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变纪略

时间:2023-10-07 19:25

  继昌


    光绪二十六年庚子五月初,盛京卿宣怀由沪电致总署云,由保定电局寄信,直隶涞水有义和团匪,拒捕戕官,焚教堂,据涿州,有犯省城之语。朝旨询直督有无其事,裕帅禄始奏称有之,现派兵捕治云云。时都中有传闻该匪猖獗情形,毁电杆,拆铁路,因命提督聂士成派队弹压,保护路工。匪众竟敢伤聂军,聂军亦伤拳众。军机大臣荣禄,适在假中,七上章请剿。旨责以不得盂浪从事。盖枢臣中刚毅、启秀,赵舒翘均力主解散,剿恐激变。乃命赵往。次日复命刚往。赵

至,知不可,遽回京。刚至,谕之不听,借口聂军杀其头目,不肯散。刚因循在涿十余日,未及返,而拳匪已来都遍布党羽,假神道设教,托忠义为名,以保清灭洋互相煽惑,士大夫颇信之。势已固结,不可解矣。

    皇太后、皇上驻跸颐和园。一夕有人沿海淀街狂呼,比户烧香。经步军统领衙门拿获李群子一名,按造言惑众例弃市。

    上奉慈驾回驻西院[苑】。荣相已销假。朝廷尚须剿匪,迟疑不决。端郡王载漪、庄亲王载勋、濂贝勒、澜公,徐相桐,崇绮,刚毅.启秀、赵舒翘均狃于民心不可失,宜乘机用之。惑圣听,谓八旗兵丁,半入团中。其实端邸备府内,已习其术。又商诸董福祥,令其剿办。董不肯,乃以御外侮自任。十六、十七连日召见卿贰,多依违其词。且德使独赴总署,止之不听。街市汹汹,旗兵列队弹压。德使生疑,在轿内放枪,兵团激怒,致戕德使于途。永定门外,又有伤日本书记生杉山彬之事.亦未获凶。朝廷犹饬缉犯,奈成骑虎,团匪颇狂悍。法使又照会总署,限二十四点钟让大沽炮台,否则将以兵力强占。大廷托词询谋佥同,复各使照会,立令出京,稿乃许侍郎手拟。启秀谓彼既限我时刻,我亦限以二十四点钟。吏部侍郎许景澄,内阁学士联元、太常寺卿袁昶力陈利害。皇上挽许景澄袖哭,谕曰:事若决裂,朕一人不足惜,如百万生灵何。皇太后怒叱,景澄退。濂贝勒坐瀛秀园门外直房,盛气痛诋联元,遂请诛之以示警。太后来允,命荣禄、立山、许景澄、联元赴使馆宣谕。各使复照会云,未奉彼朝命,不敢出京。十八日,邃降宣战之旨。稿乃军机章京连文冲所拟,出自袖中。授载勋步军统领并命办城防。是日,裕帅奏报各国水师已攻炮台,罗荣光与之接仗,闻药库被焚云云。实炮台已失,不敢遽言,迟之二日始奏耳。时东西城内,凡教堂及洋人居,为乱民所焚,处处火起。前门外大栅栏德记洋药庄被焚,致延烧珠宝市、西河沿一带铺户千余家。该处乃精华所萃,悉付一炬,并毁正阳门楼一角,公然搜杀教民,街市间尸横于路。十九日,团与董军合攻交民巷各使馆,又与虎神营合攻西什库教堂。刚毅在军机处见火起,出院叩头谢神。是日傍晚,皇太后微服乘车,皇上微服步行还宫,枪炮声昼夜不绝,命载勋、刚毅统率团众,副以英年、载澜,赏米银以奖励。缮旨时,刚云是义民,不同饥民,不可用散给字样,措语须得体。

    连日纷扰,只长安街奥馆、中国银行焚烧。交民巷各馆,西什库教堂,洋官率洋兵、教民抵御甚力,勇丁死伤千余,哨官阵亡十余员。而武卫中军肆行抢劫,王府井等处官民商贾家,大半一空。团民愈聚愈众,无赖辈悉混入,借端寻仇,任意横行。副都统庆恒、翰林院黄思永、尚书立山皆诬为汉奸。庆恒全家被杀,黄、立下刑部狱。又妄拿平民男妇百余名,指为学道会邪教,骈戮于市。有稍为异议者,辄家亡身丧。王章尽隆,比户自危。各督抚闻其事,多以剿乱保使入告。朝中亦知其非,讳言攻使馆,乃致俄、日、英、德、法、美六国电,大旨谓团民兆[挑]衅,剿抚两难,事属万不得已,致犯众怒,排难解纷,执牛耳挽回时局,仍有望于各国。又由总署通函使馆,谓彼此均勿再放枪炮,恐保护不及,劝令赴津。上并赐以菜蔬瓜果示慰藉。盖攻击匝月,使馆无恙。

    六月十八日,裕帅奏津郡失陷与宋庆退保北仓。启秀特荐五台山僧普济,摇铃能涸海水,请饬裕帅物色之,令其抵御轮船。旨即启所手拟。先是聂军奏奉命护路,团与为仇。聂避之督署,军多溃。后攻紫竹林,聂阵亡。提督马玉岜甚能战,奈军火不济,师亦失利。朝廷闻津郡失,二十日拟西幸,征车马于内府,不得而止。屡诏催各省勤王,各督抚奏疏,半隐约其词,均以不可失和为旨。惟山西巡抚毓贤奏称,晋省洋人四十余,以计聚而歼旃,自鸣得意。启阅其疏,拍案叫曰:痛快!刚曰:若各省皆如此,事焉有不济。王协揆曰:噫,伤一洋人,多一不了耳。时言官多箝口。翰林中有迎合徐桐,崇绮意者,谓妄言不可听,委琐可笑。只朱祖谋一疏,尚明事理,然亦不敢伸【申】其说。军机章京继昌,具呈堂官,谓躅乃乱民不可恃,宜速停战。未蒙代奏。旨调李傅相督直,并屡促来京。傅相与刘岘帅等会奏,保全大局,因有饬各省仍还洋款,及保护商埠汉[洋】人教士之旨。七月初一日,李秉衡奉召到京。李先以剿乱为言,比入见,退遽变其说,乃命帮办武卫军,张春发、陈泽霖、万本华、夏辛酉四军归节制。初二日,庄王等面奉懿旨,许景澄、袁昶拿交刑部,次日即正法。十三日宋庆奏北仓已失。退扎蔡村。裕帅用手枪自击而死。始授李爵相全权大臣,徐桐犹悻悻不可。半月前,岘帅等十三人以此入请,袁世凯亦代递美国电称,愿为中国调停。袁并奏议和即可由美入手。不报。至是始有是命,已无及矣。李秉衡十三日始出视师,十四日甫战,全军皆溃。李奏请处分,并参陈泽霖不知兵。摺留中。敌兵进至通州。十六日,定议西巡。派崇,刚留京办事,庄仍办城守,端邸、荣相等随扈,而留武卫中军住守。刚谓荣曰:虎狼之士,我不能制。十八日因有刚毅帮办武卫军之旨。

    先一日,驾仍拟西行,又因车马不集而止。降旨立山、徐用仪、联元皆弃市。五官之罪莫须有,天下冤之,而无识之徒谓可杀者仍不止此。十八日,董军出都,夏辛酉入防交民巷。十九日夜,火器声竟夕。二十日早,夏队撤回北城而去,闻使馆洋兵已出。是日,敌兵抵朝阳门,未刻城陷。申刻马玉崑入见,渝令在厚载门候扈驾。四次召见军机,渝以明日出狩,尽令随行。刚欣然以得去为幸,盖彼等实怂恿也。酉刻,敌兵登朝阳门楼,击破大清门,止而不攻。皇太后率同

皇上、皇后、大阿哥,在宫院焚香,吁天痛苦。扰扰至子刻,太后入寝宫,仍因车马难集,犹豫未决。二十一日早,敌兵攻东华门,荣相策马带小队四十名,自御箭亭东向宁寿宫而来。时礼邸等将往见起,甫行至景运门,守门护军惊骇相告,疑敌已入禁内,荣相带勇敢走,亟掩景运门及乾清门。逾刻探悉无事,荣相缓步至军机处云,进内觅澜公议事,东华门已派勇往御。少憩,同礼邸等再往宁寿宫,预备召见。未至,太监迎告曰:驾已行矣。荣即由苍震门夹道赶赴,礼邸等回抵军机处,各匆匆散归。皇太后亦误闻敌兵入内,虽传不及召对,仓皇手挈大阿哥,皇上、皇后相从,澜公及太监一人随侍,步出神武门。仅有澜公及李莲英内侍车三辆,分而乘之,奔西直门而去。马玉崑扈驾,庆邸等遇于途间,随行。午后闻东华门旗兵当敌人进逼时,竭力抵御,后知圣驾已出,乃尽散去。而城内团匪不下二万人,除先时陆续散去,尚有数千聚于庄王府,及分住阜城、西直各门,至是皆逃溃。闻车驾诣颐和园,少坐即赴贯市。皇太后改乘驮轿,皇上仍乘车,御用服饰皆未及带。噫!团匪本属市井无赖,乌合之众,借端滋事,乃王公大臣中竟误信为忠义奋发,假恩纶奖许,以益助其气焰,遂致误国殃民若此。军机章京继昌七月十六日入直,犹具呈礼邸,谓乘舆不可轻出,万国公法有不准以兵入宫禁之条,速遣总署王大臣赴使馆宣谕,犹可止之,亟为城下之盟虽属下策,尤胜于无策。奈刍荛之言,不克上达,彼二三亡国之臣,只知顾惜一身,苟且偷生,方以避敌为得计。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其罪可胜诛哉。嗟嗟!上何以慰九庙之灵,下何以列天下臣庶,只有付之痛苦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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