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普陀嗣祖沙门西蜀性统编集
临济宗
大监下第三十五世
天童密云悟禅师法嗣
宁波府天童山翁道忞禅师
潮州茶阳林氏子也。幼沈毅。有夙慧。读书一目五行俱下。总角以艺文擅名乡曲。试为生员。然性不躭世好。飘然有尘外想。及冠读大慧录。忽忆前身云水参方。历历如见。即走匡庐开先。投若昧芟染。昧以师志不羣。使参憨山清黄檗有辈数尊宿。皆深契之。终不自肯。後参天童於金粟。因阅殃崛产难机缘。忽大彻从上关键。童命掌记室。亲炙十有四稔。崇祯壬午七月。童示寂。众请继席。开法天童。
上堂。目击道存。锋鋩不犯。头头显露。物物全彰。犹是因高就下。曲为今时。况复言中取则。句里呈机。举古明今。拈三播两。大似郑州出曹门。何异南辕而北辙。殊不知。当人脚跟下。立地一着子。如天普葢。似地普擎。抽一机则千机顿赴。展一目则万目毕张。透声透色绝遮拦。亘古亘今无处所。还生死得伊麽。还染污得伊麽。还荣枯得伊麽。还推迁得伊麽。总有德山棒如雨点。也则打他不着。临济喝似雷奔。也则无伊下口处。更说甚麽百问云兴。千酬瓶泻。一毫端际。出现无尽身云。一举步间。游历无边国土。正是泥里洗土块。鰕跳不出斗。诸仁者。从上既有如此广大门风。稳密田地。何不推他阿爷。向後放出渠侬一头。与麽直截承当去。正恁麽时。接续流通一句。作麽生道。天高羣象正。海濶百川朝。
上堂。天童寺里开炉。以虗空为炉牀。四大部洲为炉脚。须弥卢为火筯。七金山为炭团。其余森罗万象。日月星辰。赤县神洲。山川人物。为引火黄叶。且道。火种聻。以拄杖画一画曰。饶尔向者里荐得。透脱分晓。及乎施用。未有其方。也则是个守死善道。要得发焰联辉。正未可在。当恁麽时。发焰联辉一句。作麽生道。喝一喝曰。八万四千非凤毛。三十三人入虎穴。
上堂。拈拄杖横按曰。有时一喝。如金刚王宝剑。卓一下曰。有时一喝。如踞地狮子。移拄杖过东。复移向西曰。有时一喝。如探竿影草。掷下拄杖曰。有时一喝。不作一喝用。灵利汉。若向者里。着得一只眼。临济老子。不直半文钱。其或未然。莫怪海门风浪紧。干戈原是太平基。
上堂。哀哀三叹蓼莪章。罔极无能一报偿。至竟吾门真大孝。回光直荐本爷娘。灼然欲报至恩。须是亲见本生爷娘。则於一切时。如龙得水。无一念落虗。於一切处。似虎靠山。无丝毫走作。纵横收放。全彰本地风光。出没卷舒。独露金刚正体。便能不动尘际。坐宝王刹。不动舌头。转大法轮。俾人人达本生缘。使各各知恩有地。所以道。轮转三界中。恩爱不能舍。弃恩入无为。真是报恩者。大众。只如山僧。近日有人从岭南来。报道生身慈母。已於辛巳冬朔迁化了也。且道。即今作麽生与本生爷娘相见。山色翠浓春雨歇。北堂萱草倚兰开。
上堂。百丈得大机。黄檗得大用。更有一人。且道。得个甚麽。喝一喝曰。迥超今古格。不共汝同盘。卓拄杖下座。
上堂。众集。蓦拈拄杖掷下曰。不得动着舌头。向者里道一句看。众默然。师曰。死去十分。便下座。侍者向前拾起度与师。师接得便打。
开炉上堂。乾坤索然陡变。高岸夷为平川。木头生了耳。竈底没了烟。饥时饥得眼翻白。冻时冻得手挛卷。有底没转智。只管穷厮炒饿厮煎。横吞栗棘蓬。倒跳金刚圈。有底讶郎当夸。我能向镬汤中澡浴。炉炭里安禅。剑树边经行。刀山上打眠。朝悠悠暮悠悠。谁解骑骏马骤高楼。蹋倒嘉州大象。趯翻陕府铁牛。嘘嘘。直饶如是。也较山僧一筹。何以。衲被蒙头万事休。
上堂。六户无关钥。西风彻骨寒。家家门首路。一一透长安。大众。外布施象马七珍。内布施头目髓脑。今日山僧。尽情为诸人舍施了也。其有饥餐未厌。欲壑难填底。道峰更倩拄杖子。化作三十三天王。为卢至长者破悭着。拈拄杖卓一下曰。那贵殊祥生九穗。好看比屋尽黄金。
开炉上堂。佛法无多子。久长难得人。山僧昔在兹山。以不办长久之念。住凡四周寒暑。散席他往。东住天台。南住於越。西住吴兴。北住青齐。已经十有一载。无端遭人抑逼。还复归领住持。则岩头云老室内。氷枯正当今日开炉。作麽生得。接焰联辉去。拱手曰。着力全在诸兄弟。
顺治己亥夏。师应召入京。上命迎师。进万善殿。驾随到。传谕免礼赐坐。上慰劳毕。敕学士王熈冯溥曹本荣状元孙承恩徐元文至。上命学士问。老和尚来自天童。如何是天童得力句。师曰。奉皇上诏书。特特到此。问如何是正法眼藏。师竪拳曰。突出难辨。又问。如何是观自在。师鼓掌曰。还闻麽。复问。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朱子曰。明明之也。如何是明之底道理。师曰。问取朱文公去。士皆无语。上甚欣喜。上曰。老和尚因甚机缘悟道。师曰。长疑产难因缘。後来有个会处。学士曰。大慧也从此打失布袋。者公案。毕竟作麽生。师曰。明破即不堪。又问。女子出定公案。请下一转语。师曰。任从沧海变。终不为君通。士曰。婆子请赵州转藏经。只转得半藏。那半藏作麽生转。师曰。学士起身礼拜皇上着。又问。发心参禅即是善。如何又说不思善不思恶。既善恶都不思。当何处着力。师曰。善恶总从心生。心若不生。善恶何着。士沉吟。师震威一喝。上曰。才涉思惟。总成意识边事。师曰。大哉王言。上问。如何是悟後底事。师曰。待皇上悟後即知。学士进曰。悟即不问。师曰。问即不悟。上首肯复问。有个雪峤和尚。闻渠真率不事事。末後示寂甚超脱。老和尚可知其人否。师曰。先法叔住开先时。曾受西堂之职。及示寂云门。遗命主後事。乃述。雪老人。於丁亥年八月十九日示微疾。次日封钟版。亲书一纸。示众曰。小儿曹。生死路上须逍遥。皎月氷霜。晓吃杯茶。坐脱去了。至二十六日酉时。果索茶饮。唱雪花飞之句。奄然坐逝。然近代如林臯和尚之陞堂告众。箬庵和尚之预定逝期。其事详载塔铭。皆忞所撰。则又不止一雪峤老人也。上曰。学道须是恁麽方好。是日自辰至午。方始回宫。
上一日问。南泉斩猫意旨如何。师曰。直逼生蛇立化龙。上曰。赵州当日。顶草鞋出去。南泉许为救得猫儿。若问老和尚。合作麽生。师曰。老冻脓。为他闲事长无明。
上一日。手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拈起曰。请老和尚。下一转语。师曰。日轮正卓午。上问。梁武帝见达磨问。如何是圣谛第一义。磨曰廓然无圣。意旨如何。师曰。绵包特石。上曰。对朕者谁。磨曰不识。又作麽生。师曰。铁裹泥团。上曰。今问老和尚。如何是圣谛第一义。师曰。天无二日。民无二王。上曰。对朕者谁聻。师曰。即日恭惟皇上圣躬万福。
宁波府雪窦石奇通云禅师
娄东徐氏。幼因笃疾。陡现异境。乃辞母。脱白于南广遇老宿。令看父母未生前话。游方至缾窑显圣。疑情大发。後参天童。屡呈所见。童叱出。忽一日入室。未启口。童便棒。于是大彻。顿脱凝滞。不离左右者。十有三载。崇祯辛巳。童命住台之灵鹫。僧问。如何是灵鹫境。师曰。秀峰齐插耳。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觌面案山横。曰如何是目前事。师打曰。脑後荐取。问一口气不来。甚处安身立命。师曰。鼻孔撩天。顾邑侯问。宗门事从何门得入。师曰。从无门入。曰儒家必从读书门入。无门如何得入。师曰。铜墙铁壁。曰那里是铜墙铁壁。师曰。刻刻在前。师问正侍者。寒时寒杀。热时热杀。你试道看。正曰。寒时由他寒。热时由他热。耿兵宪叙话次。师曰。公本分事相应也未。曰要自家亲到。师曰。如何是亲到消息。曰正要求指示。师曰。未举步时三十棒。次日耿呈颂。师阅毕曰。未在更道。耿拟进语。师蓦掩其口。
上堂。一二三四五六七。逗到今朝是人日。春风蓦面忽相逢。扑破鼻头撞破额。灵鹫寺里。今日有斋。大众开单展盋。拈匙放筯则且置。应时及节一句作麽生。泥牛起舞春悠悠。不风流处也风流。
受景星岩请陞座。春山叠乱青。春水漾虗碧。寥寥天地间。独立望何极。古德恁麽说话。大似在孤峰顶上。等个人来。大众且道。他要等个甚麽人。击香几曰。定光金地遥招手。智者江陵暗点头。
受雪窦请陞座。杲日当空。十虗普照。清风帀地。徧界全彰。如是则景星与雪窦齐高。乳峰与玉柱一体。瀑飞千丈影含珠。星坠半岩光映月。无彼无此。谁去谁来。诸仁者。若能会得。不妨全明全暗。全放全收。放行把住。自在纵横。一切临时。不容拟议。正当恁麽时一句。作麽生道。明年自有新条在。恼乱春风卒未休。
建法堂上堂。腊月正穷冬。日日是好日。百草头呈古佛家风。一毫端现宝王刹。直得普贤大士。运斤成风。文殊师利。不拘绳墨。所以道。建大厦非一木之能。济巨川非一棹之力。况慧日高悬。法幢重建。且道。毕竟承谁恩力。还委悉麽。分明举鼎调羹手。拨转如来正法轮。
上堂。长安甚閙。吾国晏然。拈拄杖曰。大众。不可道拄杖子不晏然也。遂点曰。低声低声。
解制上堂。僧出叉手而立。师曰。且站一边。僧以拳加头上。师曰。揑怪作麽。僧又加一拳。师曰。不识羞。僧绕禅牀。弹指一下。师便打。乃曰。正月十五。泥牛辄舞。布袋打开。西秦东鲁。
上堂。一之日寒风急。寸丝不挂底。即乃顶门裂。裂裂。现出三头六臂。把主风神一掴。直得须弥山倒地。无数英俊[跳-兆+孛]跳。禅和被他压死。不能转身吐气。直待春雷起蛰。蓦地呌曰。屈屈屈。堪述。绝後再苏。真欺不得。喝一喝。
上堂。古人道。者一片田地。分付来多时了也。我立地待你构去。是则是。诬人之罪。义所难容。
上堂。五月十五。榴花喷火。宝王刹海高悬。直得万岁塔与乳峰山。一齐起舞。且道。何故。国有定乱之剑。家有白泽之图。
上堂。举僧问云门。一言道尽时如何。门曰。老僧在尔盋盂里。师乃呵呵大笑曰。大众分明记取。
法幢上座。请上堂。永嘉祖道场。法幢乃重建。宰护众檀临。山光映佛面。今日山僧来。普请看方便。竪起拄杖曰。大众见不见。见则便与麽去。随处作主。遇缘即宗。当年本山真觉大师。到曹溪时。振锡三下。卓然而立。遂一宿而返。今朝不妨有个同参。若不见山僧。大似劳而无功。所以宗师唱导。譬如沧溟上客。独泛兰舟。月渚烟波。随情放旷。欲抛香饵。为待长鲸。即今还有麽。卓拄杖曰。三千剑客分明在。那许庄周致太平。
上堂。月朔月望。月圆月缺。一句全提。万机寝削。卓拄杖曰。看看掷下来也。咄。
小参。举五祖住太平时。上堂曰。太平不会禅。一向外边走。腊月三十夜。赢得一张口。且道。如何是太平口。自曰。两片皮也不识。五祖与麽卖弄口皮即得。要是衲僧受用则未在。山僧不恁麽。雪窦不会禅。一向家里坐。腊月三十夜。分明成话堕。扯索底扯索。擡木底擡木。谷应山鸣。声光辘辘。呵呵呵。夜深山寺煖烘烘。个个寮房一炉火。
顺治庚子。师还南广。革应为禅。浚盐铁河。直达於寺。以利舟楫。阅三载。将东归乳峰。未几疾作。命二侍举时。皆以子时对。乃点首。至午夜端坐而化。门人迎龛返四明。窆於妙高峰顶。世寿七十。腊四十有五。
嘉兴府古南牧云通门禅师
常熟张氏子。丱岁礼兴福洞闻老宿为师。初参博山。次谒天童於金粟。童问。即今事作麽生。师拟议。童便打。师礼拜。童於背上。筑一拳曰。你若作打会。入地狱如箭。自是发愤咨参。後上天童。题万松关偈曰。古路松阴廿里长。过时谁觉骨清凉。童曰。何不道过时谁不骨清凉。师於言下豁然。又作活眼泉偈。正思索时。偶右手於左臂一触。忽然契悟。久掌记室。出住古南。僧问。临济初住院曰。我欲於此建立黄檗宗旨。如何是黄檗宗旨。师打曰。一棒血淋淋。曰今日问和尚。如何是天童宗旨。又作麽生。师又打曰。再犯不容。僧礼拜。师复打。曰恩大难酬。师曰。道得一半。问不生不灭是如何。师曰。好人不肯做。定要屎里卧。问天不能葢。地不能载时如何。师曰。放下坐具着。曰恁麽则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师打曰。未到你在。僧作礼曰。彼既丈夫我亦尔。师曰。只恐不是玉。
上堂。举遵布衲於药山浴佛次。山问曰。汝只浴得者个。还浴得那个麽。遵曰。把将那个来。药山便休。药山垂丝千尺。意在深潭。遵布衲鈎在不疑。四楞塌地。只如药山休去。还有商量也无。掷下拄杖曰。不劳再勘。
上堂。举世尊一日陞座。文殊白椎曰。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老将不谈兵。文殊特请缨。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正当恁麽时。山僧性命。在诸人手里。其或眼目定动。诸人性命。却在山僧手里。卓拄杖下座。
上堂。古南个村僧。性燥多瞋骂。佛法嬾得说。终日寻人打。打打打。上士笑呵呵。下士便惊怕。怕怕怕。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天下。
上堂。供养百千诸佛。不如供养个无心道人。释迦老子。好与三十棒。有一人。长年不吃饭不道饥。有一人。终日吃饭不道饱。百丈老子。略较些子。便下座。
上堂。抛下拄杖曰。扑落非他物。复擎起作舞曰。纵横不是尘。汝诸人还见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麽。复击香几曰。一片榆楠木。敲来响杀人。
上堂。昨夜西风号不歇。远近山头都是雪。朝来依旧日头红。岭上石人。冻得皮肤裂。下座。
请首座上堂。日南长至。节屇书云。天心复见。扶扬抑阴。紫罗抹额。绣裙腰甚。生标致。赫赤布裙。无来替换。家无滞货不发。所以烹金琢玉。须知作者钳锤。荷教扶宗。全仗本色兄弟。挥佛日於西垂。回狂澜於既倒。岂不是君子道长。小人道消。你大众还见麽。物宜求新。楼前海棠花。开却一朵两朵。人宜求旧。即日堂中第一座。少渠不得。且阿那个是第一座。卓拄杖曰。苏州有。
住破山。指山门曰。石桥东锁。古涧西来。佛祖门户。古今洞开。还见麽。祥麟及瑞凤。尽入此山来。佛殿三面好。山中一所空王殿。喝退麻三斤。打开乾屎橛。甚处与古佛相见。以坐具打圆相曰。交。据室。金刚圈抛来。任你跳得。栗棘蓬刺来。尽你吞得。山僧尚有三十棒在。何故。临济门下。令不虗行。卓拄杖。
上堂。出山发尚青。还山齿半落。入门仔细看。青山宛如昨。黄叶打头来。高林风索索。驰骋不知休。当初悔行脚。昔有梵志出家。白首而归。邻人见之曰。昔人尚存乎。梵志曰。吾犹昔人。非昔人也。邻人皆愕然。非其言。大众。邻人只知百年一身。不知念念迁变。新新不住。梵志虽知当体无常。有变有灭。不知不变。於出家法中。尚欠一着。且如何是不变者。死生老病非他物。渴饮饥餐只旧人。下座。
上堂。战马听锣声。簇簇通身痒。临济吃拄杖。山河齐合掌。好事不瞒人。裁成凭郢匠。拈拄杖旋转曰。山僧运斤也。诸人试摸鼻孔上。还有一点泥也无。复卓拄杖曰。多虗不如少实。
住极乐。开炉上堂。昭阳城外。烟水茫茫。极乐庵中。红炉焰焰。向火焰中。拈一茎毛。贵图大家知有。脱若七十三八十四。低头打算。算到尽未来际。有甚了期。还会麽。击拂子曰。朝生鹞子扑天飞。
上堂。极乐极乐。天涯海角。舖子将收。家私落索。雪峰木球。普化铃铎。摇摇打打。扪扪摸摸。仔细看来。是何面目。钟鸣铜山崩。剑举蜀头落。还会麽。云门参见睦州。会得秦时[车*度]轹。参。
住鹤林上堂。僧问。旧店新开人尽覩。重光祖印乞师慈。师曰。殿前双栢立。进曰。恁麽则山灵生色。四众沾恩。师曰。门外万松排。僧礼拜。师乃曰。杨子江心大浪。飞白连天。铁瓮城边好山。排青立地。肇开香刹。有此禅林。缟衣听法舞层霄。乌帽逢僧闲半日。寄奴泉信为王者所凿。杜鹃花浪传仙子移归。法无定相。遇缘即宗。山僧今日。借释迦老子手中一华。拈示大众。遂举拂子曰。见麽。若也见去。芳菲满袖。烂熳惊人。若也不见。却成当面蹉过。众中有具眼底。莫被山僧谩好。复举玄素禅师。住山时。有僧敲门。素曰谁。僧应曰是僧。素曰。莫道是僧。佛来亦不着。僧问曰。为甚不着。素曰。无汝栖泊处。大众。玄素禅师。传牛头一枝佛法。不妨孤峻。若是山僧。待曰是僧。即向道。青天白日。寐语作麽。诸公若言下了然。便见古人立地处。其或未然。下座同礼祖师三拜。
浙中归上堂。祖师一机。深明向上。当阳一句。只在声前。提得则天上人间。放则无处回避。所以道。昭昭於心目之间。而相不可覩。晃晃於色尘之内。而理不可分。到者里。流水桃花。别通春色。鷄鸣犬吠。各露风光。在处可作津梁。无方不堪垂手。是则是。只如维摩居士道。法非文字。言语断故。还有道得转身句者麽。良久曰。青蛇上竹一种色。黄鸟过墙无限情。
住天童。开炉上堂。僧问。了明差别智。方证涅盘心。千七葛藤都拈却。德山托盋意如何。师曰。年老成魔。曰为甚被雪峰一拶。直得低头归方丈。师曰。赚杀闍黎。曰只如岩头曰。大小德山。未会末後句聻。师曰。好与三十棒。曰密启其意又如何。师曰。来日来向你道。曰既会末後句。因甚只得三年活。师曰。开眼作梦。僧礼拜。师乃曰。今日开炉。诸人还识开炉底意麽。霜花点白。山寮各下暖帘。枫叶飞红。将见坚氷踵至。通方上士。鉴在机先。得旨归根去。天寒人寒。滴水滴冻。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不假炭煤。宏开炉鞴。直下化钝铁作良金。熔顽铜成法器。妙手虽呈。大功不宰。驱沩山水牯。直入栏圈。打疎山木蛇。横钻泥土。且道。甚麽时节。是他出头分。莫看水草嫌枯淡。好听春雷换甲鳞。下座。
立春上堂。灵枢密运。四序推移。天地之间。其犹橐龠。看看冬到来。即便春风至。长连牀上学得底。是第二机。若是第一机。天下老和尚。未曾提着。山僧又如何折合。举拂曰。看看。五彩畵头。黄金点额。复击一击曰。好好一只春牛。被山僧一鞭粉碎了也。闻一知二。从他徧界。分身。认影迷头。一任眼[目*荅][目*(山/一/虫)]地。
上堂。十五日已前。野田祭妇。鬼哭神号。十五日已後。鸟语如簧。山花似锦。正当十五日。红日三竿。曲肱而枕。佛法二字。摸索全无。山僧恁麽告报。会得则途中受用。不会则世谛流布。
上堂。顶门只眼。明明非见。脚跟一窍。了了常知。古者道。从生至死。只是者个。回头转脑作麽。正是怜儿不觉丑。天童者里。还有回头转脑者麽。拍膝曰。且喜天下太平。
小参。举岩头上堂曰。吾甞究涅盘经七八年。覩两三段义。似衲僧说话。又曰休休。时有一僧。出礼拜请举。岩头曰。吾教义如[、/(、*、)]字三点。第一向东方下一点。点开诸菩萨眼。第二向西方下一点。点诸菩萨命根。第三向上方下一点。点诸菩萨顶。岩头七八年。看教指东畵西。原来未会在。乃信手点曰。敢问诸人。山僧点个甚麽。有僧进语。师曰。去。无汝啗啄分。
冬至小参。今之夕群阴极。潭影藏山光黑。无足之人欲夜行。往往扶篱兼摸壁。咄咄咄。参玄客。千言万语唤归家。艰辛休向途中觅。如何是到家消息。几个乌鸦殿角栖。一双白鹤松边立。还会麽。归堂吃茶去。
示众。大海不宿死屍。虗空不着五色。大火聚中。不藏蚊蚋。无住法中。不立迷悟。汝等诸人。图参禅悟道。三生六十劫。
示众。善知识无家。以丛林为家。十方衲子无家。亦以丛林为家。葢善知识。以丛林为家者。本为蓄养衲子。续佛慧命。衲子亦以丛林为家者。本为亲近知识。发明大事。故衲子尊知识为师。知识视衲子为弟子。尊为师有父道焉。视为弟有子道焉。既父子共住。管理家业。为子者自当知得我父。山场许多在某处。田园许多在某处。乃至家私什物。共有许多。又当照管某山柴该养。某山柴该斫。某田该种。某地该锄。不使荒芜。界限一一分明。收藏一一牢固。此真克家子也。纵使其父後日过世外人。无议不能侵占。何故。葢为父子一体。父之家业。子自然有分。亦为子平日肯照管得清楚。不致忘失。设使虽在其父荫下。自不留心。山荒也不管。地荒也不管。无菜蔬吃也不管。无柴烧也不管。乃至杓柄短长。家中事问着。一总不知。此子决不能向後绍父家业也。何故。为伊全靠着其父过日。稼穑艰难。出入经纪。全不操心。向後总把家业。与他祖父田园。四至界限。都不能分晓。又如何承当得去。所以抛家失业。自甘做个客作贱人。你要知克家之子麽。从上大有样子。杨岐於慈明三十年任监院。是也。云峰於大愚。冐寒化米化炭。是也。演祖於白云充磨头。是也。佛眼大慧。享大名於天下。然在学地。俱充化士。奔走途中得益。乃至雪峰饭头。沩山典座。此才入丛林者。皆知得。不必再举。
师自谢事天童。十余秋。隐遁无定居。至康熈辛亥冬。示寂於石湖静室。门人请命於弘觉禅师全身入塔於鹤林祖塔右。不一载。塔石迸裂。其法嗣秀峰玮。拉诸同门。启塔视之。洪水涌龛而出。遂依法闍维。获舍利千余颗。光莹如菽。门人分归。营塔於西华西资鹤林诸处。
苏州府遯村报恩浮石通贤禅师
平湖人。俗姓李。幼不茹荤。十九脱白。历扣真寂云门。懵无入路。乃偕同志。上莺窠山顶掩死关。闻举屍在者里。其人何在。忽有省。後参天童。得厥旨。出住吴江之报恩。上堂。指法座。当阳显露。达者方知。从地昇高。阿谁无分。正恁麽时。便乃掀翻宝座。喝散大众。岂不俊哉。其或未然。怪山僧不得。遂陞拈香毕。乃曰。假使顶戴百千劫。身为牀座徧三千。若不传法度众生。毕竟无能报恩者。竪拂子曰。报恩今日传法也。大众一齐担荷。掷拂子下座。
上堂。举世尊初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云门曰。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贵图天下太平。世尊创业垂统。道化万方。那虑後人之颠覆。云门凤历新颁。肃清宇宙。輙翻上祖之遗规。虽则光先裕後。有祖有孙。检点将来。不无自累。毕竟如何得恰好去。卓拄杖曰。天然习气最难忘。才出头时焰炽张。将谓无人能抗拒。谁知後代有韶阳。
上堂。三春已过。九夏初临。聚玄徒於林间。扇真风於世外。篆不雕之心印。提出格之宗乘。且道。出格宗乘。作麽生提。还有道得者麽。良久曰。麦子头垂春熟好。荳花口吐荚前心。
上堂。元旦一。万事吉。衲僧不用加参。管取通身眼彻。何故。不羡铁牛耕陆地。惯能井底种林檎。
上堂。乌飞兔走急如梭。明暗何曾昧得他。个里本来无可说。谓言无说已成多。竪拂曰。大众且道。是有说是无说。掷拂子下座。
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花园摆宴。曰见後如何。师曰。茅屋疎篱。
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风过树头摇。
问如何是一。师曰贼。曰学人为何是贼。师曰。抱贜呌屈。
问行住坐卧不离者个。如何是那个。师曰。放汝三十棒。曰过在甚麽处。师曰。垛生招箭。
问家亲作崇是如何。师曰。只要个护身符子。曰如何是护身符子。师曰。但恁麽举。
师居常。以马祖一喝。百丈因甚三日耳聋。勘验来学。罕有契其机者。丁未七月示微疾。危坐终日。至二十五辰刻。索浴坐化。阅世七十有五僧腊五十六。门人孤卓浚迎龛。窆全身於径山鹏搏峰下。
台州府通玄林野通奇禅师
自幼穷研教典。後出蜀南询。掩关当湖。忽接天童参禅偈曰。一念未生前。试看底模样。疑情顿发。一日失足堕楼有省。遂破关。参天童於吴门之清凉。随童住育王。童上堂。举世尊初生下地。便解指天指地。汝等诸人。犹向老僧拟讨甚麽盌。曳拄杖下座打散。师自此全身脱落。一日将破盌入库取油。童问。你为甚打破常住盌。师曰。不是某打破底。童曰。为甚在汝手里。师曰。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童曰。赔了盌去。师便展两手。童休去。崇祯癸未。住通玄。次居东塔栖真。後迁天童。
上堂。今朝吾佛降生。却向金盘澡洗。便乃指天指地。大似不知羞耻。更道唯吾独尊。山僧未敢相许。且道。山僧有甚长处。便乃开许大口。以拄杖卓曰。当门不用栽荆棘。後代儿孙惹着衣。
上堂。举丹霞访忠国师。值睡次公案。侍者瞠眼寐语。累他国师寝食不安。丹霞虽解就地埋人。殊不顾旁观看破。还有知得侍者吃棒。丹霞吃惊底麽。不辞颂出。端居丈室独安眠。不意春花落槛前。可恨游蜂胡乱采。至今赶向草堤边。
上堂。汝等未到天童寺。将谓天童异世间。及乎到来亲目击。依然松竹倚青山。明明松竹林。明明祖师意。若或瞥尔情生。未免触途成滞。且道。不涉程途一句。如何显示。蓦卓拄杖曰。还家尽是儿孙事。祖父从来不出门。
上堂。昔日先师会下。万指围绕。梁法味者颇多。追法乳者谁切。山僧举扬般若。以报先师莫大之恩。可谓冤有头债有主。从前得力处一句超今古。且道。是甚麽句。蓦拈拄杖卓曰。汗马无人识。重论葢代功。复卓一下。
上堂。山僧四大不强。无能为众说法。遂拈拄杖曰。惟者木上座。虽则全无孔窍。却能善说法要。击香几曰。切莫随伊颠倒。
师病中。首座问曰。古人临末梢头。留下一言半句。作将来眼目。即今有何垂示。师曰。动即祸生。曰官不容针。私通车马。师曰。多口作麽。曰不为分外。师蓦面一拳。座便礼拜。
师将示寂。出冶自天台归。师急问曰。汝来了。冶曰。适才到。师曰。於今是甚麽时候。冶曰午时。师瞪目视之。冶曰。前蒙和尚记莂。今请和尚更取法名。师曰。行果圆成。冶礼谢。师安祥而逝。
黄介子居士
讳毓祺。毗陵澄江闻人也。慧业夙禀。博综内外典籍。久游天童磬山之门。有所契入。曾作语录序。有石磬音嘹亮。聋人耳更闻。斯言不我欺也。昔汉武。以兵法教去病。病曰。不在学古。顾方略何如。明皇示韩斡御府图。干曰。不愿观也。去病胸中有活法。韩干胸中有活马。磬山胸中。有活玄要。猛虎口边拾得。毒蛇头上安排。为天下人抽钉拔楔。岂口耳所能传授耶。我於是录。聊窥一斑云云。後天童将顺世。以衲衣赠之。至甲申。鼎革士。罹难南都狱中。一日书偈扇头。寄同参牧云禅师曰。剑树刀山掉臂过。长伸两脚自为摩。三千善逝原非佛。百万波旬岂是魔。潦倒不妨天亦醉。掀翻一任水生波。夜来梦作修罗手。其奈双丸忽跳何。遂掷笔而终。
续灯正统卷之三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