,有僧故欲难师,遂道云:“西山走入滕王阁。”师乃书而续之,曰:“尽大地人寻不着。忽然突出拄杖头,头峭五岳眼三角。”湖海盛传。
○王文献公
为一代儒宗,而於佛理造诣深邃。形诸翰墨,虽不经意,与古德提唱相脗合。
为僧题悬崖兰云:“嫋嫋春风一样吹,托身高处拟何为?从渠自作颠倒想,要见悬崖撒手时。”
题东坡像云:“五祖禅师世外人,娑婆久矣断生因;谁将描貌虗空手,去覔他年身外身。”
题山谷像云:“笑杀当年老晦堂,相逢刚道桂花香;披图面目浑依旧,鼻孔何曾有短长。”
○丁安人
讳“觉真”,号“竺心”,黄岩濠头人。初参田绝耕于委羽山,有省。遂弃家属,结庵自居。见古愚於涌泉。愚云:“良家女子,东走西走作麽?”对云:“特来见和尚。”愚云:“我这里容你不得。”丁拍手一下,云:“三十年用底,今朝捉败。”愚休去。
见无际于鹰山“春雨庵”。入门云:“春雨如膏,行人恶其泥泞。”际云:“不是,不是。”拟进语,被喝出。
晚年,就“明因寺”前开接待。有僧提包直入卧内。问曰:“你是什麽?”僧云:“行脚僧。”问云:“你脚下草鞋[糸*爽]断,为甚不知?”僧无语。即掷出其包,云:“者里无你措足处。”又有僧才入门。丁云:“达磨大师来也。”僧云:“我不是。”丁云:“是固是,只是鼻孔不同。”一日,与“明因”尼奎长老相见。问云:“闻长老夜来生得儿子。是否?”答曰:“且道是男,是女?”丁云:“鸡衔灯盏走,鳖咬钓鱼竿。”
增集续传灯录(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