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峰逍遥子牛道淳直解
三极篇
极者,超凡越圣了道之极致也,凡二十七章。
关尹子曰:圣人之治天下,不我贤愚,故因人之贤而贤之,因人之愚而愚之。
圣人者,了道之圣天子也,治天下者,圣天子以道德抚安天下之民也,故云圣人之治天下也。不我贤愚者,圣人无我,而贤者自贤,愚者自愚,而贤愚之名,不出於圣人也,故云不我贤愚也。故者,因上仍下之辞也。言众人皆日贤圣人,因人称贤,故亦贤之而进用也,众人皆日愚,圣人因人称愚,故亦愚之而退黜也,故云故因人之贤而贤之,因人之愚而愚之也。
不我是非,故因事之是而是之,因事之非而非之。
圣人既无我,而是非者自是非者也,自是非之名不出於圣人也,故云不我是非也。事者,用也。体本无名,随功用立名,用之於善,众人皆日是,圣人因人称是,故亦谓是而赏之也;用之於恶,众人皆日非,圣人因人称非,故亦谓非而罚之也。故云因事之是而是之,因事之非而非之也。
知古今之大同,故或先古,或先今,
知者,悟也,古太之前道理也,今者,见前之事也,圣人了道悟事,理不二,古今一贯,故云古今之大同也。圣人得自利利他之妙,故或先以理示人,或先以事示人,上根之人,或从理入,或从事入,理事虽不同,入则不异也,故云或先古或先今者也。
知内外之大同,故或先内,或先外。
知者,悟也。圣人了悟妙道,得形神俱妙,身心一贯,故云知内外之大同也,圣人慈悲普利,为上根之人,先以明心悟性示之,上根之人直下顿悟,心源本来清静,故云或先内也。圣人为中下之人恐难了悟,先以修身卫生之妙示之,令中下之人渐渐悟解,故云或先外也。
天下之物无以累之,故本以谦#1,
圣人洞彻真空,体同太虚,天下之物,纷纷亿万,岂曾得累碍虚空哉,故云天下之物无得以累之也。圣人在宥天下,法江海之居下,含尘忍垢,万邦流归,天下乐推而不厌,皆本谦德之效也,故云本之以谦。天下之物无得以外之,故含之以虚,物者,人物也,圣人以道德抚世,万邦归德而顺化,愿为臣民而不厌,是天下之人无得以外於圣人也,故云天下之物无得以外之也。既得万邦归德而顺化,愿.为臣民而不厌,圣人亦不以此自满,心.同太虚,故云故含之以虚者也。
天下之物无得以难之,故行之以易,
天下之人乐归圣德,无得役难行之事,百姓所乐太平而富庶,无难化之民,故所行政事无难也,故云天下之物无得以难之,故行之以易。
天下之物无得以窒之,故变之以权。
天下太平,百姓富庶,和气通流,天地阴阳调顺,万物遂其生成,无一物而窒塞不通,圣人以道自牧而无为,以德应变而为用。权者,用也,故云天下之物无得以窒之,故变之以权也。
以此中天下,可以制礼,
以此者,权用也,中者,无太过不及之病也,权用合宜,不失天下民心,则可以制礼,正上下君臣,别尊卑父子也,故云以此中天下,可以制礼也。
以此和天下,可以作乐,
乐者,和也,乐贵和而不淫,以此德用抚世,天下和平,礼乐兴盛,而风化美也,故云以此和天下,可以作乐。作者兴盛。
以此公天下,可以理财,
以此道德抚世,公正无私之人,可委而理治天下之财用也,故云以此公天下,可以理财也。
以此周天下,可以御侮,
以此道德抚世,化周天下,其侮尊慢上之民,不期止而自止也,御者,禁止也,故云周天下,可以御侮也。
以此因天下,可以立法,
以此道德抚世,或因有害天下之民者,可以立法除之,或因有利天下之民者,可以立法行之也,故云以此因天下,可以立法。
以此观天下,可以制器。
以此道德抚世,观有便於天下之民用者,可以制器而与民用之也,故云以此观天下可以制器也。
圣人不以一己治天下,而以天下治天下,
圣人无我,以道德抚世,天下之民各安其业,听乐太平而忘帝力,故云圣人不以一己治天下,以天下治天下是也。
天下归功於圣人,圣人任功於天下,
天下之民,或有归太平之功於圣人,圣人亦不自有其功,而不谓我能治天下,圣人以谦自牧,叉任功於天下之民,此释圣人不以一己治天下,而以天下治天下也,故云天下归功於圣人,圣人任功於天下也。
所以尧舜禹汤之治天下,天下皆日自然。
唐尧、虞舜、夏禹、殷汤四帝,治天下太平,使民忘帝力,天下之民皆日自然太平,帝力何与焉,故云尧舜禹汤之治天下,天下皆日自然。此章明圣人以道德抚世无我也。
右第一章
关尹子曰:天无不覆,有生有杀,而天无爱恶。
至大者天,无一物而不蒙天之覆鹰,春生秋杀而无心,天岂有爱而生之,恶而杀之耶?故云天无不覆,有生有杀,而天无爱恶。
日无不照,有妍有丑,而日无厚薄。
至明者日,无一物而不蒙日之照临,因有日照,妍者显其貌美,丑者显其貌陋,而日平等妍丑,皆照而无心,岂有厚於妍而偏於照,亦无薄於丑而不照也,故云日无不照,有妍有丑,而日无厚薄。此章以天日喻圣人普利无私者也。
右第二章
关尹子曰:圣人之道天命,非圣人能自道,
道者,不可思议也,天者,自然而然也,命者,不知所以然而然也,圣人洞彻不思议之道,自然而然,不知所以然而然,道之强名亦不立也,亦无所能也,故云圣人之道天命,非圣人能自道也。
符者,合也。圣人普利合时,不求报恩,忘其所能,不住着德之名也,故云圣人之德时符,非圣人能自德。
圣人之事人为,非圣人能自事,
事者,用也,圣人以无用之用,普利无穷,用之为人,亦无能用之心也,故云圣人之事人为,非圣人能自事。
是以圣人不有道,不有德,不有事。
圣人无心,不知所以然而然,故不有道之名,不有德之迹,不有用之用,故云是以圣人不有道,不有德,不有事也。此章明圣人扫荡复本而无我也。
右第三章
关尹子曰:圣人知我无我,故同之以仁,
仁者,慈惠利物也,圣人妙体真空,我本无我,假立我名,圣人悟此,在仁与仁无异也,故云圣人知我无我,故同之以仁也。
知事无我,故权之以义,
事者,用也,权亦用也。圣人了悟无我之用以宜物也,故云知事无我,故权之以义。义者,宜也。
知心无我,故戒之以礼,
圣人悟本来妙心,元无我相,故戒人以履仪则之行也,故云知我无我,故戒之以礼也。礼者,履也,亦仪则也。
知识无我,故照之以智,
圣人悟灵识之源,本来无我,故用照之以镒是非真伪也,故云知识无我,故照之以智也。智者,是是非非之谓智也,亦名审真伪之谓智也。
知言无我,故守之以信。
圣人悟无言之言,亦无我相之名,故保任真诚,言行相符也,故日知言无我,故守之以信也。此章明圣人无我,妙用五常之德者也。
右第四章
关尹子曰:圣人之道,或以仁为仁,或以义为仁,或以礼以智,以信为仁,
以者,用也,圣人以道为体,以五常为用,用之於慈惠惠物,故云圣人之道,或以仁为仁也,或裁是非,令物合宜而本於慈,故云以义为七也,或履仪则而本於慈惠,或监真伪而本於慈惠,或言行相符而本於慈惠,故云以礼以智以信为仁者也。
仁义礼智信,各兼五者,
或行化而兼於义礼智信,或行义而兼於礼智信仁,或行礼而兼於智信化义,或行智而兼於信七义礼,或行信而兼於仁义礼智,故云仁义礼智信各兼五者。
圣人一之不胶,天下名之不得。
圣人洞彻真空,离种种边,超诸法相,一无所得,不染寓名,无名可呼,天下之人,不可得而名貌圣人也,故云圣人一之不胶,天下名之不得也。不胶者,不染着也。此章明圣人无用之用,不存名迹。
右第五章
关尹子曰:勿以行观圣人,道无蹟,
圣人逆行顺行,鬼神莫测,盖真空之道,无#2迹可循,故不可以行观圣人也,故云勿以行观圣人,道无迹也。蹟者,综迹也,勿者,禁止之辞也。
勿以言观圣人,道无言,
勿以言观圣人者,圣人无言之言,令人荐悟言外之旨。言外之旨者,即道也,道本无名,言之不可及也。
勿以能观圣人,道无为,
勿得以所能观圣人者,圣人无为而为,为以无为,故云勿以能观圣人,道无为也。
勿以貌观圣人,道无形。
勿得以貌相观圣人,圣人貌不异众人,体冥真空,无形可睹,故云勿以貌观圣人,道无形也。此章明圣人之道,不属迹言为刑,不可以行言貌观也。
右第六章
关尹子曰:行虽至卓,不离高下,
人修善卓然异众,众为下而善行为高,高下对待不离於迹,故云行虽至卓,不离高下也。此章释前章勿以行观圣人也。
言虽至工,不离是非,
人有能言妙理异於众人,众人言之不妙为非,能言妙理为是,是非对待,不离名相,故云言虽至工,不离是非。工者,巧妙也。此章释前章勿以言观圣人。
能虽至神,不离巧拙,
人有能造作,所为神妙异众,不能者为拙,能为者为巧,巧拙对待,不离有为,故云能虽至神,不离巧拙也。此章释前章勿以能观圣人。
貌虽至殊,不离妍丑,
人有相貌美然殊众,众貌不美者为丑,而貌美者为妍,妍丑对待,不离假形,故云貌虽至殊,不离妍丑也。此章释前章勿以貌观圣人也。
圣人假此以示天下,天下冥此,乃见圣人。
圣人降世,假行言能貌以示天下,故云圣人假此以示天下,天下学人,当於行言能貌未萌之前,荐悟洞彻者,窈冥真空圣人妙道也,故云天下冥此,乃见圣人也。此章明示学人随流得妙也。
右第七章
关尹子曰:圣人师蜂立君臣,师蜘蛛立网罟,师拱鼠制礼,师战皑制兵。
上古圣人,因见蜜蜂有尊卑之序,因是得其师,遂立君臣以抚世也,故云圣人师蜂立君臣也。中古圣人,因见蜘蛛结网取食,由是得斗其师,遂立网罟取禽兽以供祭也,故师蜘蛛立网罟也。圣人因见山中之鼠,望人拱立而呜,由是得其师,遂制礼乐以正上下,别尊卑序人大伦也。仍见二穴之蝼螳,战阖争食相咬,由是得其师,遂制兵以伐逆,故云师拱鼠制礼,师战螳制兵也。
众人师贤人,贤人师圣人,圣人师万物,唯圣人同物,所以无我。
众人师问贤人,以学五常百行,故众人师贤人也,贤人师问圣人,以学无为大道,故贤人师圣人也,圣人慈悲普利,因万物天然之理,由是得其师,种种方便普利天下,故圣人师万物也。圣人洞彻真空,处世和光不耀,同尘不染,不异众人,体同虚空而无我,故云唯圣人同物,所以无我。此章明圣人普利无穷者也。
右第八章
关尹子曰:圣人曰:道观天地万物皆吾道#3,倡和之、始终之、青黄之、卵翼之,不受道#4,不弃物,不尊君子,不贱小人。
圣人心冥至道,反观天地万物皆吾妙道也,故云圣人日道观天地万物皆吾道也。又观夫妇之倡和,万物之始终,草木之青黄,雌雄之卯翼,无非妙道也,故云倡和之,始终之,青黄之,卵翼之,圣人了悟天地万物,巨细洪纤,飞潜动植,无非妙道,不生爱道弃物、尊君子贱小人之念也,故云不爱道,不弃物,不尊君子,不贱小人也。
贤人曰:物物物不同,旦旦去之,旦旦与之,长之短之,直之方之,是为物役者也#5。
物者,用也,贤人迷体而专用,用之不一,故贤人日物物物不同也。旦者,日也,贤人日日拾去诸恶,日日与人善言,令人行之,故旦旦去之,旦旦与之也。贤人训人,明是者理长,非者理短,务要人行正直端方之行,故长之短之直之方之也。迷体专用,用之不一,拾取去与,长短方直,辩之不息者,是专用为人物之使役也,故云是为物役者也。
殊不知圣人鄙杂厕,别分居,所以为人,不以此为己。
鄙杂厕者,鄙薄杂混厕染不净之人,别分居者,以礼仪正君臣父子,尊卑上下,别男女夫妇、兄弟之序也。贤人殊不知圣人鄙薄混杂厕染不净之人,立礼仪,别分居,君臣父子夫妇兄弟男女之居处,不令混杂秽行者,所以为天下人,不以此为己也,故云殊不知圣人鄙杂凤,别分居,所以为人,不以此为己也。此章明道无不在,圣人利物无我。
右第九章
关尹子曰:圣人之於众人,饮食衣服同也,屋宇舟车同也,贵贱贫富同也,
圣人洞彻妙道,大隐於世,和光不耀,同尘不染,何谓和光同尘不异众人?食服屋宇舟车贵贱贫富者是也。圣人处世,几食亦食,凡衣亦衣,凡居屋宇亦居屋宇,凡乘舟车亦乘舟车,几仕而贵亦仕而责,几庶而贱亦庶而贱,凡无财而贫亦无财而贫,凡有财而富亦有财而富,寓世之迹,未尝异人。故云圣人之於众人,饮食衣服同也,屋宇舟车同也,贵贱贫富同也。
众人每同圣人,圣人每同众人,彼仰其高侈其大者,其然乎,其不然乎。
众人之迹,与圣人寓世之迹不异,故云众人每同圣人也,圣人每同众人,彼众人仰慕圣人之道高德大,故云彼仰其高侈其大者也。圣人有时建立妙用,平等普利,不求报恩,彼众人仰慕道之高,侈广德之大,及其圣人扫荡复本,不立一尘,阴阳不能测,神鬼莫能窥,而况於凡乎,故云其然乎,其不然乎。此章明圣人隐显莫测也。
右第十章
关尹子曰:鱼欲异群鱼,舍水跃岸即死,虎欲异群虎,舍山入市即擒。
鱼者,喻众人也,水者,喻汪洋妙道也,人欢履非义,生异谋,则违至道,人诛鬼责不得终其天年而死,如鱼异群鱼拾去其水,跳跃於岸上,即枯而死也,故云鱼欲异群鱼,拾水跃岸即死也。虎者,喻君子也,山者,喻巍巍至德也,君子殉名而失德之实,希慕爵禄,被富贵所惑,而不知退止,或被谗下,或娱履危机而不得善终,如虎欲异於群虎,拾离大山入於城市,被人擒捉而击死,故云虎欲异群虎,拾山入市即擒也。即者,就也。
圣人不异众人,特物不能拘尔。
圣人行不崖异,迹同众人,非道不履,非德不行,体冥真空,万缘无碍,逍遥自在,独脱无羁,芒然彷徨乎尘垢之外,超然优游乎象帝之先,故云圣人不异众人,特物不能拘尔。特者,独也。此章明圣人行不崖异,寓世逍遥。
右第十一章
关尹子曰:道无作,以道应世者,是事非道,
作者,为也,事用也,圣人以道为体,无为自然,故云道无作也。圣人以德为用,从体起用,故云、以道应世者也。从体起用,应变无穷,众人见圣人应用之事,便即为道之妙体,殊不知是用非体也,故云是事非道也。
道无方,以道寓物者,是物非道,
道本无形,岂有八极上下十方哉,以者,用也,物者,人也,寓者,寄托於玄妙之言而教人物者。众人见圣人有此道理玄妙之盲,便即为道,殊不知是训人之迹,亦非道也,故云道无方,以道寓物者,是物非道。
圣人竟不能出道以示人。
竟者,终也,示者,晓示也,道乃真空,无形无相,无相似无比伦,心不可思而知,口不能言而议,在人心开了悟密契而已。虽是圣人,终不能拈出妙道以晓示学人也,故云圣人竟不能出道以示人也。此章明道由心悟,虽圣人不能与人道也。
右第十二章
关尹子曰:如钟钟然,如钟鼓然,圣人之言则然,
钟鼓者,不自声也,感而接应,应声无心,以喻圣人感而後应,应言无心也。钟声清,以喻圣人感而後应,以理训人,令从理悟入也,故云如钟钟然。鼓声浊,以喻圣人感而後应,以事训人,令从事而悟入也,故云如钟鼓然,圣人之言则然也。
如车车然,如车舟然,圣人之行则然,
车舟者,不自行也,感而後行,行而无心,以喻圣人迫而後动,不得已而後行,行而无心也。车行有迹,以喻圣人有时抚世,有时辅世,普利天下,其迹昭然,万世不泯者也,故云如车车然也。舟行无迹,以喻圣人不得已而应世,所行之德,上德不德,即迹而无迹,使贤愚莫知,鬼神不测,故云如车舟然,圣人之行则然也。
唯莫能名,所以退天下之言,唯莫能知,所以夺天下之智。
道本无名,强名曰道,泯去强名,道亦不立,故云唯莫能名也,莫能名者,言无所议,虽天下有能者,於此而退默也,故云所以退天下之言也。道本无情,思之不可得而知也,思之不可得而知者,虽天下有大知之人,於此夺之而无用也,故云唯莫能知,所以夺天下之智。此章明圣人言行无心,道不可思议者也。
右第十三章
关尹子曰:螂蛆食蛇,蛇食谊,肃食鲫蛆,互相食也。
鲫蛆者,蜈蚣也,电者,虾蟆也,蜈蚣入蛇鼻窍,吃蛇脑髓,蛇吞虾蟆,虾蟆吞蜈蚣,三虫互相吞食,故云鲫蛆食蛇,蛇食电,电食鲫蛆,以起喻也。
圣人之言亦然,言有无之弊,又言非有非无之弊,又言去非有非无之弊,
圣人所垂名言法相,喻似鲫蛆蛇电互相吞食,故云圣人之言亦然,圣人之言有是一边,无是一边,迷人住着二边,乃为学道之弊病也。此一句合鲫蛆食蛇之喻也,故云言有无之弊也,既知有无二边是非者,不着有不着无,唯行中道,又言非有非无之弊也,既知非有非无中道是病者,则去除非有非无,不立二边中道。迷人不悟,住着此言便即为道者,亦是学道之弊病也,此合蛇食电,电食鲫蛆之喻也,故云又言去非有非无之弊也。
言之如引锯然,
向言有无、非有非无,去非有非无,皆为弊者,其言互相扫荡,如引拽锯,一来一往,其迹愈深矣,故云言之如引锯然也。
唯善圣者不留一言。
留者,住也,圣人之言譬如荃蹄,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忘言者,不住着於言也,唯善悟圣人之道者,不住着於言,默不可得而互相扫荡也,故云唯善圣者不留一言也。此章明圣人之道,不属名言,拟议即为弊病。
右第十四章
关尹子曰:若龙若蛟,若蛇若龟,若鱼若蛤,龙皆能之。
龙之为物,乘乎云气,养乎阴阳,聚而成形,散而成章,变化莫测,能小能大,大则充塞天地,小则为蛟蛇龟鱼纷蛤之类也,故云若龙若蛟,若蛇若龟,若鱼若蛤,龙皆能之,此借喻也。
蛟,蛟而已,不能为龙,不能为蛇为龟#6,为鱼为蛤,
蛟似龙而非龙,而终化龙者,又以其蛟也,未化龙时,水兽而已,故云蛟,蛟而已也,蛟为水兽,不能变化,岂能为龙为蛇为龟,为鱼为蛤者哉,故云不能为龙,亦不能为蛇为龟,为鱼为蛤,此亦借喻者也。
圣人龙之,贤人蛟之。
水喻道,龙喻圣人,蛟喻贤人,蛇龟喻君子,鱼蛤喻众人。龙绞水蛇龟鱼蛤,俱在水中,自生至老,吞吐受用,各无欠少,蛟蛇龟鱼蛤同生在水,而不能变於水,唯龙变之。圣贤君子众人同生於道,自生至老,日用俱足,各无欠少,贤人君子众人同生於道,而不了於道,唯圣人了之,故云圣人龙之,贤人绞之也。此合喻也。此章明道在圣几,无余无欠,人不了而圣了也。
右第十五章
关尹子曰:在己无居,形物自着,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
唯真常在,故云在己,不住空相,故云无居,真空圆明,物物昭彰,故云形物自着也。着者,昭彰也,真空独露,不住空相,头头显见,物物昭彰,其动也如水,流复澄而无迹,其静也如明镜,镒形而无心,其应物也如空谷传声,而常寂,故云在己无居,形物自着,其动若水,其静若镜,其应若响也。
芒乎若亡,寂乎若清,
圣人洞了真空,心如寒灰枯木,似无生意,故云芒乎若亡也。芒者,芒昧也,如寒灰无光也,亡者,如枯木无生意也。心源澄彻湛然,清净如水之静定而清澄也,故云寂乎若清也,寂者,静之也。
同焉者和,得焉者失,
利根之人,同气相求学於圣人,圣人动容密示利根者,直下洞彻,转凡成圣,故云同也,先圣唱之於前,後圣和之於後,故云同焉者和也。钝根之人,未悟道,无所得,执持圣人名言法相,似为有所得,有此见解,不忘,失之远矣,故云得焉者失。
未尝先人,而常随人。
圣人寓世,感而後应,不得已而为中下者立名言法相,尽是方便,然未尝先立此名言,为中下之人有此染着迷病,然後随分释缚,随病施方也,故云未尝先人,而常随人也。此章明圣人动静无心,感而后应者也。
右第十六章
关尹子曰:浑乎洋乎,游太初乎,
大道浑然,汪洋无边,即圣人之体也,故云浑乎洋乎也。太易者,未见气也,太初者,气之始也,一气始萌,道之用,乃圣人即体即用,即体即用,遨游无朕也,故云游太初乎也。
时金已。时玉已,时粪已,时土已,
了道圣人,寓世不违时,时可辅世而治天下,人以谓如金之贵,故云时金已,时可抚世而安天下,人以谓如玉宝之尊也,故云时玉已也。时可晦隐,卑辱贫贱,利物济人,人轻如粪土,故云时粪已,时土已。
时翔物,时逐物,
圣人寓世,时可独善,则逍遥翱翔,如鸾凤冲霄,不见其迹,故云时翔物也。时可随众,不露神通,故云时逐物也。逐者,随之也。
时山物,时渊物,
圣人寓世,时可山居涧饮,月外云眠,而韬光自乐。或时可孤舟短棹,烟蓑雨笠,邀游江湖,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放任逍遥,故云时山物,时渊物也。
端乎权乎,狂乎愚乎。
端乎权乎者,此释前时金已、时玉已也,言辅世抚世,端正法则,权变政治,以安慰天下也。故云端乎权乎。狂乎愚乎者,此释前时粪已、时土已,时翔物、时逐物,时山物、时渊物也,谓圣人有时放任自得,不拘法则,隐显莫测,如狂如愚,不可得而彷佛也,故云狂乎愚乎也。此章明圣人随时达变,隐显莫测也。
右第十七章
关尹子曰:人之善琴者,有悲心,则声凄凄然,有思心,则声迟运然,有怨心,则声回回然,有慕心,则声裴裴然。
凄凄者,悲怆之声也,迟迟者,思虑之声也,回回者,违怨之声也,裴裴者,慕恋之声也,人心所念,寓之於琴,随声发见。心念悲哀,则琴声凄凄然感怆也,故云人之善琴者,有悲心,则声凄凄然也;心念思虑,则琴声迟迟然如思虑也,故云有思心,则声迟迟然也;心念怨人,则声回回然违恨也,故云有怨心,则声回回然也;心念慕羡,则声裴裴然恋着也,故云有慕心,则声裴裴然。
所谓悲思怨慕者,非手非竹,非丝非桐,得之心,符之手,得之手,符之物,人之有道者,莫不中道。
向之所谓心念悲思怨慕,非是手竹丝弦桐琴而自有此凄迟回裴之声也,故云所谓悲思怨慕者,非手非竹,非丝非桐也。因人善琴得之於心,心之所念,符合於手,手之所动,符合於丝竹桐琴之物,自然心之所念,随声发见,彼善琴者,尚能随声发见心之所念,况善悟有道之士乎!有道之士体用如如,拈来放下,语默起居,无非中道也,故云得之心,符之手,得之手,符之物,人之有道者,莫不中道也。此章明动静语默,无非是道也。
右第十八章
关尹子曰:圣人以有言有为有思者,所以同乎人,
言为思者皆用也,圣人应用之迹,有时与几人不异,故云圣人以有言有为有思者,所以同乎人也。以未尝言未尝为未尝思者,所以异乎人。
尝者,曾也,未曾言为思者,言为思未萌已前真空之体也。圣人真空之体,本与几人不异,为几迷而圣悟,所以异乎几人也,故云以未尝言未尝为未尝思者,所以异乎人也。此章明迷人同圣人之迹、不同圣人之道也。
右第十九章
关尹子曰:利害心愈明,则亲不睦,贤愚心愈明,则友不交,是非心愈明,则事不成,好丑心愈明,则物不契,
心专明审,何者为利,一向求利,心专明审,何者为害,一向避害,如此,虽父子亲,亦不相和睦,况於他人乎,故云利害心愈明,则亲不睦也。心专明审,何者为贤,何者为愚,一向亲贤而远愚,彼既贤於我,铃以我为愚,亦远之矣,如此,则至老不能交同志之友也,故云贤愚心愈明,则友不交也。心专明审,何者为是,何者为非,一向就是而拾非,被是非之名所拘,几事无巨细,皆不敢为,如此,则事无大小,皆不能成也,故云是非心愈明,则事不成也。心专明审,何者为好,何者为丑,一向爱好而恶丑,爱恶迷心,一向着色,虽夫妇之情,不相契合矣,故云好丑心愈明,则物不契也。愈者,专也,物者,人物也。
是以圣人浑之。
是以者,因上结下之辞也,浑者,浑然真心,不生分别也。是以圣人真心浑然,不生分别,则无利害贤愚,是非好丑之名,故云是以圣人浑之也。此章明圣人真心浑然,不生分别者也。
右第二十章
关尹子曰:世之愚拙者,妄援圣人之愚拙自解,
援者,引也,世问有等愚鲁拙钝之人,恐人笑之,妄引圣人韬晦佯狂愚拙之迹,以九#7解释,谓圣人亦有此愚拙也,故云世之愚拙者,妄援圣人愚拙自解。
殊不知圣人时愚时明,时拙时巧。
世之愚拙之人,殊不知圣人随时达变,不滞於迹,时可隐者,则佯狂如愚,则隐之至也,时可显者,则名超日月也,时可无为,则忘所能而如拙钝也,时可有为,善巧方便垂示迷人也,故云殊不知圣人时愚时明,时拙时巧也。此章明圣人隐显莫测也。
右第二十一章
关尹子曰:以圣师圣者贤人,以贤师圣者圣人,
以圣知师圣人之德,造之极者,仅为贤人也,故云以圣师圣者贤人也,以贤人之心师圣人之道,造之极者,乃为圣人也,故云以贤师圣人也。
盖以圣师圣者,徇迹而忘道,以贤师圣者,反迹而合道。
德用有迹,盖以圣智师圣人之德用,是徇德用之迹,忘道之体也,故云盖以圣师圣者,徇迹而忘道也。道体真空,无迹可徇,盖以贤人之心师圣人之道,心开悟解,体冥真空,与迹相反而合道也,故云以贤师圣者,反迹而合道也。此章明从本降迹,徇迹而为贤人,从迹复本,反迹而为圣人。
右第二十二章
关尹子曰:贤人趋上而不见下,众人趋下而不见上,圣人通乎上下,惟其宜之,
贤人明理,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一向见於理,殊不知理障是一边,故云贤人趋上而不见下也;众人昧於理,迷着事用,殊不知事障亦是一边也,故云众人趋下而不见上也。上者,理也,下者,事也,圣人洞了真空,不拘事理,有时以理示人,有时以事示人,观机垂训,圣人逆顺合宜,应变无方也,故云圣人通乎上下,惟其宜之也。
岂日离贤人众人,别有圣人也哉。
圣人如水,贤人众人如冰,水因寒而凝结为冰,冰遇暖而复化为水,冰虽未化,不可谓冰不是水也。为冰通身是水也,圣迷为凡,几悟复为圣,虽几未悟,不可谓几不是圣也,为凡通身是圣也,迷者不悟,悲哉!如此则要知水者休离冰,寻即冰是水也,要悟圣人之道休离凡,究即几是圣也明矣。故云岂日离贤人众人,别有圣人也哉也。哉者,深叹迷人之辞也。此章明道在圣几,平等具足,但迷悟不同也。
右第二十三章
关尹子曰:天下之理,夫者唱,妇者随,牡者驰,牝者逐,雄者呜,雌者应,
天下有自然之理,阳尊阴卑,阳刚阴柔,阳先阴後,故夫先唱而妇随後应和也。走兽牡场先驰行,牝阴随後逐赶之也,飞禽雄阳先呜於上风,雌阴应呜於下风也。故云天下之理,夫者唱,妇者随,牡者驰,牝者逐,雄者吗,雌者应。
是以圣人制言行,而贤人拘之。
圣人因观天下有自然阴阳尊卑先後之理,遂制立君臣父子夫妇兄弟尊卑先後之言行,古今贤人不敢违越而行之,是彼此言行拘束定,而不得自在逍遥也,故云是以圣人制言行,而贤人拘之。此章明圣人道超法则,垂范後世也。
右第二十四章
关尹子曰:圣人道虽虎变,事则鳌行,道虽丝葬,事则某布。
虎变者,喻圣人道之威光赫然,应变无方,鳌行者,喻圣人用事,不得已而缓缓後应,故云圣人道虽虎变,事则鳌行。丝葬者,喻圣人之道纷然无所不包罗,茶布者,喻圣人用事,着着有条道理路下落也,故云道虽丝葬,事则秦布也。此章明圣人之道难测,用事有法则也。
右第二十五章
关尹子曰:所谓圣人之道者,胡然孑孑尔,胡然彻彻尔,胡然堂堂尔,胡然臧臧尔,
孑孑者,无对待也,彻彻者,尽善尽美也,堂堂者,深奥难测也,臧臧者,妙之又妙也,胡者,何也。言圣人之道,何其孑孑然超诸对待也,故云所谓圣人之道者,胡然孑孑尔也。圣人之道何其彻彻然尽善尽美,何其堂堂然深奥难测,何其臧臧然妙之又妙、赞美不尽也,故云胡然彻彻尔,胡然堂堂尔,胡然臧臧尔者也。
惟其褊偶万物#8,而无一物能偶之,故能贵万物。
偶者,待也,惟道无我,能生万物,而与万物不异,而万物待道而生,而道无所待,故能超贵乎万物,故云惟其能遍偶万物,而无一物能偶之,故能贵万物也。无一物能偶者,无一物比配道也。此章明道超诸有,迥绝对待。
右第二十六章
关尹子曰:云之卷舒,禽之飞翔,皆在虚空中,所以变化不穷,
云之为物,地水之气上升结而为云,在虚空中,或卷或舒,聚散往来,无迹可见也。禽之为物,阳气化生,飞翔虚空中,南北束西,惟意所适,来往纵横,无迹可觅。云禽皆在虚空中,巷舒飞翔,变化往来不穷也,故云云之卷舒,禽之飞翔,皆在虚空中,所以变化不穷也。此借喻也。
圣人之道则然。
圣人之道,洞了真空妙有,体用如如,应变无方,如云之卷舒,禽之飞翔,纵横变化,无有穷极,而无踪迹可循也,故云圣人之道则然也。此章明圣人之道变化无穷,而隐显莫测也。
右第二十七章
文始真经注卷之三竟
#1此句,《关尹子》和《无上妙道文始真经》皆作『天下之物无得以累之,故本之以谦』。
#2此『无』字原脱印,据前後文意补。
#3此句,《关尹子》和《无上妙道文始真经》皆作『道观天地人物皆吾道』。
#4『不受道』,《关尹子》和《无上妙道文始真经》皆作『不爱道』。
#5此句,《关尹子》作『是为物易也』,《无上妙道文始真经》作『是为物易者也。』
#6此句,《关尹子》和《无上妙道文始真经》皆作『亦不能为蛇为龟』。
#7『九』当为『自』之误。
#8此句,《关尹子》和《无上妙道文始真经》皆作『惟其能褊偶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