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玄德纂疏卷之七
唐玄宗御注并疏河上公严君平李荣注西华法师成玄英疏蒙阳强思齐纂
有物混成章第二十五
有物章所以次前者,前章泛举矜夸,劝其厌好,故次此章。显道之体状,令物起修,夫设教处方,必先病後药,药病相对,所以次之。今就此章,义开为五,第一显道之体状,妙绝形声,第二明本无称谓,降迹立名,第三明引物向方,归根反本,第四举域中四大,令物依修,第五示自浅之深,渐阶圆极。
第一显道之体状,妙绝形声。
夫有物混成,先天地而作,始气含庶品,超造化而为功,理性湛然,寂寞独立,见其善贷,强与之名,物得以生,字之日道,瑶池暂会,或闻黄竹之歌,峒岭斯逢,即见白茅之味。其为逝也远,其为精也真,十二帝称无名之君,五千言作有物之母,自然之道,天何言哉。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御注:将欲明道立名之由,故云有物。言有物混然而成,含孕一切,寻其生化,乃在天地之先也。○御疏:有物者,妙物也,即虚极妙本也。将欲申明强名所由,不可即称道,故云有此妙物。混然而成,含孕衆象,寻其生化,乃在乎天地之先,故云先天地生尔。○河上公曰:谓道无形混沌,而成万物,乃在天地之前。○荣曰:有物者,道也。名之日道,故言有物。然道之为物,唯恍唯惚,不可以有无议,不可以阴阳辨,混沌无形,自然而成,故日混成。自然之理,运之以变化,无形之内,阐之以气象,原其本者,先天地生也。○成疏:有物者,道也。明道非有而有,非物而物,混沌不分,而能生成庶品,亦明不混而混,虽混而成,不成而成,虽成而混,即此混成之道,在天地先生,还是不先先不生生义也。故《庄子》云: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又云:在天地之先而不为老。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御注:有物之体,寂寥虚静,妙本湛然常寂,故独立而不改。应用遍於群有,故周行而不危殆。而万物资以生成,被其茂养之德,故可以为天下母。○○御疏: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寂寥者,叹有物之体寂寥虚静,妙本湛然,故独立而不移改,物感必应,应用无心,遍於群有,故周行而不危殆。可以为天下母,妙本生化,遍於群有,群有之物,无非匠成,万物被其茂养之德,故可以为天下母尔。母以茂养为义也。○河上公曰: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寂者无音声,寥者空无形。独立者无匹双,不改者化有常。○荣日:混成之道,先天地生,听之不闻,则寂寥无响,搏之不得,则澹漠无形,丧偶而无对,故言独立。湛然而常存,故言不改。无处不在,周行也。用之不动,不殆也。覆载生畜,母之义也。○○成疏:寂寥独立不改,寂无声也,寥无形也。独立,无待对也。不改,无迁变也。言道体窈冥,形声斯绝,既无因待,亦不改变。此乃-独独非待独也。道无不在,名日周行。所在皆通故无危殆。开化阴阳,安立天地,亭毒群品,子育含灵,生之畜之故可为母。
第二明本无称谓,降迹立名。
吾不知其名,字之日道,强为之名日大。
御注:吾见其物生成,隐无名氏,故以通生表其德,字之日道,以包含目其体,故强名日大。○御疏:字者表其德,名者定其体。老君云妙本生化,冲用莫穷,寂寥虚静,不可定其形状。先天地生,难以言其族氏。故吾不知其名,但见其大通,欲表其通生之德,故字之日道。见其包含无外,将欲定其至无之体,故强名日大。凡物先名而後字者,以其自小而成大,而道先字而後名者,以其从本而降迹尔。○河上公曰: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我不见道之形容,不知当何以名之,见万物皆从道所生,故字之日道也。强为之名曰大,不知而名日强。大者,高而无上,罗而无外,无不包容,日大。○荣曰:夫有形者称,无像者绝,名约通生而为用,字之日道,无一法而不包,名之日大。理本无名,无名而名,谓之强也。○成疏:吾不知其名,字之日道,道本无名,不可智知,道名即初章云无名天地始也。取其有通生之德,故字之日道。即初章云有名万物母也。强为之名日大,体无涯际,故名为大,故称为强名。以名体字,道即是用,大即是体,故名大而字道也。人皆先名後字,今乃先字後名者,欲表道与俗反也。故不同而同,有右有字,同而不同,先字後名也。
第三明引物向方,归根反本。
大日逝,逝日远,远日返。
御注:妙用无方,强名不得,故自大而求之,则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则远不及矣。若能了悟,则返在於身心而证之。○御疏:夫滞於一方者,非天下之至通也。故天职生覆而不能形载,地职形载而不能生覆,唯妙本之用,用无定方,虽则强名日大,而复不继於大。自大而求之,则逝而往矣。自往而求之,则远不及矣。自远而求之,则复返在人身心矣,故日远日返。《庄子》曰:夫道於大不终,於细不遗。○河上公曰:大曰逝,其为大,非若天常在上,非若地常在下,乃复逝去无常处所也。逝日远,言远者穷於无穷,布炁天地,无所不通也。远日返,言其远不超然绝远,乃复返在人身也。○荣曰:逝,往也。即大求之而不得往也,就往追之不及远也,体之近在於身,故谓之返也。○成疏:大日逝,逝,往也。有大力,用能运致衆生,往至圣境也。逝曰远,超陵三界,远适三清也。远曰返,返,还也。既自利道圆,远之圣境,故能返还界内,慈救苍生。又解:迷时以三清为三界,悟则三界是三清,故返在尘俗之中,即是大罗之上。
第四举域中四大,令物依修。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
御注:因其所大而明之,得一者天地王。天大能覆,地大能载,王大能法地则天行道,故云亦大也。○御疏:因强名道日大,而举所次大者,放天能颠玄在上,垂覆万物,地能凝静於下,厚载万物,王能清静无为而化万物,此三大也,吾道一以贯之。○河上公曰:道大者,无所不容,包罗诸天地也。天大者,无不盖。地大者,无不载。王大者,无不制也。○荣曰:道尊德贵,弥罗无外,天能广覆,无隔於贵贱,地能厚载,不择於妍蚩,帝王控制,通贯於远近,字育普均於贫富,用各有主,历言大也。○成疏:道大无不包也,天大无不覆也,地大无不载也,王大无不制也。
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御注:王者,人灵之主,万物系其兴亡,将欲伸其鉴诫,故云而王居其一,欲警王令有所法,谓下之文也。○御疏:域者,限域也。今云域中之大,则道不只在域中,若云约所见而言,则天地自为限域,亦不秖在域中矣。夫遗语以伸玄理,不必曲生异义,存文以防疑难,衆说皆未尽通。今明域者,名也,名为体域,物无名外之体,故日域中。若举道名则道在其中矣,举天名则天无遗体矣,故云域中。即有名之中,有此四大云,而居一者,王为人灵之首,有道即万物被其德,无道则天地蒙其害,故特标而王居一,欲令法道自然。○河上公曰:八极之内有四大,王居其一焉。严曰:功德同也。○荣曰:寰宇之表自可绝言,形象之中理当称谓,罗之虽具,万品究之,唯有四大。大名既一,用义难殊,欲劝帝王抱式於道德,取则於天地也。○成疏:境域之中有此四大,王有化被之德,故继二仪而居一数也。《庄》云:夫道未始有封而此言域中者,欲明不域而域,虽域不域,不域而域,义说域中,虽域不域,包罗无外也。
第五示自浅之深,渐阶圆极。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御注:人谓王也,为主者先当法地安静。既尔又当法天,运用生成。既生成已,又当法道,清静无为,令物自化。人君能尔者,即合道法自然。○御疏:人谓王也,所以云人者,谓人能法天地生成,法道清静,则天下归往,是以为王。王若不然则物无所归往,故称人以戒尔。为王者当法地安静,因其安静,又当法天生化,功被物矣。又当法道清静无为,忘功於物,令物自化。人君能尔,则合道法自然,言道之为法自然,非复仿法自然也。若如惑者,难以道法效於自然,是则域中有五大,非四大也。又引《西昇经》:虚无生自然,自然生道,道则以为虚无之孙,自然之子。妄生先後之义,以定尊卑之自,塞源拔本,倒置何深?且尝试论曰:虚无者,妙本之体,体非有物,故日虚无。自然者,妙本之性,性非造作,故日自然。道者,妙本之功用,所谓强右,无非通生,故谓之道。约体用名,即谓之虚无,自然之道尔。寻其所以,即一妙本,复何所相仿法乎?则知惑者之难,不诣夫玄键矣。○河上公曰:人法地,人当法地安静和柔。种得五谷,掘得甘泉,劳而不怨,有功而不置之也。地法天,天澹泊不动,施而不求报,生长万物,无所收取也。天法道,道法清静,不言阴阳,运行精气,万物自成也。道法自然,道性自然,无所法也。○荣曰:夫为人主者,静与阴同德,其载无私,法地也。动与阳同波,其覆公正,法天也。清虚无为,运行不滞,动皆合理,法道也。圣人无欲,非存於有事,虚己理绝於经营,任物义归於独化,法自然也。此是法於天地,非天地以相法也。○成疏:人,主也,王必须法地安静,而静为行先,定能生惠。故下章云躁则失君,既静如地,次须法天清虚,覆育无私也。天有三光,喻人有惠照,地是定门,天是惠门也。既能如天,次须法道虚通,包容万物也。既能如道,次须法自然之妙理,所谓重玄之域也。道是进,自然是本,以本收之迹,故义言法也。又解:道性自然,更无所法,体绝修学,故言法自然也。
重为轻根章第二十六
重为章所以次前者,前章明人法於地,表学道以静为先,故次此章;即校量静躁。就此章内,文有三重,第一正辨轻躁之劣,重静之胜,第二明重静之人动不乖寂,第三明轻躁之者,亡国丧身。
第一正辨轻躁之劣,重静之胜。
夫天地之大德日生,圣人之大宝日位,静以制动,三十辐之循环,重为轻根,九五君之端委。登太山者宏大,归衆阜之高,佩玉宸者为君,握庶人之纪。是知六爻将设,上一制之於群象,八有初分,下五镇之於衆位。则知玄鉴妙远,唯静与清,黄屋尊凝,唯高唯大,圣开厥理,详而可知。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
御注:重者制轻,故重为轻根。静者持躁,故静为躁君。○御疏:根,本也。草木根蒂重,花叶轻,花叶禀根蒂而生,则根蒂为花叶之本,故曰:重为轻根。夫重则静,轻则躁,既重为轻者根,则静为躁者君矣。是知重有制轻之功,静有持躁之力,故权重则是属鼻之绩斯举,心静则朵颐之求自息。○河上公曰:重为轻根,人君不重则不尊,治身不重则失神,草木之花叶轻故零落,根重故能长存也。静为躁君,人君不静则失威,治身不静则身危,龙静故能变,虎躁故夭亏。○荣曰:大小俱轻,不能为於根本,上下皆躁,岂可为於君主,是以一轻一重,轻者以重为根,一躁一静,躁者以静为主。故无为重静者君之德也,有为轻躁者臣之事也。上下各司其业,为君又须重静。○成疏:重为轻根,譬重为树根,轻为花叶,轻者凋落,重者长存。此戒学人勿得轻躁,故《书》云:君子不重则不威。静为躁君,静则无为,躁则有欲,有欲生死,无为长存,静能制动,故为君也。
第二明重静之人,动不乖寂。
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御注:辎,车也。重者,所载之物也。轻躁者贵重静,亦由行者之守辎重,故失辎重则遭冻馁;好轻躁则生祸乱也。○御疏:君子者,谓人主也,言其德可以君子人物,故云君子。辎,屏车也,重者所载之物也,此举喻也。言人君常守重静,犹如行者之不离辎重,行者若失辎重,则无所取给,必遭冻馁。人君若好轻躁,则臣必离散,必生息祸,故云终日行不离辎重也。○河上公曰:辎,静也。圣人终日行道,不离静与重。○荣曰:有道之主,君人子物,务於重静,不为轻躁,举不失道,动不离静,是以行必辎重,居必摄卫,不至危亡,由重静也。○成疏:是以仍前生後文也。辎,静也。言君子达人终日行化,同尘处世,而不离重静,此即动而寂者也。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御注:人君者,守重静,故虽有荣观,当须燕尔安处,超然不顾。○御疏:夫人君好重静,则百姓不烦劳,若高台深池,撞钟舞女,以为荣观,则人力凋尽,乱亡斯作。故戒云虽有荣观,当须燕尔安处,超然远离而不顾。○河上公曰:荣观为官阙燕舍,后妃所居。超然,远避而不处也。○荣曰:圣人所贵者大道,所宝者重静,虽有瑶台琼室之丽馆,身之所托者虚寂,孋姬飞燕之美御,心之所游者无为,情欲不足以累真.’华屋未能以惑己,物无累者,故日超然。○成疏:重言重静之人,虽有荣华之官观,燕寝之处所,以游心虚澹,超然物外,不以为娱,处染不染也。
第三明轻躁之者亡国丧身。
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
御注:奈何者,伤叹之词也。天下者,大宝之位也。言人君奈何以身从欲,轻用其身,令亡其位乎。○御疏:天子提封百万井,定出赋税六十四万,并出戎马百万匹,兵车万乘,故云万乘之主。奈何者,伤叹之词也。天下者,大宝之位也。夫万乘之主,四海必同,当令子孙千亿,本枝百代。善建则无为偃化,善抱则有截归仁,奈何承此重器,耽乐是从,以身充欲,沦胥以败?是以一身之欲,而轻大宝之位,甚可伤叹,故云奈何。○河上公曰:奈何万乘之主,奈何者,疾时王伤痛之也。万乘之主,谓王者。而以身轻天下,王者至尊,而以其身行轻躁乎?疾时奢恣轻淫也。○荣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万乘之君,岂宜妄动。○成疏:如何,奈何也。王畿千里,戎车万乘之君,应须重静,乃恣情淫勃,厚赋繁徭,禽荒色荒,轻忽宇内,哀叹之甚,故云奈何。
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善行无辙迩章第二十七
善行章所以次前者,前章正明重静圣人动不乖寂,故次此章,广显此人行能功用。就此章内,文有四重,第一明重静之人,三业清净,第二明重静之人,结显坚固,六根解脱,第三明降迹激救,应物无遗,第四示师资之道,修学之妙,而言之也。
第一明重静之人,三业清净。
夫圣应圆界夏心湛寂,不行而去,远游昆阆之中,不出而知,瑕践瑶京之上。寂而能动,处暗常明,慾我苍生,永苦於九幽之内。叹彼邪秽,长昏於五欲之中。如嗔蛇头,贤圣於焉不敢,如醉象首,达人所以弃之。衰彼凡迷,从何得悟,故善行无迹!将欲救之。师资之道一齐,凡圣之心双泯也。
善行无辙述,
御注:於诸法中,体了真性,行无行相,故云善行。如此则心与道冥,故无辙迹可寻求也。○御疏:此明法性清净也。行谓修行也。法性清净,是曰重玄。虽藉勤行,必须无着,次来次灭,行无行相,心与道合,故云善行。能如此,则空有一齐,境心俱净,欲求辙进,不亦难乎?○河上公曰:善行道者,求之於身,不下堂,不出门,故无辙述也。○荣曰:七香流水之车,动之者有辙,千里浮云之马,跃之者有述。不疾而速,云耕不辗地,不行而至,凤鸟本无迹。言圣人垂拱庙堂,不偏周王之辙,贤士销声丘壑,不削孔丘之迹也。○成疏:以无行为行,行无行相,故云善行妙契所修,境智冥会,故无辙迹之可见,此明身业净。
善言无瑕谪,
御注:能了言教,不为滞执,遗象求意,理证言忘,故於言教中无瑕疵谪过也。○御疏:此明学人不滞言教也。瑕,病也。谪,责也。言谓言教也。夫善行无迹,则能了言教,不为执滞,於言忘言,是善言也。能如此,遗象导意,理照言忘,於彼言教,一无病责,故云善言无瑕谪。○河上公曰:善言谓择言而出之,则无瑕疵谪过於天下。○荣曰:言铃有中,千里应之,非法不言,有何过也。○成疏:不言之言,言而不言,终日言未尝言,亦未尝不言,故谓之善言也。《庄子》云:言而足则终日言而尽道也。瑕,疵病也。谪,过责也。默语不异,故无口过之责也。本文作的字,谓圣人之言,既无的当,故无所之谓,此明口业净。
善计无筹算。
御注:能了诸法,本无二门,一以贯之,不生他见,故无劳筹筭,自然照了。计无计相,非善而何也。○御疏:此明言教无滞,则不计异门也。夫执言滞行,辨是与非,适令巧历亦不能计。若能了诸法皆方便门,究竟清净,不生他见,则无劳筹策筭数,自能深入一乘。善计若斯,何劳筹筭?故云善计不用筹筭。○河上公曰:善以道计事者,守一不移,所计不多,不用筹策而可知者也。○荣曰:筹策者,以算物数,以道观之,物无不尽,道非於数,宁用筹策也。○成疏:妙悟诸法同一虚假,不设虚假,即假体真,无劳筭计,划然明了,此明意业净。
第二明结愿坚固,六根解脱。
善闭无关梃而不可开,
御注:兼忘言行,不入异门,心无逐境之迷,境无起心之累,虽无关楗,其可开乎?○御疏:此明不计异门,则欲心自闭也。横日关,竖日楗。夫善行善言,不耽不滞,则心照清净,境尘不起,故云善闭虽无关梃,其可开乎?故云善闭无关梃而不可开。○河上公曰:善以道闭情欲守精者,不如门户有关楗不可得开之。○荣日:门以关梃,有闭有开,若能以道制之,无开无闭,是以理国者以道纂弑,无以窥仑,修身者以道声色,无由开凿。○成疏:外无可欲之境,内无能· 欲之心,恣根起用,用而无染,斯则不闭而闭,虽闭不闭,无劳关梃,故不可开也。此明六根解脱。
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御注:体了真性,本以虚忘,若能虚忘,则心与道合,虽无绳索约束,其可解而散乎?○御疏:此明善闭之人,心与道合。结,系也。绳,索也。约,束也。解,散也。夫坐忘遗照,深契道源於诸法中,尽能不滞系心於此,故云善结。夫用绳约者,绳散则约解,以道结者,心静则道冥,适使万绿尽兴,终能一无所染,虽无绳索约束,岂可解而散乎?故云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河上公曰:善以道结事者,乃结其心,不如绳索可得解之。○荣曰:用绳之者,有缚有解,以道控制於四方,善结也。万国共戴於一人,不解也。修身者心契於道,故言善结。抱一无离,不可解。○成疏:上士达人,先物後己,发大弘愿,化度衆生,誓心坚固,结契无爽,既非世之绳索约束,故不可解也。然誓心多端,要不过五:一者发心,二者伏心,三者知真心,四者出离心,五者无上心。第一发心者,谓发自然道意,入於法门也。第二伏心者,谓伏诸障惑也。就伏心有文,文尸三解,解有三品,物增成九品,通前发心,为十转行也。第三知真心,有九品,即生彼九官也。第四出离心,有三品,即生彼三清,所谓仙、真、圣也。第五无上心,谓直登道果,至大罗也。善结者,结此五种心,终始无替也。此明结愿坚固。
第三明降迹慈救,应物无遗者也。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
御注:是以圣人常用此五善之教以成之,故无弃者。○御疏: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是以者,引下以明上也。言圣人心虽凝寂,教则流通,故常用五善以救人,令必释然而达解,大慈平等,无所偏隔,凡是於人,尽皆善诱,故云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物者通有识无识也。救人善教,故不弃人,救物善心,亦无弃物,使令动植咸遂,无残伤者,故云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河上公曰:是以圣人常善救人,圣人所以教人忠正者,欲以救人之性命也。故无弃人,使贵贱各得其所也。常善救物,圣人所以教民顺四时,以救万物之残伤。故无弃物,圣人不贱石而贵玉,视之如一。○荣曰:是以圣人常善救人,而无弃人,一物失所,虑轸纳隍,视人如子,宁有弃乎。真圣阐经以开化,赴感以遵凡,以道济之,曾无遗弃。常善救物,而无弃物,始终用道,故言常。惠及万方,故言善。德能广济,故言救。通言一切,故言物。○成疏: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圣人即是前三业清净六根解脱之人也。为能发弘誓愿,救度衆生,故常在世间,有感斯应,慈善平等,终不遗弃也。常善救物,而无弃物。先举人者,表恩被有情,後举物者,示仁覃无识。亦言救人,直据黔首,救物爰及四生也。
是谓袭明。
御注:密用日袭,五善之行在於忘遣,忘遣则无迹,故云密用。密用则悟了,故谓之明也。○御疏:袭,密用也。明,了悟也。善行救人,在於忘遗,若滞教矜有,辙迹必存,故虽常善救人,终使慧心无滞,如此密用,则能悟了。故云是谓袭明。○河上公日:圣人善救人物,是谓袭明天道。○荣曰:善行五者,人物兼济,承道而用,是谓袭明。○成疏:袭,承也,用也。此即结叹常善圣人,利物无弃,可谓承用圣明之道也。
第四示师资之道,修学之妙。
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
御注:师,法。资,取。善人可师法,不善人可取以役使之也。○御疏:师,法也。夫善人者,离诸爱染,则心清净,於法无滞,则教圆通。取喻於水,物来斯鉴,所鉴者则形而有象,能鉴者见象而无心。善人正慧若斯,故可为不善人之师法也。不善人之资,资,取也。夫火有其炎,寒者附之。闻道动行,必资宗匠,既说先生之善,须伏弟子之劳,则不善之人,善人可取以役使尔。○河上公曰: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人之行善者,圣人即以为人师也。不善人善人之资,资,用也。人行不善者,圣人犹教道使为善,得以给用之。○荣曰:行与道合,德能利物,善人也。人之仪表,物之楷模,师也。闇者求明,明者不求於闇,爱之以作役,具之以束修,资也。○成疏:善人不善人之师,善人即向袭明之人也,言此人恒怀大心,先物後己,引导衆生,允当宗匠。不善人善人之资,资,用也,亦是助益之义。言善人恒在有中化导群品,即用不善之类而为福田,以彼衆生益成我德故也。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知大迷,是谓要妙。
御注:此章深旨,教以兼忘,若存师资,未为极致。今明所以贵师为存学相,学相既空,自无所贵,所以爱资为存教相,於教忘教,故不爱资。贵爱两忘,而道自化也。○御疏:虽知大迷,是谓要妙。夫物初第进修,两存学相,未能忘教,故贵爱师资。若能体了行门,学无所学,师资之名既去,贵爱之目不存。然此章大宗,教之忘遣,语以渐顿,不无阶级,论其造极,是法都空,故前举为师为资,示进修之路,後云不贵不爱,将导悟证之空。则明所以贵师为存学相,学相既空,自无所贵。所以爱资为存教相,於教兼忘,故不爱资,鱼相忘於江湖,自无濡沬。乍闻斯旨,凡俗不悟,执学滞教,则必以为大迷,故老君格量云,虽知凡俗以此为大迷,於道而论,是谓要妙。○河上公曰:不贵其师,独无辅也。不爱其资,无所使也。故日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知大迷,此谓要妙。○荣曰:尊师重道,贵也。仁惠善诱,爱也。师资之义,当贵爱也。若师不爱於资,壅玄流而不润,资不贵於师,失慧路而难反,悟之者要妙,昏之者大迷也。○成疏:不贵其师,无能化也。不爱其资,无所化也。前以圣道凡,劝令修学,今明凡圣平等,故遣师资,斯则从浅之深,渐阶衆妙。
虽知大迷,是谓要妙。
御注:师资两忘,是谓玄德。凡俗不悟,以为大迷,故圣人云:虽知凡俗以为大迷,以道观之,是谓要妙。○河上公曰:虽知大迷,虽自以为智,言此人乃大迷惑。是谓要妙,能通此意,是谓知微妙要道也。○成疏:师资两忘,圣凡一揆,俗知分别,虽似大迷,据理而言,实成要妙。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知雄章所以次前者,前章明善行之士,常善救人,其於救物之方,犹自未显,故次此章略示其要。就此章中,文开四别,第一明去刚取柔,是修行人要迳,第二劝遣明归闻,为学道楷模,第三示守辱忘荣,归根反本,第四显匠成庶品,利物忘功。
第一明去刚取柔,是修行人要迳。
夫刚健者凶,道家明戒,雄壮者屈,先哲格言,故兵强不胜於前,水弱破坚於後,张华有言,无矜尔荣,天道恶盈,无侍尔贵,隆隆者坠,贤达所作,诚不虚言。是知四时去来,寒暑易准,二仪回薄,日月亏全,何况体道融明,知白守黑,妙象圆照,去雄归雌,历万劫而不为,观一心而常住,为谿为谷,天下归焉。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
御注:雄者,患於用壮,故知其雄,则当守其雌静,谦德物归,是为天下谿谷,则真常之德不离其身,抱道含和,复归婴儿之行矣。○御疏曰:知,辫识也。雄,刚躁也。雌,柔静也。夫物贵全和,法求中道,雄则过当,雌则卑弱,俱未适中於善行,必当绿督以为经,故知其雄躁,则当守其雌静。守其雌静,亦当知其雄躁。知雄守雌则可,知雌守雄则败,败则妨行,故特戒守雌。能守雌柔,是为谦德,物所归往,如水归谿矣。《尔雅》曰:水注川日谿。经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知雄守雌,是名善行,物所归往,为天下谿,能如此则真常之德曾不离散。常德不散,即是全和。全和之人少思寡欲,泊然未兆,乃如婴儿,故云复归於婴儿也。○河上公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雄以喻尊,雌以喻卑,人虽自知其尊显,当复守之以卑微,去雄之强梁,就雌之柔和,如是则天下归之,如水之流入深谿也。为天下谿,常德不离,人能谦下如深谿,则德常在,不离己也。○严曰:於婴儿复归於志,於婴兄蠢然而无所知也。○荣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不馅不骄,在於中平,君子之行也。不静不躁,处於中和,入道之基也。故知怀雄猛之心者,未可全真。抱雌柔之性者,不能忘道。令知性雄而守雌,则不躁不速,亦知性雌而守雄,则不静不迟,不滞两边,自合中道。然行雄猛者衆,守雌柔者少,故喻明谿壑处下,衆流归之,人士谦退,道德归之。○成疏: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谿,迳也,雄,阳也,是刚躁之名,雌,阴也,是柔静之义。知雄躁刚猛,适归死灭,雌柔静退,必致长生,故弃雄而守雌,可为天下之要迳。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离,散也,婴儿譬无分别智也。言人常能守静,则其德不散,故能复於本性,归无分别智。
第二劝遣明归间,为学道楷模。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武,复归於无极。
御注:能守雌静,常德不离,德虽明白,当如暗昧,如此则为天下法式。常德应用,曾不差违,德用不穷,故复归於无极。武,差也。○御疏: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白,照明也。黑,暗昧也。式,法也。夫能守雌静,则德行昭明,德虽昭明,不以务物,当如暗昧,自守淳和,能如此则可为天下之法矣。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於无极,忒,差武也。极,穷极也。知白守黑,是谓德全。德全之人,可为天下法式,则真常之道随应而用,应用无差忒,用亦不穷,故云复归於无穷极也。○河上公曰: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白喻昭昭,黑喻默默,人虽自知昭昭明达,当复守之以默默,如闇昧无所见,如是则可为天下法式也。为天下式,常德不忒,人能为天下法式,则德常在於己,不复差武也。复归於无极,德不差武,则长生久寿,归身於无穷极也。○严曰:反於未生,复於未始,与道为常,归於无极矣。○荣曰: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大白若辱,大智若愚,晦尔安身,斯为法忒。常德不武,复归於无极,忒,差也,人不以智耀人,不为名害己,内虽洁白,外实同尘,立身者受禄无穷,修道者成真无极。○成疏: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白,昭明也。黑,暗昧也。式,法也。自显明白,炫曜於人,人必挫之,良非知者。韬光晦迹,退守暗昧,不忤於物,故是德人。能知白黑利害者,可为修学者之洪范也。常德不忒,复归於无极。忒,差也。无极,道也。常能弃明守暗,其德不差,既复清虚,归於至道。
第三示守辱忘荣,归根反本。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於朴。
御注:德虽尊荣,常守卑辱,物感斯应,如谷报声,虚受不穷,常德圆足,则复归於道也。○御疏: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荣,尊荣也。辱,卑辱也。夫为天下式,则其德尊荣,德虽尊荣,常守卑辱,以和为贵,无不含容,如彼空谷,物来斯应,故云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於朴。朴,道也。虚受应物,如彼谷神,真常之德,是乃圆足,足则复归於朴矣。夫道为德体,德为道用,论其用则常德乃足,论其体则云复归於朴。归朴则妙本清净,常德则应用无穷,非天下之至通,其孰能与於此者?○河上公曰: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荣以喻尊贵,辱以喻污浊,人能自知己之有荣贵,当复守之以污浊,如是则天下归之,如水流深谷也。为天下谷,常德乃足,足,止也。人能为天下谷,则德乃常止於己。复归於朴,当复归身於质朴,不为文饰也。○严曰:道德是佑,神明是助,道充德足,则万物大淳朴矣。○荣曰: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有官即有爵,荣也,无位即无名,辱也。能知居显不骄而守卑辱,可谓包含一切,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於朴,在贵如贱,处荣若辱,真常之德自然满足,常德反归,故言复朴者也。○成疏: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荣,宠贵也。辱,卑贱也。处於荣贵;遂起骄奢,而福善祸淫,忽然凋落,此之荣宠,翻为祸基。若知倚伏不可常,贵为祸始,应须自戒,勿为放逸。处於荣华,恒如卑贱,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知荣守辱,天下归奏,譬彼川谷,包纳虚容也。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於朴。朴,真本也。始自知雄,终乎守辱,三种修学,为道之要。又如虚谷,罄无不容,所以常道上德,於是乃足,故能复於真空,归於妙本也。
第四显匠成庶品,利物忘功。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
御注:含德内融,则复归於朴。常德应用,则散而为器,既涉形器,必有精赢,故圣人用之,则为群村之官长矣。○御疏:器,形器也。自知雄下,论性修返德,则复归於道。此云朴散为器者,明德全合道,即能应用。应用迹麤,涉於形器,故云朴散则为器也。既涉形器,其村用必有精麤,故凡人用之,适能独全淳朴,圣人弘济,则为群村之官长矣。○ 河上公曰:朴散则为器,万物之朴散则为器用也,若道散则为神明,流为日月,分为五行。圣人用之,则为官长,圣人外用,则为百官之元长也。○荣曰:种散为器,圣人以为官长,是以大制无割。一气未分,种也,三种有位,器也,自无形以开有象,故言散朴以为器。天尊地卑之体既着,君贵臣贱之体亦明,树之以君,故云官长。统御万国,故言大制。上能字育,下获不伤,故言无割,亦明圣人开不言之教,此即散朴为器也。□真仙之主,为官长也。以道摄物,物无不归,大制也。慈能救物,物得以全,无割。○成疏:散,分布也。器,用也。官,君主也。长,师宗也。既能反朴还淳,归於妙本,次须从本降迹,以救苍生。布此淳朴,而为化用,故《西昇经》云:道遂散布分,既而为君以驭世,为师以导俗,圣人即用斯朴,散而为驭导之方也。
故大制不割。
御注:圣人用道,大制群生,暄然似春,蒙泽不谢,动植咸遂,曾不割伤。○御疏:此明圣人用道也。夫圣人德全,大制群有,法乾坤之施,洒雨露之恩,各畅其和,不知其力,令动植之物咸遂其生,曾不割伤以为己用,故云大制不割。○河上公曰:圣人用之,则以大道制御天下,无所割伤,治身则以大道制情欲,不伤精神也。○成疏:至圣神力,不可思议,三界内外无不制伏。主领弘普,故称大制。而亭毒群品,陶铸生灵,推功於物,不为宰主,故云不割。割,宰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