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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二十四

道德真经广圣义 杜光庭 5458 2023-06-04 21:13

  

  唐广成先生杜光庭述

  知其雄章第二十八

  疏:前章明言行不执常善,所以救人。此章明雌辱为行,常德於焉复朴。首标知雄等三段,明行修则渐造於极。次云朴散下两句,示造极则必有成。终云大制一句,论圣功之御用,以结成其探旨。○义曰:夫前明善行善言既为不执,救人救物所以行慈,皆外助之行也。此标知雄知白以全和气,复婴复朴,所以成功,即内修之要也。行於外,五善之应也。如上文。修於内,三知之极也,如下说。修既复朴,可不守朴而不移,然後散布万殊以彰玄功广大,唯圣人能宰制其器,无所割伤也。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谿。

  疏:知,辩识也。雄,刚躁也。雌,柔静也。夫物贵全和,法求中道。雄则过亢,雌则卑弱,俱未适中於善行,必当缘笃以为经。故知其雄躁,则当守其雌静。守其雌静,亦当知其雄躁。守雌则可知雄则败,败则妨行,持戒守雌。能守雌柔,是为谦德,物所归往,如水归谿矣。

  义曰:夫於内修也,辩识刚躁,知必败伤,故以雌柔之道制之矣。亢,极也。笃,厚也。性刚躁而雄则多亢极,亢极则尤过生焉。所以厚其柔静之心,制其雄刚之性,乃无亢极之败。谿者,众流所归,以其谦下故也。人谦下则物归,地谦下则水聚。上清有雌一之道,又有三奔五雌之法,皆柔弱其志,和静其神,以致长生也。理国以谦静,则万物从顺,如水之赴谿矣。

  为天下谿,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

  注:雄者患於用壮,故知其雄,则当守雌。谦德物归,是为天下谿谷。则真常之德不离其身,抱道含和,复归於婴儿之行。

  疏:知雄守雌,是为善行,物所归往,为天下谿。能如此者,则真常之德曾不离散。常德不散,即是全和。全和之人少思寡欲,泊然未兆,乃如婴儿。故云复归於婴儿也。

  义曰:理国在於谦静,理身在於雌柔,万物顺从,众德归凑,则常享其祚,克全其身。婴儿者,未分善恶,未识是非,和气常全,泊然凝静,以喻有德之君、全道之士。其德若此,乃合道真。理身则神所归,理国则民交会之也。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疏:白,昭明也。黑,暗昧也。式,法也。夫能守雌静,则德行昭明。德虽昭明,不以矜物。当如暗昧,自守淳和。能如此,则可以为天下法式矣。

  义曰:为君有独见之明,为道有昭显之德,皆当若昏若晦,不衒不矜,则氓庶攸归,淳和内足,以此为天下法式也。《史记》老君谓孔子曰:君子盛德容貌若愚是也。夫有德不矜,有明不衒,岂唯内充道行,固亦克俱声光矣。

  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於无极。

  注:能守雌静,常德不离。德虽明白,当如暗昧,如此则为天下法式。常德应用,曾不差违,德用无穷。故复归於无极也。忒,差也。

  疏:忒,差忒也。极,穷极也。知白守黑,是谓德全。德全之人,可为天下法式。则真常之德,随应而用,应无差忒,用亦不穷。故云复归於无极。

  义曰:为君为道,外晦其明,内积其德。淳和既着,天下化之。於国则圣德无穷,於身则长生无极。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

  疏:荣,尊荣也。辱,卑辱也。夫为天下法式,则其德尊荣。德虽尊荣,常守卑辱,以和为量,无不含容。如彼空谷,物来斯应。故云天下谷也。

  义曰:人君富有八极,君临九围,是尊荣也。自称孤寡不谷,是卑辱也。名号所设,则古之制也。能当理思乱,居安惧危,戒慎卑躬,昼乾夕惕,则德广体弘,如虚谷矣。为道之人外其德誉,自守卑柔,如庚桑避山畏山垒之祠。庄子叹拥肿之木,则其材德不显,心虚德全,若空谷矣。

  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於朴。

  注:德虽尊荣,常守卑辱。物感斯应,如谷报声。虚受不穷,常德圆足。则复归於道矣。

  疏:朴,道也。虚受应物,如彼谷神,真常之德,是乃圆足。足则复归於朴矣。夫道为德体,德为道用。语其用则云常德乃足,语其体则云复归於朴。归朴则妙本清净,常德则应用无穷。非天下之至通,其孰能与於此?

  义曰:既富於德,则合於道。道为德体,则澹寂无为。德为道用,则施行有作。人君以五善之化,诱民於无为,以广济之德,积功而合道。故云复归於朴。夫道无为而无不为也。通生万物,应变无方。故谓天下之至通也。《易》曰:形而上者谓之道,推而行之谓之通是也。夫圣人之理国,至士之修身,当知其雄强、明白、尊荣三者,非持久之益,乃当执雌柔、暗昧,卑辱三行而制之。则前五善外以化人,此三行内以修己,人化则道弥广,己修则德愈昌。道广德昌,理国理身之至要矣。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

  注:含德内融,则复归於朴。常德应用,则散而为器。既涉形器,必有精粗。故圣人用之,则为羣材之官长。

  疏:器,形器也。自知雄下,论性修德,反则复归於道。此云朴散为器者,明德全合道,即能应用。应用迹粗涉於形器,故云朴散则为器。圣人弘济,则为羣材之官长矣。

  义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惟无,非是可见可博之质,乃是虚寂之妙本也。器涉有,乃是可知可称之用,非是质碍之常形也。圣人理天下,用村用德,委以牧人,共振玄风,以弘道化。故云为官长也。夫四海之广,兆庶之繁,不可下人以为理,故立羣官师长,各司其任。在昔唐虞建官惟百,夏商周汉所立愈多,以德居官,以材莅任,各当其器,而万方理焉。若为道之士,则布德施惠,救物立功,亦犹器用,以利於人尔。为国则用材化物,为道则施功济人,合於道朴之化也。《尚书》曰学古入官,《左传》曰能官人民无觎心是也。《春秋》昭公十七年秋,郯子朝鲁,对昭子曰:黄帝以云纪官,炎帝以火纪官,共工以水纪官,太皡以龙纪官,少昊以鸟纪官,以凤鸟为司历,玄鸟为司分,伯赵为司至,青鸟为司启,丹鸟为司闭,祝鸠为司徒,睢鸠为司马,尸鸠为司空,爽鸠为司寇,鹘鸠为司事。五鸠以鸠民,五雉为五工正,九扈为九农正。扈,止也,止民使不淫放也。自颛顼以来,不能纪远,乃以民师而命民为官。设官分炽止,尚矣。盖以宣道行德,以教於人者也。官非其人,物罹其害。岂可轻授哉?《书》曰:官不必备,惟其人。斯之谓也。

  故大制不割。

  注:圣人用道,大制羣生,暄然似春,蒙泽不谢,动植咸遂,曾不割伤。

  疏:此明圣人用道也。夫圣人德全,大制羣有,法乾坤之施,洒雨露之恩,各畅其和,不知其力。令动植之物咸遂其生,曾不割伤,以为己用。故云大制不割。

  义曰:圣君临极,宰制万方。德被羣生,各遂其性。故动物植物有情无情,自生自成,不宰不割。所以玄德之世,太上之君不言不化,惟清惟静,下知其上有君,而不闻其制令之法。此所谓大为主宰,而无所制割也。修道之士,不察察於存祝,不孜孜於漱咽,无为无欲,自全其和,可阶於道矣。

  将欲取天下章第二十九

  疏:前章明雌辱之行,常德必归於朴。此章明矜执必失,故神器不可为。首标将欲下六句,明实位之有所在,以戒奸乱之臣。次执者之一句,示历数之不干常,将警淫昏之主。故物下辩物倚伏之数,是以圣人下戒人君甚泰之尤。○义曰:前明圣人宰制羣物。此恐臣下非妄乱常,故举此文戒其奸究,又虑人君执有神器凌虐於民,明倚伏不常,以亡在德,去奢去泰,可保延洪。故云下戒奸乱之臣,上警淫昏之主也。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

  注:天下者,大宝之位也。有道者,必待历数在躬。若暴乱之人,将欲以力取,而为之主者,老君戒云吾见其不得已。

  疏:天下者,大宝之位也。夫皇天命帝,大制羣生,必待历数在躬,然後君临万宇。而奸乱之贼,凶暴之夫,将欲力取天下而为之主。既诛夷之不暇,何天禄之可望?故老君戒云:吾见其斯人必不得所为之事。已,语助也。

  义曰:普天之下,人君统之。人君之位,皆上天降命,历数所归,应天之心,顺人之望,而後君临四海,子育羣生,而为之主也。莫不世传积德,身有殊祥。履巨迹而诞伏羲,感神龙而孕炎帝,轩辕乃电光绕斗,少昊乃星彩流虹,颛顼高辛生资睿圣,唐尧虞舜天表神奇。尧火运於赤龙,舜土德於虹瑞,月精命禹,鷰卵降汤,紫气霭於阳山,赤光照於汉室,此并身有殊祥也。积玄勳而黄轩受命,察前功而颛顼叶符。黄帝十七世而祚有殷汤,后稷十三世而兴西伯。此皆积世累功也。或生而神圣,或诞而能言,日角犀文,龙颜鹄步,重瞳八采,反羽奇毫,玉斗横身,鳞文遍体,或全於囹圄之内,或逃於沟窦之中,而复兆应天文,德谐人愿,然後驱雄驾杰,拯溺救焚,康济黎元,克昌帝业,斯可谓生灵徯望,历数在躬者也。《尚书》曰天之历数在尔躬是矣。若乃器非神授,才乏天资,积善不显於先人,钟异靡闻於奇兆,恃水草之力,纵豺狼之心,假狐媚而窃国权,因佞幸而窥神器,兴问鼎之计,运胠箧之谋,王莽董卓则枭戮於前,侯景桓玄则败亡於後。流恶名於万古,取大笑於四方,欲以力而为之,其可得也?况剑闻神授,力可拔山,喑呜则鬼伏神惊,叱吒则坚摧敌溃,终乃舣舟莫济,刎颈阴陵。不闻聚井之祥,徒益五侯之赏,苟不及於此者,又何矫窃而欲非望哉?老君戒曰:吾见其不得已。大宝之位,已具前解。

  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

  注:大宝之位,是天地神明之器,故不可以力为也。故曰为者败之。此戒奸乱之臣也。

  疏:天下大宝之位,所以不可力为也者,为是天地神明之器,将以永终圣德之君,而令流布恺悌之化,岂使凶暴之夫力为而得,毒螫天下乎?是知必不可为,为亦必败。此戒奸乱之贼臣也。

  义曰:天神曰神,地神曰只,日月之照曰明。言天地日月之间,森罗万象,必有主宰而司牧之。故天地神明以此司牧之,大位授於圣德之君,而令布和平悦乐之化,以养民也。恺,乐也。悌,易也。《诗□大雅□洞酌篇》召康公戒成王曰:恺悌君子,民之父母。言乐以强教於民,易以悦安於民,民敬爱其君如父之尊,如母之亲,故云恺悌之化。若凶暴之夫力取天下,必以强兵残忍诛害於民,如吴国为封豕长蛇,项羽比狼贪羊狠,则生民罹其蔓毒矣。毒出於口曰螫,毒出於尾曰虿,明此凶暴之夫,毒螫天下,必不得其大宝之位,而自致败亡。故云为者败之矣。

  

  注:历数在躬,已得君位,而欲执有斯位,凌虐神主,天道祸淫,亦当令失之。此戒帝王者也。

  疏:人君者或拨乱反正,或继体守文,皆将晤德塞违,恤隐求瘼。若执有斯位,凌虐神主,坐令国乱无象,遂使天道祸淫,神怒人怨,是生灾沙,乱离斯作,谁奉为君,亦当失斯位矣。此戒帝王也。

  义曰:人君继体承乾,不以其德,毒流海内,祸起寰中,号令不行,戈铤内向,天下既乱,海岳沸腾。真主应运救人,拨乱反正,如夏禹、殷汤、周武、汉祖,创业之君也。天下既定,授於子孙,故嗣主继明,守文承统,如夏桀、殷纣、周赧、汉献,为继体之君也。且创业之君必资圣德,塞违补过,明德显仁,招怀隐沦,求采瘼病,初有大宝,罕及败亡。盖其励精求理故也。而继体之君,不知稼穑,长於妇人之手,生於深宫之中,八音五色乱其心,丽服淫声溺其性。或穷兵四境,流毒九州,视赤子若仇雠,顾生人如草芥,动致芟刈,不循宪章,反道违天,凌虐神主。神主者,民也,於是干戈四起,水旱不时,神怒众离,鬼哭人怨,遂有南巢放逐、牧野臬夷,殒身黔庶之中,失政奸雄之手,洪图一去,大业不归。此明执者失之,足为後王之戒。昭德塞违者,《春秋》桓公二年,宋华督杀孔嘉父,而弑殇公,立公子凭,是为庄公。以郜鼎赂於鲁恒公,公纳之於庙,大夫臧哀伯谏曰:君人者,将昭德塞违,以临百官,犹惧失之。今寘其赂器於太庙,明示百官。百官象之,又何诛焉?昔武王克商,迁九鼎于雒邑。义士犹或非之,而况将昭违礼之赂器於太庙,其君之何#1□ 瘼,病也。沴,妖气也。内起曰眚,外起曰灾。亦天火曰灾也。

  故物或行或随,或呴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

  注:明为则败,执则失,故物或行之於前,或随之於後,或呴之使暖,或吹之使寒,或扶之则强,或抑之即弱,有道则载事,无德则隳废。

  疏:此明凡物不常事,亦倚伏也。呴,暖气也。吹,寒气也。强,壮也。羸,弱也。载,事也。隳,坏也。且夫为之则败,执之则失,亦如凡物或行之於前,或随之於後,或呴之使暖,或吹之使寒,或扶持之使强,或抑损之令弱,或有引而载事,或推之而隳坏。且同糺纆,不可准绳,唯当以欲从人,方可乐推不猒巠其。

  义曰:物之倚伏,固以不常。人事推移,安能长保?是以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或後者居前,或前者反後,或寒者变煖,或煖者反寒,或弱者为强,或强者为弱,或成者致坏,或隳者获全。如糺缠之萦纡,无准绳之正定矣。纆,大索也。准,的也。绳,正也。无道之君以人从欲,有道之主以欲从人。以欲从人者,天下悦乐而推尊之,不猒其德也。以人从欲者,《春秋》僖公二十年,宋襄公欲合诸侯,臧文仲闻之曰:以欲从人则可,以人从欲鲜济。言屈己之欲,从众之善也。明年秋,宋公与楚、陈、蔡、郑、许、曹盟于孟,诸侯执宋公以伐宋。言宋公无德争盟,众共执之。如文仲之言也。文仲,鲁大夫也。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注:圣人睹或物之行随,知执者之必失,故去其过分耳。

  疏:是以理天下之圣人,睹行随之不常,知矜执之必失,故约己检身,割贪制欲,去造作之甚者,去服翫之奢者。论名数且分为三目,徵其实乃同於一条。甚、奢、泰者,皆谓之过分耳。

  义曰:圣人之於天下也,观倚伏之势,见推移之机。於施为之中,不使过分。知甚者必极,奢者必贪,泰者必盛;极则必反,贪则必怨,盛则必哀。有一於此,必为亡败,故皆去之。为道之士,明执失之理,知奢泰之非,谦抑自居,冲虚内保,则可以参真矣。

  道德真经广圣义卷之二十四竟

  #1其君之何:据《左传》,『君』当作『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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