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征魏国假两邦旗号 退燕兵赌百锭黄金
原来那官就是孙膑之父孙操,上前奏道:“启上我王,孙膑是臣之子。我王要去盗他,只消臣带了两个孩儿,领三万人马,到魏邦名正言顺讨了孙膑回来。”燕王道:“倘魏王被庞涓间阻,不放孙膑回来,怎生区处?”孙操道:“庞涓若有阻挡,誓当先取其首,为魏国除奸可也。”燕王大喜,就令孙操起兵。
次日,孙操带着孙龙、孙虎,领三万人马径离幽州,往魏进发。这番出兵,人强马壮,器械鲜明。行了多日,到了宜梁界口,孙操传令,安营于十里之外。父子营中商量道:“兵不厌诈,如今屯作三营,一营扯起秦国旗号,一营扯起楚国旗号,一营扯起燕国旗号。”计议已定,孙操道:“孙龙领一万人马扮作秦军,打白起旗号;孙虎领一万人马扮作楚军,打黄歇旗号,俱在中道埋伏。我自带一万人马,当先出阵。待与庞涓交锋之际,两哨伏兵一齐杀入。彼兵乱,必败矣。”孙龙、孙虎得令,各领兵埋伏。
孙操亲领一支兵马到宜梁城下,令军士大叫道:“快送燕国三公子孙膑出来,万事全休。若道半个不字,杀进城中,将你一国人民不留一个!”巡城官连忙飞报入朝。魏王闻报,遂问庞涓:“如今燕国孙操领兵在城外,取讨孙膑,如之奈何?”庞涓道:“我王勿忧。臣料孙操不过匹夫之勇,何足为虑。待臣领兵出城,生擒那厮。”遂辞魏王,领兵三万出城迎敌。”孙操道:“庞涓!我今来不为争城掠地,只要送出我孩儿孙膑还我,免致燕、魏成仇。”庞涓道:“不还你怎的?”孙操道:“不还孙膑,先斩汝头,后剿魏国。”庞涓大怒,举刀劈面相迎。
正战之间,忽见得左哨里一队人马杀出,旗号写秦国白起;右哨里一队人马杀出,旗号写楚国黄歇。庞涓见秦、楚合兵,心中惊惧。暗想:“秦、楚二国兵马相助,我这里寡不敌众,如何取胜?”虚架一刀,转马就走。孙操大杀一阵,得胜回营。且说庞涓逃得入城,见魏王说:“臣与孙操交战,不料那厮借了秦、楚二国人马,埋伏中道,杀入阵来。臣兵寡不敌众,只得折了人马,逃阵回来。”魏王大怒道:“你当日立大言牌,自夸天下有一无二。今三路兵出就不能抵敌,逃阵而回,可不被别邦轻视!”说犹未了,忽见探马来报,说打听得只有燕国兵马,并没秦、楚二国人马,孙操要振军威使的诡计,假张秦、楚二国的旗号。庞涓道:“有这样事,我反中了那厮之计,明日定擒此贼!”魏王散了文武。
且说朱亥回府,见了孙膑,就把庞涓与孙操交战始末说了一遍,并道:“今庞涓闻令尊是用诡计,假张秦、楚二国旗号,明日决要再战。”说罢,日已暮了,两人散去不提。
却说次日早朝,庞涓披挂停当,奏魏王道:“臣昨日误中孙操诡计,不能取胜,今日誓必生擒那厮。”遂领兵出城,与孙操大战。
原来孙膑其时在朱亥花园内,观看燕、魏交锋两边杀气,只见魏邦杀气愈猛,燕邦内杀气渐衰。孙膑即按定六甲灵文,口中默默诵念。霎时,雷击电闪,走石飞沙,半空中降下碗大冰雹,乱打将去,只伤得魏邦人马,不伤燕邦士卒。一顿冰雹,打得庞涓鼻青嘴肿,大败逃回进城。孙操父子见雾中神圣助阵,十分欢喜,得胜回营。
那庞涓逃回,见魏王道:“臣与孙操交战,正要擒拿,不知那厮有何法术,半空中降下碗大冰雹,往下打来,只伤我魏国人马,那厮人马一个不伤。臣也被他打坏了,委实不能胜。”魏王大怒,骂庞涓不肯竭力,退入宫去,众多文武遂散。
朱亥回到府中,孙膑问道:“大人,今日庞涓与老父厮战,不知哪家胜了?”朱亥道:“恭敬!今日又是令尊大胜,庞涓大败。”就把孙操作法得胜情形说了一遍。孙膑听了,微微冷笑。朱亥吩咐置酒,与孙膑同饮。饮酒中间,朱亥叹道:“两国相并,燕兵不退,不知几时才得安静?”孙膑道:“要我老父退兵,甚是容易。这场功,管取做在大人身上。大人明日可去奏上魏王,出城退兵便了。”朱亥摇头道:“学生弓马欠熟,武艺欠精,如何能退兵?”孙膑道:“大人肯去,不费一刀,不用一卒,只消我写一个简帖与大人带去。只要明日入奏魏王,打算些说话。倘魏王问你退兵之法,你说:‘臣不与他武斗,只与他文劝。’倘魏王问你如何文劝?你说:‘孙膑明于五遁,神法太高,踪迹不定,他要见人极易,人要见他最难。暂且退兵回燕,宽限一年,寻着孙膑送还。一年内如无孙膑,任从起兵征伐。’庞涓听见,必然笑你。你就说:‘驸马不要笑我。我若退不得燕兵,情愿输颗首级与你。我倘然把燕兵退去,你输什么与我?’庞涓必许你一百锭黄金。你就与他赌。”
朱亥道:“设使退不得令尊兵马,无辜输了个首级。”孙膑道:“大人放心。老父见我亲笔书柬,哪有不退兵之理?况我在府中搅扰多日,无些报答,明日且取庞涓的金,将公报私,与大人垫箱也好。”朱亥欢喜。
次日入朝,魏王问群臣道:“燕兵猖披,势不可当。众文武中谁敢临阵取胜?”朱亥应声道:“臣朱亥敢退燕兵。”魏王道:“你武艺不甚高强,恐难与对敌。”朱亥道:“臣退燕兵自有妙法,不用厮杀,与他几句话,与孙操文讲和好,他必退兵去。”魏王问道:“怎与他文讲?”朱亥道:“臣见孙操,说你家公子明于五遁,神通高妙,踪迹不定,他要见人甚易,人要见他实难。大人暂且退兵,宽限一年,待我国寻着孙膑送还。如过期爽约,任从领兵取讨。”魏王道:“果去说得他退兵,重加升赏。”庞涓在旁,呵呵大笑。魏王问庞涓:“你笑什么?”庞涓道:“孙操那厮狡诈异常,怎肯听这迂腐之言退兵回去!”朱亥道:“驸马不要笑人。倘若被我说几句话,他肯退兵回,赌什么与我?”庞涓道:“你若果能退孙操兵,我输你二十锭黄金。你若退不得兵,输什么与我?”朱亥道:“若退不得兵,就把我首级输与你。”庞涓道:“你若肯输首级,我情愿把一百锭黄金与你赌赛。”朱亥便奏魏王道:“望我王命一员官做个明证,保这百锭金子。”魏王就着郑安平作保。郑安平出班道:“臣等要你两个在我王驾前写一张军令状,各附画押,臣才可保。”魏王道:“卿言有理。”当下朱亥、庞涓动笔就写,各附画押,付郑安平收下。
朱亥待退了朝,回家带了孙膑书,令十数个军士跟随,出宜梁城,径到孙操营门首下马。旗牌官一把扭住,只道是奸细,便带进见孙操。孙操问道:“你是何人?”朱亥道:“某乃魏邦丞相朱亥,奉魏王命,差来与大人讲和。”孙操道:“怎样讲和?”朱亥道:“今有三公子,法明五遁,神通元妙,踪迹不定,他见人甚易,人见他甚难。今请大人收兵回国,宽限一年,寻着公子,送到燕国。如一年内不还,那时兴兵征战,两无怨心。”孙操道:“那有什么凭据?”朱亥道:“我无甚凭。求大人屏去左右,还有一言相告。”孙操即叫左右退后。
朱亥袖中取出孙膑书,送与孙操。孙操拆开,认得是孙膑笔迹,仔细念来:知父兴师入魏,为儿负屈根原。儿深感朱亥救出,隐藏宅院。庞贼深仇终报。今祈老父,休兵敛甲,回燕有日,高堂聚首。父亲大人膝下男膑百拜
孙操看罢,大喜道:“原来小儿蒙大人垂怜救留,正是深恩难报,我就退兵。”登时传令,打起回兵旗号。那些兵马一齐起身,径回燕国。
朱亥看了大喜,策马入城,奏魏王道:“臣蒙我主洪福,把孙操人马通退去了。”魏王大喜。庞涓在旁满面羞愧,不敢作声。郑安平道:“驸马,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若输了,决要在我身上杀首级与你。你今输了,要在我身上取一百锭金子与他。”登时,庞涓脸红眼白变了色,没奈何只得回府取百锭金子与朱亥。郑安平当众焚了那张军令状。魏王又赐朱亥绫锦缎帛、金花御酒。朱亥谢恩出朝,回到府中拜谢孙膑,不在话下。
却说庞涓输了百锭金,好生焦躁,直去坐在厅上,心中暗忖:“朱亥怎么几句言语,孙操就肯退兵?其中必有缘故。”至夜静更深,走到后花园内,抬头向天上一看,见孙膑本命星正照朱亥府中。庞涓道:“呀!朱亥那厮原来把孙膑藏匿在家,暗通燕国,书信来往,所以孙操便肯退兵回去。那厮可恨!我明日奏与朝廷知道,差些军士把朱亥府门四下围住,仔细搜去。若拿得孙膑出来,朱亥一家人口说不得要死了。”
黑夜,孙膑正与朱亥饮酒,朱亥忽然打个喷嚏,孙膑道:“大人这喷嚏打得不好,明日庞涓入朝奏王,要起军来围住府门搜我。”朱亥大惊道:“这事倒怎么好?”孙膑道:“不妨事。明日他来时,不可害怕,吩咐一家老幼,不要慌张。我自有藏身之法,任他各处搜寻,决不落他的手。”朱亥口中勉强答应,心上却放不下。
次早,魏王设朝,庞涓奏道:“启上我王,臣夜观天象,见孙膑本命星照在朱亥府中,却是朱亥把孙膑隐匿在家,暗与燕邦书信往来,以此孙操退兵回去。臣今日特来奏过我王,起军围了朱亥家,要去搜出孙膑来。”魏王道:“孙膑果在他家,你去搜出来,朱亥欺君之罪不消说起,自应承受。万一搜不出孙膑,可不反受朱亥一场没趣?”庞涓道:“孙膑现藏在他家,不怕他走了去,臣决要搜寻拿来。”魏王见他坚执要去,只得准奏。
庞涓就带了军士来到朱亥门首,前后密密围住,下马行至府中,朱亥迎着道:“驸马今日到舍下何事?”庞涓道:“朱亥,你把孙膑藏在家,暗与燕邦书信往来,迹同谋叛,佯退孙操人马,骗我百锭金子,如今奉旨到你家搜寻孙膑去,要将你全家杀戮。”朱亥道:“驸马,孙膑果在我家,搜出自然受罪,不必说了。倘搜不出,你也难出我的门。”庞涓不由分说,叫众军士登楼上阁,库房、寝房、内院、厢廊各去搜了又搜,共搜了七八遍,哪里见孙膑?庞涓暗想:“必是走了风气,那贼预先往别处躲去。”吩咐军士仔细再搜。那些军士把那天井里大长石板通翻转来了,花园里老大树根都掘起了,哪里搜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